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走了，我没哭出来，但心在流血……

看着父亲躺在病床上痛苦和绝望的神情我心如刀绞，痛彻心扉、绝望、无助……这种身心和情感的折磨难以承受，内心的痛苦无法言表……

一听到父亲吃安眠药的消息我脑子一炸，突然感觉六神无主……只知道我马上要赶回去……急匆匆的买了机票，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马上赶往机场，连家里人也忘了要说一声。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他真的会走了吗……我还什么都没做……他走了我该怎么办……甚至脑子里有冒出想和他一起走的念头……

父亲前段时间被确诊已是肝癌晚期，可能自己觉得时间不多了，父亲发信息建议我有空回去一趟，如果能把孙女带回去看看更好，

我急匆匆的带上女儿回到家。

回家看到父亲已经病得很严重，从之前的肝区疼痛到现在全身疼痛，上洗手间需要拐杖和搀扶才能艰难的一点点移动，人瘦成皮包骨，双腿已经细的像手臂一样。最麻烦的是癌症病毒使人全身疼痛，他几乎不敢起身只能平躺，稍微一动便疼痛难忍……医生开了一些止痛药，父亲说，这药不怎么管用，吃了还是痛，而且药性强还严重伤害肝脏，尽量不吃。所以，我看到爸都是在痛的实在忍不住的情况下才吃一点。

我给他买了一张电动护理床，可以遥控左右和上下翻身，感觉到他很高兴和喜欢，因为这对他用处很大，可以让他轻松没那么疼痛。

我一直劝说他要去住院和治疗，医院可以详细检查和看看如何治疗。爸对自己的病情其实有大概的了解，之前身边也听过不少病例，自己估计大概也就是最多三个月时间。

父亲今年73岁，是一个性格刚烈、个性硬朗、脾气暴躁的人，我也只能是建议，免得惹他更加激动影响病情。

但他不急于去医院，第一、他需要一项项交代处理我们后事，第二、他想在家多和我们一家人待在一起，第三、他怕进了医院再也回不来了。

在家待了三天，父亲交代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我、母亲、姐一步没出门陪在家里。第四天，父亲准备好了去医院检查和住院。

到了医院，父亲下车一定要自己要驻着拐杖，推开我们的搀扶，忍着疼痛一步步艰难的移动到电梯口……很多人都在看着他……神情都是怜惜的……姐和妈都不敢看低着头；我实在看不下去，转个头忍着眼泪转身去停车，交给我姐和母亲来送他上去……

医生再次给他做了全面检查，拔开他的衣服看到全身都是很深的黑点也很震惊，问有多长时间了？然后把我和姐单独叫出去办公室。医生拿出检测报告告诉我们：你父亲已经病得很严重，肝癌晚期并且已经严重扩散到全身，其实现在已经无药可救，只能顺其自然，可能最多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且，在所有癌症当中，肝癌可能算是最痛苦的，因为到后期会非常的痛，这种痛是非人所能够承受的，而且没有特效药，唯一只能打吗啡针止痛，这是国家唯一允许合法使用的毒品，是属于人道关怀。但是吗啡针又对肝脏产生的伤害会更大，而且后面可能打吗啡针都已经失效了，这类病人最后都是被活活痛死的！很多病人因此而自杀，让我们自己有思想准备。

回到病房，父亲看着我们询问情况，其实这时候我对医生所说的将会到来的疼痛没有概念，只是对最后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感到揪心。

我知道他会在观察我们的表情和反应，我装着平静的、很乐观的告诉他，医生说你情况良好，只要好好休息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癌症病人也有好多奇迹可能发生。我感觉到他眼睛有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叫我姐把每一项检测报告给他看。我相信我父亲非常聪明，对自己病情早就有提前有了预计。看过报告，父亲只淡淡说了一句：好，没事，我们住几天就回家了。

在医院安顿好父亲，因为公司有事需要回去几天，我告诉父亲四天后我再回来，不要多想，自己好好保重休息，又匆匆赶回了广州。回去后第二天，我姐告诉我父亲执意要出院，现在已回到家里休息。

