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四宫春树和鸿鸟樱相识二十多年,关系亲密无间,默契十足。
他们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是做//爱。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1.
“樱,我打算从perosona辞职,我要回能登。”
鸿鸟樱并不意外,从听说四宫春树的父亲生病开始,他就做好了四宫春树会回到老家能登的心理准备,但真实地听到这句话,鸿鸟樱下意识地想挽留他,尽管结果已是心知肚明。
“我就猜到四宫你会这么说。”
“回去也可以继续研究胎盘早剥,常去金泽的大学医院,还能学习到最新的医疗知识。”四宫语气坚定,“想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做到,我觉得只能奋力一搏了,不能光是畏缩。”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四宫的眼神变得柔和,不动声色地轻轻抬手抚向小腹。
“因为,我也喜欢宝宝。”
鸿鸟樱报以坚定的目光,温柔地凝视着眼前共同相伴的同学、同事,或者说是…深爱的人。坐在沙发上的小松留美子注意到四宫的动作,见鸿鸟樱没有反应,只当是自己多想,便顺着四宫的话同样提出了辞职。
“我会一直待在perusona,和大家保持联系的。”
小松大喊着他们三人好像家人,一把拉过两人抱在一起。鸿鸟也趁势紧紧抱住四宫,四宫将脸埋进鸿鸟的脖颈,贪婪地嗅着鸿鸟隐隐散发出来的茉莉花味。
2.
四宫最后一次晚班前的休息时间,他和鸿鸟一齐站在医院的天台。
“我们俩大学时期就一直在一起,这么一分开,倒还不习惯呢。”鸿鸟故作轻松地说道,“你要好好吃蔬菜啊。”
四宫双手插兜看向远方:“嗯,我会的。”
鸿鸟对四宫的反应有些意外:“四宫你是为了哄我才答应的吗?”
四宫瞥他一眼:“想多了,我只是……算了,就当是吧。”
鸿鸟瞪大眼睛,惊讶道:“诶,真是受宠若惊。”
四宫没有接话,两人心有灵犀似的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鸿鸟想提出要下去时,四宫才开口。
“樱,接个吻吧。”
没等鸿鸟答应,四宫就抓住鸿鸟的衣领强迫他低头,将唇贴了上去, 趁鸿鸟还没反应过来便放开了他。四宫刚想开口说话,一只手突然环上他的腰,使他向鸿鸟靠得更近了些。
四宫惊愕的表情被鸿鸟尽收眼底,鸿鸟再一次覆了上去,茉莉花香朝他铺天盖地地袭来,将四宫紧紧裹挟,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鸿鸟一改惯常的温柔形象,唇齿间的纠缠像是在掠夺对方的灵魂。四宫出于应激反应下意识向外挣脱,温热的手掌用力摁住四宫后颈阻止他的行为。
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四宫逐渐卸下力气,抬手环住鸿鸟的脖颈,条件反射地去回应他。
“唔……樱……够了……”
四宫从猛烈攻势间找出空隙劝阻鸿鸟停下动作,鸿鸟放开四宫的唇,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到锁骨位置轻轻留下一个牙印,顺势将自己的鸟窝头埋入四宫的肩颈。
“春树,”鸿鸟闷闷地说,“我不想你走……”
四宫知道这只是鸿鸟在撒娇,揉了揉肩膀上的卷毛,安慰他:“想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发视频,现代科技这么发达,都有办法的。”
维持这个姿势又抱了一会儿,四宫实在撑不住,推了推鸿鸟的腰,示意他从自己的肩膀上移走。鸿鸟直起身子,放开环在四宫腰上的手,四宫没了支撑,腿软到差点给鸿鸟跪下,鸿鸟眼疾手快地把他捞起来,又一次紧紧抱在怀里。
“鸿鸟医生的信息素虽然很好闻,但现在还是请你收一收。”
这次换成四宫埋在鸿鸟的胸口,嘴里这么说着,实际上却做出违背话语的行为。四宫像是要把鸿鸟的信息素灌入自己身体里一样用力地嗅着,鸿鸟感受到四宫隐隐约约的不安,奇怪的同时又适当地放出茉莉花香安抚他。
“去了能登,你的发//情//期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我每个月都抽一天过去帮你呢?”
