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诗-黄昏转向夜晚
0·
黄昏时候 我站在阳台上
左手边放陶土杯，右手边放玻璃壶
苦荞 泡在玻璃壶里
水温 浮在玻璃壶面
晚风吹拂
壶面波浪温度 一丝丝飘走
推开陶土杯 仰喉迎接玻璃壶
玻璃壶浇下一股细流 在舌面溅开
我把茶含在嘴里 慢慢咀嚼
喉咙原本上火 干枯
现已变得清凉 湿润
高泽摸着阳台 四处张望
“唉？我昨天晾在这里的抹布哪去了？”
太阳晒在肩头
1·
今天 这种阳台已不多见
窗外贴着一张白纸：请勿攀爬阳台
整块夕阳从屋檐擦过 映照在对面
对面 楼房赤裸上身
小型衣物悬挂其上 风中飘摇
起伏的风忽然猛冲
一双白色旅游鞋 摔下阳台
绿树枝叶翻卷 包起旅游鞋
旅游鞋主人抄起长杆 击打绿树
2·
树荫下
黄狗身拖行人 跃向白狗
白狗吐舌大笑 白尾蠕动 如舌
情人手捧绿椰子
两根柔软吸管相交缠 螺旋钻入椰子脑海
椰子脑汁 螺旋向上 被情人抽吸到口腔中
“我一直以为，正宗椰汁，不加香精香料的那种，白如牛奶。“
”哪里知道它像脏脏的透明水，酸酸涩涩甜甜，清凉可口。”
饮尽
浪漫人从店家那里借来砍刀
劈开椰子脑壳 剜出雪白肉
分食情人
黄牙嵌入椰肉
白狗从大车底部窜过
3·
大车引擎响起
有一把电钻 午间就在楼房后弹跳
直到黄昏 停了几阵风
几阵风 则停了三十六首歌
今天的工作就要收尾 尘土缓缓落回材料堆
可爱的保安老人
脚掌上套着炫彩旅游鞋 身体上包着深蓝劳保服
双手别于后背 环绕工地 巡逻一周
今天，电钻最后一次响起
随后是大车
保安老人坐回安保亭
楼房这一侧
园丁蹲在墙角 捏着水管浇树根
水柱直直冲向草地
逐渐弯曲 逐渐弯曲 逐渐弯曲 逐渐弯曲
最后 吐出几点唾沫星
诸天之外
飞机张开双腿攀爬云层
穿越夕阳之火
黑夜
在后面撵
如狗撵摩托
4·
幽蓝 从高空漫下
白云 橙光 向山后收缩
幽蓝与橙光之间 隔有一条细细的白光
橙光 缩着缩着便放出血光
四野趋向寂静
徘徊于大楼四面的电钻震动
早些时候 已随大车漫入永不止息的车涛
5·
这时候
表哥的手指 按压电话软键盘
按钮弹回 粉红色荧光 渗出键盘缝隙
荧光 映照表哥阴沉脸
黑夜之下 表哥的电话从深山里来
横穿大地 闯入城市 笔直地扎进我的电话机
“我听说下周，工作队就要进村了
他们怕是要来查我。”
我说：“表哥，扫的就是你这种人啦！
多行不义必自毙。“
”同是一家人，大老远打电话过来，却得不到丝毫安慰……”
表哥的啜泣 渐渐化入电话深处 化为噪音嘶嘶
楼梯间，一人对手机大吼：
“——喂！？——喂！？”
黑暗楼道应声亮起
6·
会议室灯光发绿
六人围绕圆桌而坐
领导说：“你们一个都不听我的话。”
会员甲说：“因为你脸上长着两张嘴
右边这张嘴记不得左边这张嘴讲的话
左边这张嘴才刚刚讲一句话
右边这张嘴 张嘴就说 没有 我从来没有讲过
——所以我从来都把你的话当屁话”
会员乙说：“左边这张嘴也不是什么好嘴
两片嘴唇一打开
就beizheibeizhei”
领导说：“我觉得我们这个组织应该解散。”
会员丙、丁、戊说：“——说得好！”
大拇指竖起来
会谈圆桌
折叠一道 变为沙发
折叠两道 变为床铺
折叠三道 变为三张床
折叠四道 变为上下床
六位大敌洗漱完毕
爬上床铺
窗外车涛起伏
7·
永不止息的车涛 绕开我们这个社区
流向别处
别处 是午夜城 新天地
是琼海国都 凤舞九天
是 I Saw You Walking In The Rain
也是 思念乃是一种能够呼吸的痛苦
我们这个社区 是夜城一角
所有卷帘门都盖起来啦
铁网格加固
烧烤摊帐篷搭起
辣子面刺激我的红肿喉咙
“辣子不能吃，油也不敢沾”
大汉身强力壮
吃香喝辣 浑身大汗
骨子里的寒气 辣出毛孔
捏起面巾纸擦拭
面巾纸黏在后背
如湿床单 悬挂于大楼表面
8·
大楼表面 时刻一到
灯火成串熄灭
所以大楼里面的房间 也纷纷闭起来
阳台上的茶水 换了四道
我用塑料勺掏出茶叶
嚼着吃
我拉伸双手双腿
拉伸腰背 活动颈椎
洗脸洗脚刷牙上厕所
钻入蚊帐 思绪飘离身体
我想着手 但手已不再抬起
我想着腰杆
我的感觉
凭着缘分来到我身边
现在能感觉到的
下次可能注意不到
不过……
9·
门口
在楼梯间打电话那个人
开始唱歌
10.
从午夜城回来的那个人
赤脚跑过
地面光滑
哭一阵 吐一阵
虫子洒在门上 旋转爬向四周
轻飘飘 如颗粒
门上 白纸 记号笔黑字：同学们请爱护公共环境
厕所门 门轴损坏 斜靠墙边
水箱 水满 冲走呕吐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