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鸣笛,火车缓缓启动。前一站上车的人们正在忙碌的摆放着行李,寻找着床铺。在车轮和铁轨合奏的欢快的乐曲中,车厢渐渐安静了下来。时值午夜,欢闹的孩子也在祖母的怀中进入了梦乡,车厢也黑了起来。
一个人躺在床上,整颗心却如同一个欢快的舞者,迟迟不肯休息,跳跃着,舞蹈着。再次回到那个度过青葱岁月的地方,心中又如何平静。脑海中,无数的人,无数的事,无数的场景,如同看电影一般,一次次跳出画面。海口,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种小吃,甚至每一个声音,每一个画面,都被我的记忆覆盖。
恍惚中,现实和梦幻的融合,回忆和想象的交汇,真真假假幻幻真真伴随着车轮前进的声音,一缕阳光洒在了我的床头。
火车终于离开了轮船,踏上了海南的土地。走出车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海口的太阳和八年前一样,热情的欢迎着我的归来。椰树,海风,带着草帽摆摊卖椰子的人们,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拉着箱子出了车站,大鹏已早早就到了,等我。四年没见,见面,还是那么熟悉。一路,任多年未见,依旧恍如昨天,两人放肆的聊着天,聊着过去,聊着那些人,聊着现在,聊着这些事,沿着海边,在椰林中穿过。
海大,还是那个海大,我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海大,已不是那个海大,物是人非事事休;海大,还是那个海大,熟悉的起点草坪,熟悉的宿舍,熟悉的教室,熟悉的食堂,熟悉的球场,熟悉的街道,一切都那么熟悉,海大,已不是那个海大,一切的熟悉又都那么的陌生,草坪上坐着的不是我熟悉的面孔,宿舍也住着完全不认识的孩童,教室内,没有了我熟悉的声音,球场,也不再属于我这种年老的过客。三三两两,看到当年的影子,放肆的笑声,肆意的欢笑,紧张的活动,朗朗的书声,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一切又都那么的陌生。这,这里,是属于我的海大,承载着我四年时光的校园,有我四年的身影,也有我四年的回忆;而这,这里,不再是属于我的海大,曾经的咖啡厅改成了饭店,曾经谈天说地,醉看天明的草坪也成了停车场,曾经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也被新的消费地代替。曾经的女生寝室住进了男孩子,曾经的泰坚楼现在也易主他人,曾经的荒地如今也是楼房林立。这,这里,还是我魂牵梦绕的海大么?坐在车里,我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脑海中不断冲击了《故乡》里的那句话:“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或许,与其说是寻梦,不如说是断梦吧。
在梦中,梦醒了。醒来了,却不知,到底是在那个梦中。
车轮轻快的在东线高速上跑着,定安、琼海、万宁、兴隆,我又回了当年做内导的那个景区,门口的岗亭已经坍塌,景区内枯叶遍地,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一片断壁残垣。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掏出一颗青槟榔,伴随着贝壳粉的味道,缓缓的充满了口腔中的每一个细胞,混合着唾液青绿色的槟榔汁,和蚵壳灰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淡淡的绿色慢慢的变成了红色,最后,如血一般,挂满了嘴角。就像这地方,在不知的反应下,人声车流,都随着蝉鸣鸟叫,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坍圮的墙壁和满是蛛网的矮屋。我带上了墨镜,试图掩盖眼角的泪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出了景区,路边的一碗陵水酸粉,或许驱散了心中的阴霾。而另一碗陵水酸粉,主人是涛,大鹏的妻子。六年的长跑分分合合,历尽了万苦千辛,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新的世界,对于大鹏,或许是痛并快乐着吧。就像那条布满了金桔汁的秋刀鱼,入口金桔的酸涩清凉,接着是鱼肉的细腻鲜嫩,个中滋味,只有吃的人才能理解,而我们,或羡慕或不屑,都不会影响,也都没有了意义。
在哄涛睡觉以后,我和大鹏坐在阳台上,一壶淡茶,任海风拂过,望着高山,眺着大海,注视着,是它们头上的星空,高谈阔论,窃窃私语,直至鱼肚翻白,日出南山。四年不见的大鹏却是变了很多,圆滑了,精明了,场面了,但剥离了世俗,我确实的感觉,他还是我的那个朋友,一切都没变。
或许,真真正正没变的,还是王总吧。当年的王总也算是叱咤风云,如今也进入了体制内,吃着皇粮饭了。王总虽不是那种沾色则迷见财起意,有大志而无谋,见小利而忘死的人,却也是逢酒必喝,喝酒必多,多了就病,没少耽误事的人了。
清音漫舞,本以为是一壶浊酒论英雄的好时节,谁知道王总已然蜷曲在沙发的角落嘟嚷着:我没多了。
没多少酒,却放肆的头晕,觥筹交错,眼前的光怪陆离让我难分真假,眼前萎缩的王总,关切扶着他的女孩,眉飞色舞的大鹏,静静玩手机的慧彬,甚至还在三亚才起步的符子,抑或是远在长安的殷总,还有酒城江阳的刘导,瓯地白鹿城林总,仰头喝掉眼前一瓶啤酒,不为逞能,不为嚣张,甚至不为喝酒,只为这天各一方的朋友,只为还在琼崖奔波的知己,只为失去联系的友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多了,记忆慢慢模糊,酒醒了,一切又那么清晰。
忘却,为了记忆,而记忆,为了忘却。
这乌云密布在徘徊,明亮的灯光下微醺的醉,曾经的同学,过往的老师,如梦幻,却真切。放肆的说着当年的作弊,逃课,畅谈着如今的工作,生活,少了恭维,多了真诚。站在海大门口,望着老师的身影,坐在海大南门,互诉衷肠,人想醉,哪怕一碗清补凉,一份炒冰,也会微醺,慧彬的那句:感觉就像我们还是这里的学生,一转身,还要一起走进校园的。。。霎时,让我泪满双眼。
我来,为了回忆,我来,却为斩断回忆;
我看,为了寻找记忆,我看,却慢慢失去记忆;
我行,为了重温当年,我行,却没有了当年。
扬鞭策马山巅前,
劈荆斩棘无想回还,
心中羁绊
哪怕是海角天边;
魂牵梦绕千二天,
昔日栈道今人修缮,
追寻祭奠
何惧它断壁残垣;
觥筹交错醉梦还,
破梦醒来过眼云烟,
冰心玉壶
孤帆远影万重山,
不忘初心偏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