鸿鸟抚摸着四宫的脊背,歪头问他意见,四宫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地拒绝道:“不用了,我会找到办法的。”
鸿鸟瞬间转换表情,语气也变得严肃:“四宫,你可是对抑制剂过敏的omega,不要以身犯险。”
“你是笨蛋吗?”四宫斜他一眼,“我说,你也该有一个稳定的恋人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自从发现四宫对抑制剂过敏以后,鸿鸟就主动提出帮助四宫,于是他本人便成为四宫的抑制剂,每逢发情期,都是鸿鸟给他做临时标记,若第二天遇到医院轮休,四宫就会被鸿鸟带回家,度过发情期最汹涌的第一晚,二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了下来。
因为是鸿鸟的意见,四宫明面上没有和他谈过他们这样的关系会不会影响他的恋爱,平日里在学校或医院,四宫或多或少都有暗示过鸿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感情生活,鸿鸟哪里听不出来,但每次都是笑着和他说反正现在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互相帮个忙也不影响给搪塞过去。
或许是出于私心,四宫也没再纠结,只是和鸿鸟心照不宣地接受在外人眼里他们已经相恋多年的关系。
“四宫,你很希望我有恋人吗?”鸿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这一走没有一两年说不过去,东京到能登的飞机要一个小时,而你现在连一分钟打电话的时间都不够,你就打算一直和我保持现状吗?”
“樱,我们没有永久标记,你只是出于多年好友的情分帮助我,一段固定的恋爱关系才是你正确的选择。”
四宫冷淡的语气让鸿鸟宛如一盆凉水倒头,自然卷的泡面头随之变得蔫吧了些,心里既失望又苦涩。原来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四宫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把他当作朋友,他不明白为什么四宫的定义里,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是做//爱会在朋友的范畴内,可他不敢挑明,周围人从朋友过渡到恋人的事例数不胜数,最终长相厮守的却不胜寥寥,有些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就算有二十年保底,鸿鸟樱仍然没有自信他和四宫春树能够在表白失败后继续维持挚友关系。
看着鸿鸟欲言又止的表情,四宫在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鸿鸟的肩,抬腿意欲离开天台,鸿鸟突然拉住四宫的手臂反问他:“那你呢四宫,你以后要怎么办?”
第一次的意外后鸿鸟陪四宫去医院检查,除了发现过敏的事情,还知道了鸿鸟的信息素与四宫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这也是鸿鸟能和四宫一直缠绵的重要理由。
四宫沉默地看着鸿鸟,这家伙的情绪摆在脸上被他看的清清楚楚,有担心、焦急和意料之外的占有欲。
四宫把这些归结于alpha对omega的欲望本能,他自嘲地笑出声,活了三十多年,二十多年里都有鸿鸟的身影,已经超过了当前人生的一半。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于朋友与恋人之间,看似越界,实际上仍有一张窗户纸把他们隔开。
不论是大学还是工作,四宫都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比鸿鸟差,但在感情上四宫却拿不出勇气去捅穿那层纸,纸后面那层朦胧身影会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逐渐消散,这是四宫不敢去想象的。
更何况现在,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让四宫更不能坦白自己的心意。
四宫抬手推开鸿鸟,故作冷漠地说:“我以后怎么办是我的事,你好好考虑你自己的事吧,失礼了。”
鸿鸟望向四宫远去的背影,右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心中五味杂陈。
3.