第四天，我正在安排明天可以动身回家，发了条信息告诉父亲也给姐打了电话说明天回去。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姐哭着打的电话：你快回来……爸昨晚在家自己吃了安眠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至今昏迷不醒……

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还在昏迷中，姐姐已经哭成泪人。医生说他全身太过于脆弱，血管微薄不能洗胃，根据昏迷时间说明安眠药力不够所以才导致不醒，不然已经走了，现在只能等他自己慢慢苏醒。

姐说，这两天爸仔细研究过自己病历结果，自己才执意要出院回家修养，并且告诉我万一哪一天病危千万不要抢救，让他安静的走，不要那么痛苦和拖累我们……另外，千万不要通知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来看他。等他走了也不要停留和形式，马上火化 ，找个普通的陵园安静的下葬就好……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安眠药？应该是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知道你明天要回来，所以昨晚自己吞下了……听完姐说的话我异常悲痛，因为是我告诉了父亲要回来才导致他吞了药……为什么你不想再见我一面呢？……我多想再看看你和你说话，让你骂我……

堂姐、表哥、表弟一直也在关注父亲的病情，听说吃了安眠药都马上从各地赶回医院。见到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父亲，堂姐忍不住冲出病房大哭……

堂姐从小父亲走的早、我父亲把她从老家农村带进城市，教她读书做人，帮她找到第一份工作进入社会，像亲女儿一样对待她。现在她已经在北京成家立业，小有成就。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目前我们家还尚在的唯一一位老人。

看着病床上的父亲，我多少次眼泪将涌出，硬是忍住没让它流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会这样坚强，但我知道现在我要拿主意顶起这里所有的一切……

我亲姐姐心地善良，较少对外接触，多年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照料。父亲也一直担心她被人欺负，上次回来还在一个个教育我们，告诉她以后要自己独立起来，遇事不要怕，坚持自己的想法。母亲因为已和父亲离婚好几年，年龄也大，也没法拿太多主意，所以，现在父亲住院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和姐一起来决定，我想现在是我该承担起来的时候了。

大家都在医院焦急的等了一天，晚上是我和姐留下来陪守。我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乱成一片……回想起父亲年轻时风华正茂的样子和我从小在父亲身边生活和教育的情景……

父亲是受老一辈教育的人，为人正直、刚烈、做事严谨、认真，只是性格比较暴躁。他是那个灾荒年代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你可以想象在那种条件下能考上大学何等艰难。我爷爷被饿死了，我父亲在大学上课时几次在课程上被饿得晕了过去。我伯伯（堂姐的父亲）为了供我父亲读书，省下全家的口粮一次要走几十里山路背一包番薯到学校给我父亲当口粮。

每次父亲给我说起爷爷饿死和伯伯因为为自己和家庭操劳英年早逝都忍不住流眼泪……于是把很多的精力放在堂姐身上，以报答家人之恩。

父亲从小对我们的教育非常严格，其实我觉得是严厉。我从小调皮，挨打是常态，父亲下手很重，每次还没打到我就已经开始嗷嗷大叫……我和姐每天最怕的是晚上吃饭前父亲检查作业，如果有没做对的题，特别是父亲纠正后还继续做错，父亲就会大发雷霆，吓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可能是物极必反，在父亲的严厉教育下，我开始反叛，学会逃学、偷厂里东西去卖、骗同学回家偷烟、偷钱……时常被学校老师和父亲单位的人投诉，父亲单位的家长都不敢让小朋友跟我玩，我当然每次免不了被父亲一顿胖揍。

父亲在一家国营单位上班，因为工作兢兢业业，对人真诚，性格正直，技术攻关能力强，人缘和地位都很高。一步步从科员升到主任和书记。据说当年竞聘厂长，最后留下父亲和他的一位大学同学竞选，父亲觉得对方更适合做厂长，也不愿和同学做这样的竞争，最后放弃了厂长做了二把手。

