片段一
我有一个守护神,他在我头顶上,不是背后,不是左右,而是头顶。每当我额间微痒,就是他在劝诫我了,这是我们达成的默契,我通常会停下手头的事,权衡一番,给他个回复,再继续或者修正。这是相当成人且尊重对方的做法,全然不像小时候,不高兴就无视他,所以活该吃很多苦头。
我确定很早以前他就到我身边来了,大约可以精确到1987年1月24号午夜12点。彼时我占了第一妇幼保健医院某个婴儿坑位,据说母亲大人已经跟我打过照面了,然而天晓得那是不是我,我觉得他没来之前,世界上根本没有我。幸好他来了!无论他选择我抑或被迫选择我,我都感谢天感谢地,因为那时一个好脾气又好长相的男人正站在大玻璃窗外面,扫视一切他肉眼可见的小生物。而旁边比他早到的阿姨们恰巧商讨出选美冠亚季军。男人听见了,心想:生儿子好像没那个福气,如果把最漂亮的小姑娘给我,我一定很宝贝很宝贝她。然后,我的标签牌华丽丽变作了他妻子的姓名。
是的,他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为我找到一对好心肠的父母,开启了限期未明的守护模式。
片段二
关于他为什么来,以我当时的智商是找不出答案的,我只顾安心地吃喝拉撒睡。这份安心来自父母,也来自他。
三天一过就到小年夜了,初为人父母的张先生张太太把我裹了又裹,塞进自行车前兜一路从医院运回象山新村。为了抵御不期坠落的枯叶,张先生特特用薄纱巾封住了兜,如此我既能呼吸又不会被树叶打伤(他认为树叶落在我头上定能造成见血的伤害)。哈哈,30岁的爸爸。想必他也在笑。
小年夜和大年夜的鞭炮似要炸平整个上海,我睡我的,张太太却吓得拿手指堵我耳朵,虽然我的耳朵孔根本容不下她一片指甲。
后来我终于明白他们这份过度保护出于何种原因,因为两个月后父亲带我去了B超室,出来的时候只松了半口气。彼时我以为自己是小天使,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可能不会令他们幸福。他们所有人。
片段三
我应该不是个健康的小孩,好在两个月大的检查结果并不十分严重,更何况我有盖世神医大舅舅。你看,他的又一项杰作,叫我如何不安心。
大舅舅厉害到什么程度?厉害到治愈了奶奶的食道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厉害到打败了爸爸的陈年老胃病。在我印象里,没有什么是大舅舅一碗苦药搞不定的,假使一碗不行,就两碗、三碗、四碗、五碗……奶奶到今天闻见药味还条件反射到呕吐,而我早已练就一身喝完苦药不漱口的绝技。
扯得有些远了……
总之,B超单子没有令全家陷入癫狂的主要原因,是大舅舅的存在。温文尔雅的大舅舅一出现,他们甚至有心情说上一两个笑话。可能笑话听太多,我感觉逗逼因子在体内蠢蠢欲动,B超事件一个月后,我学会了一项新技能。只消对我说:“吃香烟来!”我就会慢悠悠伸出两根鸡爪一样细的手指,向老烟枪们致敬。
不知道他有没有惊喜,反正我不是个会让他无聊的孩子。
(如果有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