坐在驶向能登的公车上,四宫的脑海里不自觉地
闪过以前他和鸿鸟一起时的场景。
四宫分化的晚,大学快毕业已经是医院实习生的时候才确定是omega,第一次发//情//期也随之而来,幸好当时他和鸿鸟都轮转到急诊科实习,及时处理了混乱的场面。当抑制剂通过静脉流入全身,四宫感受到的并不是生理课上老师所描述的舒缓放松,而是令他更加烦躁闷热,无法控制自己清新的薄荷味信息素。凭借仅存的理智把自己的症状告诉鸿鸟,鸿鸟不知所措地抱住他,想到分化时医生告诉他他的信息素具有特殊的安抚作用,一瞬间狭小的休息室里便开始了薄荷与茉莉花香之间的博弈。
结果可想而知,茉莉花香紧紧包裹住发抖的四宫,四宫的鼻腔里灌满了香味,他觉得那是他有生以来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待四宫的情况稳定后鸿鸟就把他拉到生理中心抽血化验,结果显示四宫对市面上常见的omega抑制剂中的某种成分过敏,而不含这种成分的抑制剂是omega孕妇用来控制信息素紊乱的,需要医生的处方才能开。
自此以后,鸿鸟主动提出帮助四宫度过发//情//期,开始只是做临时标记,后来工作忙起来四宫发情期变得不太规律,不符合规律的发//情//期往往突然且难以仅用临时标记压制,于是四宫在鸿鸟密密麻麻的亲吻中拉住他一起沉入欲望,通向深处。
二十年间,四宫的身边只有鸿鸟,鸿鸟同样如此,不论是同学还是同事,几乎都默认了四宫和鸿鸟是一对,就连四宫自己也曾在心里这么认为,直到某天四宫在鸿鸟身上闻到一股从未出现的桂花味。
“啊,那是景子妈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鸿鸟嘴里嚼着炒面,“不过我拒绝她啦,没办法,工作这么忙可不能让人家女孩子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啊。”
四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戳破了他对鸿鸟单方面的情感氛围。没有表白,没有终生标记,鸿鸟还保留着选择他人的权利,他不可能接受鸿鸟和另一个人结合的同时再继续帮他做那些事,道德上感情上他都过不去。
四宫无言,咬下一口奶油面包,甜甜的奶油在嘴里变得有些苦涩,心口也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令他喘不过气,干涩地嚼了几口便吐在包装袋里,谎称面包好像过期了,味道怪怪的,像烫手山芋一样急忙投入垃圾桶,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意似乎也随之埋藏。
外人都说四宫和鸿鸟不愧是二十年的搭档,他们之间的默契没有人能比,四宫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在心里苦笑,要是真那么有默契,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尴尬局面。
好巧不巧,又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故似流星般坠落到四宫的眼前。
眼前鲜艳的两条杠被四宫盯了许久,回想到一个月前发情期和鸿鸟的易感期直直撞上,滚到床上的动作都比以往来的激烈,虽然最后依靠残存的理智没有成结,但鸿鸟没戴套的事实为四宫可能受孕提高了风险。
四宫清醒过来后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没有直接进入生殖腔而受孕的病例少之又少,至少在他接收的产妇里屈指可数。可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四宫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趁工作出差,四宫偷偷在外地医院做了个检查,不出他所料,就是一个多月以前的遗留问题。身为产科医生,同僚刚刚嘱咐他的话四宫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告诉鸿鸟,他呆呆地坐在门诊大厅,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四宫,我有打扰你吗?研究会还顺利吗?”是鸿鸟。
四宫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挺顺利的。”
心细如发的鸿鸟立马察觉到四宫不对劲的状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开会开太久了有点累而已。”四宫紧张地抿了抿嘴,“我……在会上听了一个案例,一对没有完成终生标记的AO因为一次意外导致了omega受孕,那个alpha也不知情,因为omega是个高龄产妇,所以生产时出了点意外,幸运的是他挺了过来,并且决定自己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
“你觉得这个omega做的对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
“四宫,作为产科医生,我们要做的是尽力保住母亲和宝宝的生命和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支持他们的选择,她做的对不对不该由我们评判。”
“我知道了,是我欠考虑了。”
四宫没有再说什么,鸿鸟又问了他吃没吃饭,什么时候回来,四宫简单地应付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告诉了鸿鸟,鸿鸟一定会为了负责而照顾他,他不想陷入这种不明不白的感情漩涡里,也不想鸿鸟困在自己身上失去他对爱人的选择。
四宫回到perusona,像往常一样和鸿鸟一起工作。这件事被四宫搁置了一段时间,正巧父亲去世,四宫便有了逃离的机会。
4
公车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傍晚,夏实接过行李箱一边推一边走,四宫提着公文包慢悠悠的,像是吃过晚饭后出来散步。落日挂在半边天,温热的余晖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四宫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走过故乡的路,前几次为了父亲回来,肩膀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压着,精神紧绷到几乎睡不了几个好觉。
“哥,你没有把那件事告诉鸿鸟医生吗?”
