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农村的你-爷爷

大概是雨天,我就想写写你。

每当下雨,我都在想,你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山里砍竹子或者挖药草。

你那像弓箭一样的背,从我记事起,没有一刻高大挺拔过。我自认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比起爱别人更爱自己。所以,我小时候总是看不懂你,也从来没想过去仔细看看你。小时候,家里真的好穷,几乎一个月也吃不上一次肉,可是你却每次都可以吃上3大碗。那时我就在想,这样难吃的菜,怎么可以有人吃的这么香,打从心里的鄙视,看不起。努力读书,走出农村,成了我记事起最重要的事。我不喜欢这个家,又何曾会花时间和精力在你身上呢?

你沉默寡言,却从来都是一副笑脸。你不懂拒绝,所以人人都叫你大老好,谁家有点出力的活都少不了你。你有很多兄弟姐妹,是家里老二,可是家里老大被抱养了。很不幸的,你成了长子,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大概是从你可以出力的时候,就从没休息过吧。你是文盲,一字不识,却给爸爸和姑姑都读到初中毕业。我想你都没有童年,因为农村总有种不完的地,收不完的稻,挑不完的担子。我不知道你有多高,只知道你太矮了,连爸爸都说,从他记事起,你就像个弓箭了。不敢想象,我曾瞧不起的你那弯弓一样的背,挑起了几代人。

总是听别人说起你时,都是这样的:你爷爷一辈子没有骂过人,和人吵过架,闹过矛盾。现在回过头来想,在我记忆中,你还真是这样,别人所说大抵是对的。可是我从没觉得自豪,每每听到这些,只觉得委屈和不值。因为你的善良是刻进骨子里的,流淌在血液里的,却也是无人歌颂的,更可恨的是,你的善良却是搭配着这辛苦的一生。

这个雨天,你也是在忙碌着,像个年轻人。你是真的,唯一的,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因为你尝过人间所有至苦,却依然至善。遇见你时,我呱呱坠地,你已折弯了你的背;再见你时,我忙着读书上学,你已满头白发;可以孝敬你时,你早已走不动路,只能待在农村老家。我们总是碰错了时光。如果可以,来生,我想做你的父母,看看儿时的你,年轻小伙的你。也想做你的同龄人,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从青年到迟暮。


也许,生活的本质,就是接受和原谅吧。这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给自己一罐蜜糖,觉得苦的时候,就抿一口。我很感谢,上帝给了你一颗蜜糖心,让你苦中带乐。谢谢你带着善意生活,养育了几代人。今天,就让我做你朋友吧,所以我一直没说您。

现在的我,特别想念农村的那片土地,在那里,有你。那是一个不管吃什么都可以吃三大碗的地方,那是一个只有爱和包容也从不复杂的地方。我满心愧疚,好在,你还守在那片土地,像个年轻人,让我知道自己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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