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里的半马,从5点半拖到6点半才滚出家门,没有热身便跟冷气来了个熊抱,身体不受控制地缩一下。不示弱,往它身上继续扑,迎着上,撒腿跑。
耳里响着亮亮的会议,双脚踩进暗暗的晨色,鼻子灌进清冽的冬风,小区周六的早晨还没有苏醒。
出发晚,不可避免地有不按承诺履行的压力咬着心,迟到比不到,又很好地袒护自己还不至于太过分,天秤在左右两边,上下起落,最后在公里数增加中,渐趋平衡。终于放下对自己的苛责,无法自律就无法热爱自己。
21+公里,前面5公里在意,中间10公里无聊,后6公里难。除了感觉作祟,还有实际的阻碍,3公里时,天落下零散的雨滴,钻进发丝,就如夏天舔的第一口老冰棍,砸在红砖地板,就如红布染上墨汁。
要不今天不跑了?这个念头第一时间跳出来过。但很快被无情击碎,因为再起启动,需要重新多方安排,会消费更多的能耗。
要不跑10公里就好?这是个折中的诱惑,但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半马这个目标没拿到。
换到地下车库跑?在开会,地下车库没信号,空气又不好,运动为健康。
雨应该会停,以前也是跑着跑着就停了?如果雨不停,冬天里受寒不是闹着玩。
会议在开,脑子在转,双脚在交替……
那个中年汉子,秋天的某天早晨固定出现在那张长椅上,对着手机谈笑风生,今天也如此。六点多的早上,对方会是谁?我蛮好奇,甚至想假装捡漏他说了什么,或者听出对方是女音,好验证心中的设想。
雨,把他从长椅上叫起来。原来旁边的电动车是他的,车篮、车把、车前面踏脚处挂着堆着红的绿的塑料袋,里面的物品不安分地鼓撑着显现着,似乎在宣告自己是什么东西。
大清早为家庭采购食材,是他爱家人的表现,还是他为做别的事最好的理由?
我带着阴暗面拐弯了,不知道他的车推向哪栋楼,成为谁的老公和父亲。
剩我,和雨。
从3公里,跑到9公里,45分钟,心里没有给出明确的选择,却又已落实雨中跑步的举动。头发衣裤鞋袜全湿,身体的热量抵挡着寒气渗入,镜片附满晶莹的水珠,抹掉糊成一片。地板开始现出积水,脚步变得小心翼翼。
如果雨一直下,要怎样?微信里,陪跑的伙伴1说,下雨了,撤;伙伴2说,小雨中默默地跑着。我在湿的衣服上试图把手指弄干,在屏幕上写下“全湿了,默默跑”。有人远程线上陪跑,成了第二个支持我无论如何也要跑完的理由。
雨,似是在10或11公里间慢慢停掉的。扯掉发带,头发早已不是一丝一缕,而是一束一扎坨在一起。我跑呀跑,2小时42分,半马完成,北京时间9点20分。走出小区去买菜,如果悦跑圈不是在时间的维度记录了半马这件事情,一切是否都是虚构?
羊蹄甲紫红的花瓣躺在积水里,仰望人来人往,远远的天,浅浅的蓝,俯瞰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