到家以后,夏实提前准备了火锅,兄妹俩盘腿坐在小桌前,夏实夹起几片蔬菜放入清水锅里烫了几下,又全都夹给了四宫。
四宫吹了吹菜叶,像啮齿类动物似的一下一下地啃着:“我们没有在一起,告诉他对他来说只是个负担。”
“那……你打算怎么办?”夏实又下了几片肉,烫熟以后往四宫的碗里堆。
“既然这个宝宝选择了我,我也不想辜负他,至于怎么养,等生下来再说吧。”
夏实叹了口气:“我主要是担心你在怀孕期间出什么事。”
四宫咀嚼着饭菜,安慰她:“放心吧,我是专业的。”
“不过,我得告诉你,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我会第一个联系鸿鸟医生,没得商量。”
四宫无奈地答应:“是是。”
第二天,四宫就开始接任父亲留给他的工作。赤西吾郎的到来确实减轻了不少负担,年轻人的学习能力很强,在四宫的教导下已经可以在门诊独立给产妇或产夫们做常规检查和手术中做简单的情况判断。
赤西发现四宫怀孕的契机是某一次夏实委托他把午饭带给四宫,去到办公室发现没人,本该放下就走,却被桌上一盒孕期专用抑制剂吸引住了目光,盒子的表面贴着医院打印的纸条,上面显示患者四宫春树,孕25周。
下了手术,赤西拿着药盒去问四宫,四宫意外的坦然,承认了赤西所看到的一切。
“可我从来没见过四宫医生的alpha伴侣,他去哪儿了?”
四宫握住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他不在这儿。”
赤西还想问为什么他不在四宫身边陪伴,但看着四宫黯然的神情,赤西把问题又憋了回去,只说他会认真工作并且保护好四宫医生。
四宫被他逗笑:“那你就拿出实际行动给我看吧,医二代。”
小岛上的人口稀少,日常工作没有像在perusona时那么繁多,四宫也有了空闲时间去研究胎盘早剥的问题。鸿鸟时常会打来电话问候他,他每一次的说辞都是一切都好,挂断电话后又悄悄落泪,有孕激素带来的影响,也有对鸿鸟真实的思念。这几个月来,从最开始的孕期反应,到缺乏伴侣信息素而导致的信息素紊乱,再到各种身体上的变化,四宫除了难受,更多的是委屈,这不是他主观产生的情绪,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有能力完全接受这种种情况。
好在有夏实和赤西,四宫才没有走上抑郁的道路。正当四宫认为一切都会顺利的发展下去时,意外却垂直降临。
远在东京的鸿鸟准备着晚上的演出,开始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极力地想给四宫打一个电话,手机却传来无人接听的机械音,又拨了几次仍是如此。不安的感觉贯通全身,贤太郎催他上场,鸿鸟努力克制情绪,手指在钢琴键上纷飞,没有突然手术打断,演出也顺利完成,但鸿鸟仍有不祥的预感,一下舞台便再一次拨打四宫的电话。
您好,您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代替机械音的是鸿鸟的手机铃声,来自产科。
5.
