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那个嚷嚷着要睡我的男人。(一)
那个嚷嚷着要睡我的男人(二)
就是马小武不说让我走,我也要走。
这个地方没有任何让我留恋的地方。但是我还不能走,我还要回去一趟。
母亲临走之前塞给了我一片小小的金叶子,薄薄的,叶面脉络分明。叶子背面淡淡的刻了两个字“李记”。我把它塞在了母亲去世的那张床的床板下,那张床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碰。但如果我爹真死了,马寡妇一定会把那张床大卸八块。
我翻开马小武给我的帆布袋,拿了根红薯就啃。我感觉不到饥饿,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力气。
逃跑的力气。
我把马小武给我的包藏在我母亲坟头的草堆里。趁着天黑摸进了村。
老远就瞧见我家院子人头攒动,哀乐声一阵一阵穿透我的骨膜,震慑着告诉我,我爹他真死了,或许,真是我杀了他。
我战战兢兢的从后山翻过石头堆砌的后院,摸索着进了和烧火房一墙之隔的曾经我母亲和我的房间,颤颤巍巍的掏了半天终于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薄片,一回头,就看见陈冉然站在门那里,月光淡淡的照在他稚嫩的脸颊上,一半纯白,一半陷在阴影里。
他奶声奶气的问,“姐姐,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我娘她老是哭,爹爹为什么躺在那个木盒子里一动也不动,还流了好多血,他为什么都不理冉冉了。”
陈冉然其实长得软软糯糯的,我因为马寡妇,很少搭理他。此刻他穿着一身白色素缟,站在月光里,一脸哀怯。
我有点心疼难过,我走过去,抱了抱他。我扳过他的小手用手指摩挲着告诉他,“你别怕,去找你妈妈”。
是的,马小武不知道,我识字。
我母亲从小就用木棍在沙地上教我写字。
马小武给我的那张纸上写着他偷听到我爹和我奶奶的对话,我是我娘嫁过来之前怀的,我原来真的是个“野种”。我母亲是山外头百里之外的李记家,也算是个大家闺秀。
母亲给我的那片金叶子关系到我今后的生路,或许,还能够寻到我真正的爹。
陈冉然抱着我不肯撒手,他又糯糯的说,“我娘让我看到姐姐一定要喊她。”
我有点慌了,我对着陈冉然一阵摆手,我解下我绑在手上母亲给我织的花珠带,我知道陈冉然喜欢它很久了。
陈冉然的小手却扣的我死死的,我用尽力气一把把他推倒在木板上,木板只是斜斜的搁在火房与我的床之间。这一推,木板应声而倒,我不敢去看倒在地上哇哇叫的陈冉然,因为脚步声明显朝着火房这边来了,我夺门而逃,提前赶到的马小武拉着我就跑。
一口气爬上后山,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火光冲天。
我死拽了马小武的手,我想到了倒在地上的陈冉然。
马小武也拽了我的手,他说,“没事,铁定没事。火光一起大家都会过去,他会没事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摸到了他满手心都是汗。
他又抱了抱我,“不这样,你怎么逃。”
是,我要怎么逃。
一路上谁也不再说话,他在黑暗中紧紧拽了我的手,带着我深一脚浅一脚。
树木的山野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令我心安。
我们去到母亲坟前,我朝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一别,或许以后都不见了。
马小武取下挂在他脖子上的一枚铜钱挂在我的脖子上,他说,“这是我五岁那年我娘去马半仙那里求的平安符,你要好好的。”
他不等我的回答便用厚厚软软的嘴唇封住了我,这一次,带着急迫,带着不舍,带着诀别。
他又说,“你快走。跟着太阳起落的方向走。”
马小武有个叔叔,是去过大城市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马小武说跟着太阳走就一定不会错。
我一头扎进了树林里,太阳已经从东边露出了胭红,就着一林子雾气。我翻过一座山头,一回头,母亲坟头隐隐约约还站着一个身影。瘦瘦长长,以前我都没仔细看,除了有些许单瘦,那个整天叽叽歪歪的马小武已然男人模样。
那个身影以及那道目光支撑了我后来的七天七夜的逃亡穿行。
刑老头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昏死在溪水边了,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用刑老头的话说,“你当时那个样子哟,连蛇都懒得咬你了。”刑老头去扶我的时候才发现我身体还盘着条蛇,见他过去便抬了头,吐出鲜红细小的杏子。
刑老头说他再三表示不会伤害我,那条蛇才缓缓的爬走。
我知道,那一定是母亲。
显然,我迷路了,其实按照有效路线,我最多走一天一夜便可以出大山。
我在大山里转了整整七天七夜,饿了摘野果就一团面疙瘩,渴了舔树叶上的露珠,捧山里的溪水。
我不敢睡,我怕我一睡下就再也起不来。山里未知的危险太多了。困了就用指甲掐自己,直到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刑老头是个猎人,每半个月进一次山,打些野兔野鸡什么的贴补家用。他说,“要是运气好,能打到头野猪,能抵正常人一个月工资呢。”
那时我还不知道“工资”是个什么概念。
刑老头在他打猎用的小木屋里备了个小药箱,又去山里挖了各种草药,白天他去打猎,天黑之前就回来给我考野兔子吃。
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香的兔子。
他看着我狼吞虎咽,一阵哈哈笑,“我家老婆子可嫌弃我整的兔子了。”又问我,“你跟我下山回城里吧?”
我一边胡乱塞着兔子肉,一边用烧过火的木棍在地上写:“好。”
陈冉然到底有没有烧死?
马小武回村将要面临什么?
陈爱莲又将面临怎样一个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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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