父亲对我和姐的期望很高，从小对我们这么严格自然是希望能培养好我们，能让我们都像他一样能考进大学。

在我现在看来父亲的教育方式虽然严格但是不一定合理有效，因为他自己工作也越来越忙，所以后来对待我们的方式也就是最直接的打骂教育。我就小学成绩还行，到了中学开始贪玩成绩一直平平庸庸，父亲为了我多次找到班主任了解情况，但也于事无补，相信父亲对我俩也挺失望的。最终父亲为我选择了一家职业技工学校，学了和他工作相关的机械专业，以期望毕业后分配一个稳定的工作给我。

我姐比较老实，文文静静不惹事，只是在这种教育及压力下也没能考上大学，最后父亲也是让她考了自己单位一个相关技工学校，毕业后安排在父亲单位工作。

我记得当时知道我姐要出去技工学校住宿，我那个简直羡慕得流口水…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像她一样离开家自己不受约束想干嘛干嘛？

最终，我如愿以偿，像姐一样走出了家门被父亲安排考进了另一家大国营工厂的技工学校，开始住进了学校宿舍。我记得，父亲和母亲帮我收拾好行李一起送到学校，帮我铺好床，安排好生活用品，然后父亲每周给我40元生活费，让我好好学习，每周回家一次。从此……我这神兽终于出笼了……

于是，我开始胡乱交朋友、打游戏机、抽烟喝酒，每周的生活费两天就花没了。剩下的日子只有到处骗吃骗喝或者饿肚子，等到每周末回家父亲再次给生活费继续挥霍。所以，我到现在为止还在想，那几年正是我长身体的时间，如果当时我能每餐吃饱的话估计还能长得更高一点。

每次回家父亲照例会问问学习和生活情况，我都是敷衍了事，一拿到钱就想马上走人出去玩。

姐姐技校毕业直接分配到父亲所在的工厂工作，也算安安稳稳，有一份铁饭碗，也有父亲的照顾应该也不会太差。

我终于把技校混毕业，也分配到该工厂工作，和姐一样也算是铁饭碗，如果老老实实工作，这间国营工厂规模很大，估计一辈子也衣食无忧，做个小老百姓吧。

可是我天生叛逆，不甘心做个工人，每天让我对着那些铁疙瘩和听着各类机器的撞击声我感觉会疯掉，我强烈的想逃跑……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走出去闯荡……

于是，我刚正式进厂工作没几天就自己离职跑出来了……那时还没手机，家里人也找不到我，后来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不过，我相信在那个年代，放弃这么好的铁饭碗工作，当时不管是在单位、朋友还是对我父亲都会造成不小的轰动和影响。

到后来，我就一直开始自己在社会上闯荡…父亲也拿我没办法，只要求我在外面第一不要吸毒、第二不要加入任何帮派，第三不能做任何坏事。

然后我后来到了广州工作发展，结婚生子，这一晃也在外漂泊了近20年，和父亲见面很少，一般也就一年甚至两年回家看望父母一次。而且每次回去临走时父亲都会算好几个人来回的车票钱硬塞给我。

这些年，家里变化也很大，只是我都没有参与过。随着政策的变化，在工厂工作了几十年父亲最终也办理了退休自己办起了企业。父亲的工厂主要做技术加工，因为父亲是做技术研发专业，之前还多次获得了市级和省级技术创新奖励和证书。他的加工厂规模不大，主要针对几家老客户做针对性的来料技术加工，每项指标、甚至每道工序都是他自己亲自操作。技术好产品也过关，所以客户非常信任他，业务也算比较稳定。

这些年父亲工厂搬过两次，母亲和姐也在厂里帮忙。每次回去都看到一家人在忙，父亲都是弯着腰在搞他的机械设备，我也偶尔上去帮帮忙。父亲自己经营工厂这些年说不上挣了什么大钱，不过也在当地购置了几套物业，也算是过上了小康生活。父亲说，这都是给你们两姐妹挣的，万一以后我不在了，这些物业希望可以保证你们的基本生活，不至于挨饿。父亲也时常笑着对我说，你小子一直躲在外面，我们这两老人家和这个工厂你没有出过什么力和尽责，这算是便宜你了，你自己要把自己的小家庭照顾好啊！