鸿鸟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四宫,是在三年后。
下屋从急救科锻炼归来,白川也从小儿心血管科收获了成果,小松姐隔三差五会来perusona帮忙,不少来自各个大学的研修生选择留在产科,产科不再只有鸿鸟一人,他终于能够抽出时间去一趟能登,去和四宫见一面。
那次电话以后,鸿鸟罕见地在订机票飞能登和跑到产科做手术之间犹豫,打破僵局的是产科的又一通电话,鸿鸟不再多想,连忙卸妆奔向医院。
等一切事务处理完毕,鸿鸟再也联系不上四宫,打给夏实却被告知四宫暂时没办法回应他,过了几天四宫才用夏实的手机给他发来讯息。
“我是四宫,听夏实说你找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前两天有空带赤西去海边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海里了,所以没接电话。”
“别担心,我一切都好。”
“在这边暂时没有那么多事,想联系我就找夏实吧。”
下了手术看到消息的鸿鸟立马拨去电话,传来的是令他安心的熟悉的声音。
“Sakura。”
鸿鸟的眼泪夺眶而出,担心、思念、爱恋……想表达给四宫的情绪几乎喷涌而出。
“Haruki。”鸿鸟抖着嗓子叫四宫的名字。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对面听上去很虚弱。
“我……我想你了……”
四宫嗤笑一声:“这么肉麻。”
“你生病了吗,声音很沙哑。”
“海风吹的,感冒了几天,吃过药了。”
鸿鸟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四宫那边同样如此,两人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直到鸿鸟这边被催去查房才挂断了电话。
这次去能登,鸿鸟想告诉四宫自己的心意,三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四宫,四宫传给他的信息很少,他见过最多的几个字就是我一切都好,他想亲眼见到四宫是不是真的一切都好。
鸿鸟直接去的镇上的医院,在电梯里还碰见了在这边待了三年的赤西。
四宫刚回能登鸿鸟就安排赤西到能登实习,本来只有一年,是赤西主动申请留下,等医院产科多些人时再回perusona。
产科在六楼,赤西告诉鸿鸟四宫正在手术,他直接带他去办公室等,鸿鸟关心了几句赤西的情况,赤西自豪地说现在不仅能在门诊排班,还能和四宫搭配上手术台,获得了四宫的称赞。
“真厉害啊,要好好干哦。”
赤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四宫医生一边要带孩子,一边要做研究,我也是想早点成才,帮四宫医生分担压力……”
鸿鸟打断赤西的话,惊讶地问:“什么?四宫要带孩子?谁的孩子?”
“四宫医生自己的啊……鸿鸟医生你不知道吗?”赤西同样诧异,“哦!电梯到了!”
鸿鸟全身僵硬地跟着赤西走出电梯,等回过神来,四宫已经站在他眼前了。
“好久不见,樱。”
鸿鸟抱住他:“好久不见,辛苦了。”
四宫的办公桌上还是熟悉的牛奶+奶油面包的搭配,鸿鸟沉浸在四宫有孩子的震惊中,心中的疑问无意识地被他说了出来。
“啊,我是有了一个孩子。”四宫咬着吸管,“赤西告诉你的?”
不是鸿鸟想象中的否定,鸿鸟心中的酸涩感扩散到全身上下,但没有看到四宫手上有婚戒,也没闻到四宫身上有别人的味道,鸿鸟脑袋上的疑云仍然不散。
“我想知道……孩子的另一个爸爸……是谁?”
“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四宫咽下面包,“我和Sakura生活得很好,有没有他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Sakura?”
四宫拿出纸笔写下汉字:“是咲良。”
咲良……鸿鸟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他不清楚四宫怀着什么心情取下这两个字,但其中的寓意想必和那一位有关。
“我可以去看看咲良吗?”
四宫收拾好垃圾,用呼叫机嘱咐了几句上夜班的赤西,点了点头:“跟我走吧。”
四宫在能登的老宅鸿鸟不是没来过,大学毕业的时候组织毕业旅行经过石川县有过短暂停留,四宫带着鸿鸟离开大部队订的小旅馆,直接回了老宅。四宫的父亲很喜欢鸿鸟,认为他温柔、礼貌,是个做产科医的好苗子,还开玩笑让他来能登就职,四宫边端茶边回绝道:“你留我就够了,别让优秀人才困在小镇里。”鸿鸟反驳他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只要能帮助到孕妇和宝宝,无所谓是大城市,还是小城镇。”
一番闲聊下来,四宫的父亲越发赏识鸿鸟,趁鸿鸟在浴室洗澡,悄悄地在客厅问四宫:“鸿鸟是你的男朋友吗?”
