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找到英子时,她正在厨房给客人烧饭。英子家在小镇里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旅店,每次来往的客人都是赶路的和贩卖牛、马等牲畜的贫苦人。走进后院就会闻到一股很浓的衅骚味,厨房在后院的东西角,旁边两件大屋子是英子和弟弟妹妹们住的房间,英子爹和后娘住在前院。
后娘看到把家里收拾的仅仅有条的女儿打趣道“英啊,真好看、成大姑娘了,都要嫁人了,告诉娘你有没有中意的,,,,,,,,”
“有没有中意的”听到这句话,英子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他走的时候说会回来娶她的转眼两年都过去了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从他走后英子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信息好像他从来没有在她的世界中出现过。后娘喊了几声英子,见她呆呆的发愣想着小女娃还小不会吓着了以为他爹要赶她走吧、赶紧走出了厨房。
英子眯了眯眼回忆着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后娘让她去街上买些零碎的布头回来给弟弟妹妹做衣服。从娘走后英子就没有再去街上闲逛过,一时贪玩忘记了时间,忽然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小镇泥泞的路上。英子看着雨越下越大心想肯定赶不回家了,只能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了,可是低头看到自己满是泥巴的鞋子和裤腿不知该去哪,猛地一抬头,英子眼睛一亮看到离她不远处有颗大柳树。就是在这颗大柳树下英子第一次见到了他。
高高瘦瘦的一个少年,双手紧紧的抱着一摞厚厚的纸特别像爹记账的账本。不同于镇上那些三大五粗的汉子,他虽然也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衣服,但是英子就是觉得他不一样,傻傻的,就是傻傻的不傻谁会为了几张破纸满大街淋雨。想起这件事英子就觉得好笑,那天雨一直没停,他和她站在树下一句话都没说忽然刮起了大风吹走了几篇他手中纸,他像发疯一样的追着纸跑了出去。英子扯着嗓子喊他喊到最后嗓子都出不了声了他还在雨中追着跑……。
有时英子也在想,他会不会从来没有出现过是自己想像出来的虚幻人物,当目光扫过桌子上的那个铁盒子时她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他临走时交给她的。两年来她从来没有打开过,忽然她走到桌子旁用力一拉有东西从盒子里掉出来,她拿起来发现是本书可惜她并不认识字,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何况看书呢。看了看又重新装起来,直到结婚后丈夫是个读书人才告诉她那本书的名字是《石头记》。
柳儿急匆匆回到前院,看到丈夫趴在桌子旁一只手敲着算盘一只手翻着账本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缠着三寸的小脚迈着轻柔地步伐走到桌子旁边对着丈夫温柔一笑,英子爹看见妻子严肃的脸上出现了小小的裂痕嘴角微微上扬。
夫妻俩就家常理短聊了会,柳儿忽然想起了正事对着丈夫说“当家的,我刚去后院问了问英子的意思,依俺看娃还小要不再等两年,左不过要她自己中意才行”。
旁边的男人冷哼一声“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反了她咧……”
柳儿静静地听着男人说完,悠悠地叹口气说“嫂子以前在的时候就说那时因为大嫂挤兑她,她就把气撒在了英子身上这些年苦了这娃,刚想好好补偿她时嫂子她就……”说着已泪流满面。看着丈夫透着痛苦的眼神回忆着什么,柳儿知道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后,男人收回了思绪。冷冷的回了句“那就最迟明年吧,那娃太要强,她和你亲,你帮着开导开导”
晚饭后,柳儿拉着英子的手说娘俩要好好唠唠嗑。英子和后娘在房间不知说着什么咯咯的笑个不停,临走时后娘告诉英子说“你爹舍不得你,要多留你几年,不要怪你爹,他其实只是不会表达”。英子对此没有什么感觉,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和爹的相处,要是哪天爹突然对她好她应该还会不适应。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松了口气,她还可以等他回来娶她。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英子每天都穿梭在厨房和院子两点之间忙个不停等着她的少年来接她。就这样风平浪静半年后,英子老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好像预示着大事发生一样。没过几天,真的发生一件大事,一件令英子全家悲痛欲绝的大事,英子爹走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英子爹想着快过年了去山里打点野味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没想到再也没回来。他被抬回来后血肉模糊面目已全非,没有人知道他在山里遭遇了什么,只知道他走了,丢下一群孤儿寡母一个人悄悄的走了。
办完爹的丧事,后娘柔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病床上,英子瘦弱的肩膀担负着整个家庭的重担。英子看着躺在炕上憔悴的后娘,躲在屋子墙角抽搐的弟弟妹妹,眼泪唰唰的往下流心里对爹的恨又加深了一些,从来没给过她父爱却给她留下一堆烂摊子走了。转过身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笑了笑,日子还是要过的,他也会回来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