再后来，父亲年龄大了，年年叫我回来接班工厂，说自己真的老了累不动了，现在搬件东西都吃力，你姐对经商也没兴趣，这间工厂虽然说不上能大富大贵但经营好了也能衣食无忧，有一个稳定的生活保障。

因为我对工厂加工实在没兴趣，再加上觉得很难和他相处，在一起一定会吵架甚至会出走，所以年年都拒绝他。终于，父亲已经老得无法再生产了，见我不会回来接班，最终把自己亲手一步步经营起来的工厂关掉了……

我现在想想，他当时会有多心疼和不舍啊！看看我自己现在状况混的也不好，我是不是当时应该放下尊严和脾气应该回去接班呢？……

我在外的工作和生活一直也不是太顺利，频繁的换工作，估计父亲一直也挺失望和担忧。

在广州结婚定居后父亲唯一来过一次，我感觉我的前半生都活在他的影子里，都是想证明给他看……直到他这次过来……

听到父亲要来广州的消息我不知原因的格外兴奋和紧张……那时我收入不算高，租住的也是很一般的房子。我准备了所有的积蓄，也不知道他这次来多久，所以甚至打算如果公司不能请假我就辞职也要好好陪着他……我家人都说我疯了，表现得太过于重视和紧张，怎么可能为了这次见面而放弃工作！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心里愿意为了他这次过来放弃一切……

父母亲来到我租住的房子，这时我看到他的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母亲说他是肝不好，还有其他一些毛病。他们简单看了看我租住的房子，和小孙女玩了一会，吃了饭就回到旁边的酒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开车带他们去逛当地的名胜古迹宝墨园和吃当地有名的沙湾甜品。看得出父亲对宝墨园非常的喜欢，拿手机拍了不少照片，还说想不到广州这个地方还有这么好建筑风格的公园，还很开心的和我们合影。吃沙湾甜品我点了一大堆，但是感觉好像他们不太爱吃，每人只吃了一碗。

后来连续几天我带他们去参观了广州塔、亚运会开幕式场地海心沙、孙中山纪念堂、黄飞鸿祠堂和岭南印象馆，吃了农家菜、喝了早茶和吃海鲜。

呆到第四天，父亲说要回去了，已经买了回去的票，能来看看你们已经够了，可能以后不一定能再来了，让我赶紧回去上班不要影响工作。我知道拦不住他，只能送他们到机场，临走时父亲又算好了我这几天的大概开支把钱硬塞给我……

父亲离开后我突然感到全身放下了，好与不好他都已经看到了！我突然感到茫然，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奋斗？

后来母亲告诉我为什么在你家里没呆多久吃完饭就匆匆回酒店了，是因为你家没马桶，你爸有病蹲不下去必须用马桶，所以一直忍了很久吃完就匆匆走了回酒店上洗手间。

另外，你爸现在完全不能吃甜食，你点的那些甜品你爸是硬着让自己吃下去的……这些你爸都不让我告诉你！……听完我妈说的这些我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无知和愧疚，我自认为好的陪伴他们其实根本不懂老人，我连最基础的老人常识都不懂，更惭愧连一个马桶都不能为他们提供……

再后来，我发现我工作和生活的方式与之前不一样了。我才发现，我之前都是在为他活着，都是想在证明给他看，到现在他的到来捅开了这层屏障，我才可以自主生活，只是心里也时常惦记着他……

多少次也在想他们老了是不是该回去照顾他们？是不是该回去接手他的工厂？但因自己在广州也已成家，还有回去和他的相处等原因，最终没有成行。

一晚上我脑子里都在回忆，反思和胡思乱想……

第二天一大早堂姐和姐夫都从酒店过来了，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他的苏醒。

到了中午，父亲终于开始有知觉了，手指动了一下……慢慢的眼睛可以睁开一点点，意识开始清醒。堂姐扑上去大声叫他，让他睁开眼看看她是谁？告诉他侄女回来看他了，姐夫告诉他等他好了还要和他一起喝好酒呢……父亲艰难的睁开眼分辨眼前的亲人，很虚弱的嘴巴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但见到他的眼泪一直流了下来……