四宫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您在说什么胡话,当然不是。”
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哦,那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喜欢你。”
四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更离谱了。”
“可你的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因为我对抑制剂过敏,他帮我做过临时标记。”
夏实突然插进来:“这还不是喜欢你?哪有人会随便帮别人做临时标记的?”
四宫失落地撇撇嘴:“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就算不是我,只要有难处,他都会帮你。”
“临时标记怎么能和普通问题相提并论呢,哎呀你真是……”
此时鸿鸟不合时宜地从浴室里出来,夏实的话直到四宫和鸿鸟离开也没有再继续。
四宫和鸿鸟坐在一起,偏头望向倚着车窗的鸟窝头,轻轻地把它掰向自己的肩头。
夏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临时标记对于常人来说确认意义不同,鸿鸟到底是把他当作朋友还是喜欢的人去照顾呢……四宫对这种问题一向没有自信,他甩了甩头似是把那些话摇出脑袋,闭上眼强行和鸿鸟一同入眠。鸟窝头的主人在四宫抵上来那一刻睁开了眼睛,他轻轻移开半边发麻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观察四宫的睡颜,鸿鸟替他摘下眼镜,悄悄地将嘴唇覆上四宫脸颊的小痣留下一吻。
看到老宅里的陈设和二十多年前如出一辙,鸿鸟感叹道:“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四宫替他把行李放到客房,又出来给鸿鸟倒水。鸿鸟坐在熟悉地榻榻米上环视着客厅,客厅里新加了一个电视柜和一台电视,电视柜上除了杂乱的电线,还摆满了属于小女孩的玩具。
四宫提着篮子在客厅一边走一边收:“抱歉,没来得及收拾。”
鸿鸟连忙站起来:“没事,我来帮你。”
鸿鸟的个子太高,即使站起来也得低头走路,四宫拉住他:“算了吧,你站着太辛苦了。”
“我回来啦!”
清脆的童声闯进屋子,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小姑娘像炮弹一样直直地冲进来抱住四宫。
“欢迎回来。”四宫没承受住小姑娘的“攻击”,脚下不稳地后退几步,“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这位是鸿鸟医生。”
“鸿鸟医生好!”小姑娘不怯人,开朗大方地和鸿鸟打招呼,鸿鸟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和他如出一辙的鸟窝头说:“你好,对不起啊,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礼物,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一定会有的。”
“没关系,能见到鸿鸟医生就是最大的礼物啦!”
鸿鸟面露惊喜,小姑娘似乎和鸿鸟一见如故,兴奋地把人带到楼上的房间去参观,夏实把咲良的书包放在玄关,和四宫一齐进了厨房。
“你告诉鸿鸟医生了?”夏实边择菜边问。
四宫摇摇头:“是赤西说的,只说了我有孩子。”
“你还打不打算说了?”
“顺其自然吧。”
夏实简直要被四宫气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鸿鸟医生对你是有感情的,你怎么不信呢?”
四宫往锅里倒油,油花噼里啪啦地四溅:“你不了解他,他就是那样的人。”
夏实用手指点了一下四宫的头:“我看是你不了解他。”
四宫抿了抿嘴,闭口不言。
晚饭过后,鸿鸟主动提出洗碗,四宫没有阻拦,带着咲良打算出去走一走消消食。夏实跟着鸿鸟一块在厨房洗碗,鸿鸟看出她有话想说,抛出话题道:“小咲良真可爱啊。”
“是啊,哥哥和她相处得很好呢。”
“夏实啊……”鸿鸟踌躇着要不要问,夏实坦然地说:“你想问就问吧。”
“四宫他……这几年都是一个人吗?”
“嗯,咲良是我和哥哥一起带大的。”
“那……那个人呢?”
夏实叹了口气:“哥哥不想让他知道,觉得咲良对他来说会是负担,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终生标记。”
鸿鸟震惊到盘子差点摔碎:“什么?”
没有终生标记而怀孕又没有alpha陪伴的omega意味着孕期中后期都处在信息素紊乱的状态,抵抗力也会相应减弱,生产时若没有alpha的信息素安抚,很容易发生难产的危险。
“别看咲良现在这么活泼,其实出生的时候,哥哥和咲良都吃了不少的苦,”夏实的动作变得缓慢,“七个月的时候哥哥突然早产,医院的人手不足,是赤西医生开车送哥哥去隔壁镇的医院做的手术,本身他又是高龄产夫,不得已选择了剖腹产,咲良一出来的时候就被送到NICU,哥哥突然大出血把我吓了一跳,签字的手都在颤抖,好在他们是幸运的,哥哥被推出来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
“我还和他说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联系那个人,结果他连麻醉都没过去就半梦半醒地拉住我不让我打电话,我拗不过他,才放弃了。”
鸿鸟听得入迷,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挂满脸颊,夏实继续道:“麻醉过后醒来,哥哥和我说,在他闭眼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叫他的名字,四周一片黑暗,他朝声音的来源走去,再回神就是在病房里了。”
见鸿鸟反应强烈,夏实转变话题:“鸿鸟医生这次来应该不只是简单地来看哥哥的吧?”
“啊……嗯……”鸿鸟擦掉眼泪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告诉春树我的心意,但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我了……”
“他似乎很爱那个人……”
夏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鸿鸟医生,咲良是哥哥回能登之前就有了,而且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两个月了。”
鸿鸟一时间没明白夏实的话,反应过来后差点又要摔碎一个碗。
“诶?诶?难道说?不是,怎么可能?”
鸿鸟回想三年前四宫离开perusona之前的节点,他瞬间定位到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
夏实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入架子:“鸿鸟医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吧,今天晚上或许可以试一试。”她擦擦手,拍了拍鸿鸟的肩膀:“祝你心想事成。”便离开了厨房。
四宫一回来就看到鸿鸟魂不守舍的站在厨房门口,夏实接过趴在四宫身上走累睡着的咲良,四宫疑惑问她鸿鸟怎么了,夏实大喇喇敷衍道:“洗碗洗累了吧,我先带咲良上楼咯。”
“樱?”
话音刚落,鸿鸟猛地抱住四宫,泪水哗啦啦地留在四宫的卫衣外套上,四宫惊慌失措,以为鸿鸟发生了什么大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Haruki……”
鸿鸟不停地念叨四宫的名字,四宫也不停地回答我在,帮他擦眼泪。
鸿鸟吸吸鼻子,开口道:“对不起春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四宫了然,他没有对鸿鸟说不是你的错,而是换上释然的语气:“都过去了。”
鸿鸟无法想象四宫那七个月里有多无助,忍着孕期反应在医院坐诊,没有伴侣的信息素安慰,从一开始就担着的高龄风险,毫无意识地躺在手术台不知道是否还能醒来,几乎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想到这里,鸿鸟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他紧紧地抱住四宫,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二十年过去,我总是以朋友当借口来伪装我对你的感情,喜欢这个词像胶水黏住了我的嘴,迟迟张不开口,我浪费了二十年,但这份心意一直没有改变。”
“这次来我就想告诉你,我是爱你的。”
四宫已是泪流满面,他下意识地把这些话归结于是鸿鸟为了对他负责:“樱,我现在很好,咲良很懂事,我不需要你用爱作为对我负责的理由,我不想把你绑在我身上……”
鸿鸟连忙否认:“不是的春树,我不是因为小咲良,因为你是四宫春树我才会爱你。”
“什……”
四宫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鸿鸟的话,伸手抚摸鸿鸟的脸,似乎在确认眼前的鸿鸟不是虚幻的梦境。
“四宫春树先生,我很抱歉我的告白迟到了二十年,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鸿鸟意外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的盒子,“这枚戒指,是我在那次天台上就想给你的,可是你却对我说希望我找一个稳定的恋人,那时候我以为你对我没有这份感情,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四宫强忍泪水,嘴唇不自觉地在发抖,他深吸几口气,闪着泪光的双眼坚定地盯着鸿鸟。
“好。”
6.