我赶紧轻轻握住他的手，因为我知道他想要和在担心什么？我大声说到：爸，你别急，不用担心，我们回来看你工作都是安排好了不影响的，这里医院都是用的社保消费不用自己掏钱的，等你休息两天我们就回家好不好！父亲听完很艰难的点了下头。看着他说不了话无法表达只能默默流眼泪的样子，我明显听出自己说话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即将涌出，下一句话完全无法说出口……身边的人都是哭成一片，我转过头装着出去门口，擦干了眼泪再回到病房……

看着爸努力想说话，姐把耳朵凑在耳边，陆续听出爸说：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要抢救我吗？然后，他努力的想尝试去拔掉手上的治疗管……可是，他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看着他病入膏肓的样子，全家再次都哭成一片……

很快，病痛开始产生了，那么坚强的父亲也疼得不断呻吟，表情也显得非常痛苦……医生急忙打了吗啡针，一针很快见效，父亲马上进入了昏睡状态……

医生说：老实说如果你父亲安眠药效力够的话可能就安静的走了，现在对他的伤害更大了，他可能要受罪了！病情估计比我们想象得更快，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他的痛苦，他醒了一疼就要给他打针，做好临终关怀……

晚上依然是我姐和我守在医院，每两小时定好闹钟需要给他翻身一次避免长座疮和醒过来疼痛，我一夜不敢合眼，一直看着手机和父亲。

第三天上午父亲又醒了，这次很快就开始疼痛，不得已只能再次打针止痛又再次昏睡……

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父亲无法吃喝只能靠点滴维持……醒了就疼痛难忍……又再次打针，再次昏睡……

第四天，父亲以前带的一位徒弟一直打电话给父亲未接感觉到问题，执意向我姐询问了地址赶到医院。看着父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近60岁的他声泪俱下、不能自已……你父亲是个好人，性格坚韧刚烈，帮助过很多人，一辈子操劳是辛苦命，最后还要受如此痛苦……我和姐把他送出了医院，他执意要留下一些钱表达心意我们也只好接受，并一再告诉他千万不要把父亲生病的事告诉任何人，这是父亲再三嘱咐强调的，他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的走，不希望再影响打扰到任何人。

堂姐一家先回北京了，毕竟她有家庭和子女，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我再把父亲转到离家很近的一家社区医院，这里人少安静也方便我们照料，我不能再把母亲和姐的身体拖垮……我每天24小时陪护在父亲身边……

再几天后，我们请了有护工专门照顾父亲，我也向公司请了长假。我、母亲和姐三人开始交替照料父亲，白天她俩轮流，晚上我来守夜。

父亲现在每次苏醒会有十几分钟的平静时间，任然是无法说话，眼睛也只能微睁，全身无法动弹……但每次醒过来清醒后都拼劲全力想去拔掉手上的治疗管……但是他连抬手到胸口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任然一次次的尝试……1次、2次、3次……10次……直到疼痛发作打针昏睡为止……

我根本不敢看他哀怨的眼神，我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我只能一次次的安抚他，帮他把手握住……有时确实看不下去就让医生给他打针，让他休息少受痛苦……

每次看着我爸醒过来痛苦绝望的样子，我都心如刀绞……没有自己亲身感受到根本无法体会作为亲人现在的心情……

我在想，安乐死中国哪一天是不是真的可以像国外一样允许合法使用，让病人减少痛苦呢？

到现在更让人心疼的是，父亲这几次醒过来不疼的时间突然变长了，很长时间不见他呻吟。只见他只要清醒后就一直会不断的尝试拔手上的管。我才知道，他是在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不让我们看出来，避免我们再次给他打针昏睡，他是在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一次次的想把治疗针管拔下来结束生命啊！……

曾经多么坚强、硬朗、自信的一个人，现在被病魔折磨得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流着泪写完了这篇文字……

生老病死虽说是自然法则，但是让人生不如死不免太过于痛苦和残忍……

愿父亲今生心愿已了，来生我愿再做你儿子，让你为傲！

2020.9.6

凌晨5：35

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