距离鸿鸟的求婚已经过去两个月,新的产科医入职能登的医院,四宫也带着新完成的研究回到了perusona,夏实跟着他们来到东京,鸿鸟替她租房子、找工作,委托她帮忙照顾咲良。
产科的新人很多,他和鸿鸟被分配了几个负责教导学习,跟着鸿鸟的医生每天都在称赞鸿鸟的温柔和耐心,而跟着四宫的医生每天都有人被严厉的话语刺激到落泪。不过大家都知道四宫是为了大家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产科医,况且四宫医生傲娇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呢,坐在一起吃饭的女孩子们如是想道。
四宫有个孩子这件事意外地是由白川间接告诉大家的,准确地来说是白川偶然在街上遇到了仓崎医生和四宫一块带着孩子逛街,仓崎医生带孩子他没有疑问,四宫医生手里的孩子是谁的?这熟悉的鸟窝卷毛……啊!不会是……
“诶?!鸿鸟医生有孩子了?骗人的吧?”
下屋带上午餐和白川在天台闲聊,听到这样爆炸性的消息,张开的大嘴迟迟没有收回来。
“我不会认错的,你如果见到她肯定和我是同一个反应,而且那天鸿鸟医生在值班,四宫医生替他带孩子,合情合理。”
正好赤西端着套餐盒走了过来,下屋和他分享刚刚听来的八卦,却没有收到赤西和她一样惊讶的表情,反倒是白川和下屋又一块惊掉了下巴。
“啊,你说的是小咲良吧,她确实是鸿鸟医生的孩子,是四宫医生趟过鬼门关生下来的呢。”
赤西得意地指着白川道:“我已经抢先占领了小咲良干哥哥的位置,你不许和我抢。”
“啊!那我要去抢干姐姐的位置!”
下屋盖上饭盒,急匆匆地跑到楼下产科,抓住走廊上的四宫说:“四宫医生,我听赤西说你有孩子了是吗?”
四宫坦然地点点头,下屋乘胜追击:“那我可以做小咲良的干姐姐吗?”
“想做干姐姐得通过小咲良亲自认证哦。”鸿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牵着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小姑娘。
下屋蹲下身蹂躏咲良肉乎乎的脸蛋:“呜哇!幼崽的脸好可爱,好软!”
“漂亮姐姐你好!我是四宫咲良!很高兴认识你!”咲良含糊不清地说道。
产科的护士们簇拥过来,围绕着咲良争先恐后地介绍自己。白川也跟过来凑热闹:“小咲良,你不用叫我哥哥,叫我姐夫就好。”他指着下屋说道,“是这个姐姐的姐夫。”
顿时周围哄声四起,下屋又羞又恼地锤他:“什么姐夫,别跟小孩子瞎说,我还没同意呢!”
下屋和白川打打闹闹地走了,护士们和咲良玩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到岗位,鸿鸟和四宫带着咲良走进办公室,嘱咐他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可以在他们的办公桌上写作业,四宫还特地补充自己的抽屉里有果酱面包,饿了就拿出来吃,小咲良认真地听完后朝鸿鸟四宫敬了个礼,据说是和一个和鸿鸟长得很像的警察叔叔学的。鸿鸟慈爱地摸了摸咲良毛绒绒的头毛,走出办公室和四宫感叹:“宝宝果然是最可爱的呢。”
四宫挑眉:“你想要第二个了?”
鸿鸟轻轻摇摇头,一语双关道:“当然不是,你有Sakura就够了。”
四宫抿嘴一笑,牵住鸿鸟的手:“嗯,有Sakura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