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警察在昏黄的灯光下皱着眉头看着被审问的人。一片寂静,除了他沙沙写字的声音。
被审问的人倒是一脸镇定,直视着警察,半天轻轻的吐露了六个字:我没罪,让我走。
警察赵诚嘴角抽了抽:“刘子涛,你最好把你书店密谋杀人的过程交代清楚,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老父亲还躺在医院呢。”
刘子涛听到父亲的消息,脸色变了变。他垂下了头,果然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经验丰富的猎手。
刘子涛不是一个寻常人。20多岁在城郊不算热闹的闹市经营着一家书店,而能走进这个书店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挂在店门上的牌匾被漆刷的油亮:书为富贵者读,药以心善者赠。一段时间里引起了周边有钱人不小的躁动,都想看看这个口气张狂的年轻人有什么本事。
年轻时的刘子涛跟随父亲去苗疆待了几年,学到了一些控制人心的苗疆蛊术,但他本性善良,从未用学到的蛊术去谋财害命。父亲的做事宗旨:若伤人半分,反噬加倍,不是自己,也是身边人,则无药可救无药可医。
刘子涛从苗疆回来以后,父亲的身体突然一天比一天衰弱,从小就和父亲相依为命,只是父亲从不让他带他去医院治病。他孝顺父亲,得以陪伴,用刘父不多的积蓄在城郊开了一家书店掩人耳目,实则背地和一些非富即贵的有钱人做交易维持收入。
书店的每一本书都不同寻常。都被命运暗中标好了价格和标签。他把学来的蛊术注入在每本书中,借阅书的人通过书中的指示找到最佳的解决问题方法,很神奇。但是刘子涛一直坚守自己的原则,有好多人找到他,他未曾被金钱所迷失。
同样,有正亦有邪,有善就有恶。
刘子涛也痛苦,也迷茫,也有很多负面的情绪。他把这些利用蛊术排解在一本封禁之书里。供奉在所有书的最中间,来来往往的人,其实都好奇那本书有什么特别之处。看到那本书的封面:生人勿近。所有人只能憋着那股子好奇心望而却步。
经常来的熟客都了解这个老板的怪脾气。没人敢触犯他的原则。刘子涛虽然是年轻稚嫩的脸庞,却莫名散发着一股让人害怕靠近的气势。
这天准备打烊,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有一个7.8岁的小男孩推开书店的门进来。刘子涛冷着脸,不欢迎他的到来准备要撵走他。这小孩子,难道没有看到我书店外面的牌匾吗?
小男孩怯怯的问刘子涛,哪本书可以吸收人的病痛折磨,他想找到最佳方法去救他病危的妈妈。
“妈妈啊,”刘子涛意味深长的拉长这几个字声音。他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感觉被触动了一下。
刘子涛看着小男孩渴望的眼神,这一双眼睛,可真像小时候自己的眼睛啊。没有多想,他给小男孩破例免单,谁叫他触碰了他的内心。
伸手从书架取下小男孩需要的书,他盘腿坐在地上,好似贪婪的翻阅着书上的内容。
在众多书中,小男孩扎眼的存在,就像他供奉的自己负面情绪的封禁之书,那般醒目。
这家书店开了半年了,他是第一个以孩子身份走进来借阅书籍的人。刘子涛用相机偷偷的拍了一张他看书的照片,有一种说不出来对小男孩莫名的感觉。
晚上吃饭时,那张照片被刘子涛随手搁置在桌子上,刘父看到了脸色突然就变了,情绪变的暴躁不安。把他吓了一跳。
“以后别让这个男孩再过来,让他滚!”刘子涛没有反驳父亲,他想这张照片肯定有什么秘密,吃过晚饭,他打量这张让刘父情绪异常激动的照片。
刘父关好房间门,偷偷抹着一把眼泪,透过小格窗看着静坐在吧台的刘子涛。“苦了这孩子了,可这张照片上的孩子,真像王甜…”
他摸黑找出来一张早已泛黄的离婚协议书。七八年前,刘子涛的母亲王甜出轨了,当时的刘子涛在外地读书。刘父被一纸离婚协议气出了病。在刘子涛回来的时候,家里看不到王甜的任何东西。他问刘父妈妈去哪里了。刘父对他撒了谎,你妈妈去国外几年,她好久没出去转转了,怪闷的慌,玩够了就回来了。
当时的刘子涛才是10几岁的孩子。哪里会想到父亲的病从这个时候就有了苗头。而背后的根源都是母亲的一手背叛造成的。刘父借口身体不好,没法儿陪母亲去旅游。
而照片上的男孩,竟然和年轻的王甜很像。刘子涛常在外读书,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对王甜的印象自然不深刻。刘父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刘子涛想挖出来这张照片的秘密。想确认男孩的身份。他隐隐觉得,父亲和这张照片的孩子有关系。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把情绪排解在那本封禁之书里。“真是的,又让你替我承受了,多了几分我的难过呢,”刘子涛抚摸着它。
刘父出门了一趟,他帮刘父收拾房间的时候,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从众多书里掉了出来,最新的日期在昨天。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想起了王甜,那个狠心的女人,当初丢下我和小涛出轨的女人,照片上的这个孩子,他的那双眼睛,真像小涛小时候,我命苦的孩子,爸爸不该对你发脾气。爸爸被病痛折磨,远不及精神上的痛,爸爸只想你快乐的活下去。”
2006年7月16日
刘子涛没有把日记往前翻,他早就有这样的感觉,母亲的离开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蓄谋已久。出轨,照片,男孩,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刘子涛瞒着刘父,刘父也瞒着刘子涛。他不想让已经离开的人再回来打搅他们平静的生活。
第二天那个男孩又来了,不过这次身边有一个女人带着他,女人身着华丽的旗袍,只是一副瘦削苍白的病容相,在她们推开书店的门进来的时候,和刘子涛四光相碰。
女人苍白的脸色上仿佛受到刺激激起了一阵血色。“小涛,我的小涛,我是你的妈妈,王甜啊,”说着伸手就要拉住刘子涛,留这个小男孩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看到了日记,他相信这一切是错觉。他真的想抱住自己的母亲。现在的刘子涛尴尬,愤怒,又恶狠狠的盯着小男孩。
店内的熟客纷纷心生寒意,他们第二次见到老板露出这样的情绪,可想而知,眼前的这对母子怕是要遭殃了。他们看到情况不对,脚步轻轻的离开店里。
刘子涛冷笑,呵呵,我还没有找你们,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婊子,还有这个野种,你们知道我和我爸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吗?
你不配做我妈,还有这个野种,都得死!
刘子涛的动静惊动了里屋的刘父,刘父骑着轮椅出来,看到分别已久一脸病容的王甜,还有她身边的孩子,“让她们滚,滚,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在我眼前再出现!”
刘子涛把供奉的封禁之书,那些积攒,藏了多年的情绪打开,一团硕大的黑雾从书中升起,刘子涛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黑雾里,他要施展蛊术了。受到血的影响,黑雾形成一个人形,悠悠的扒在墙壁上,凝结成几个字,背叛者,死。
原来这本封禁之书,一直是刘子涛对母亲王甜的恨,各种负面情绪的交织。他从来不相信母亲真的去了国外,当他明白这些的时候,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父亲,他选择自己扛着。直到那天被来到书店的男孩照片再次触发。
他跟随父亲去苗疆学了蛊术,回来城里开书店,把每本书给予善良和仁爱之意。他碰到很多善良的有钱人,也碰到过很多不择手段想要破坏规矩的人。但是,他从来不取人性命,小小的蛊术惩罚就够让那些人记在心里一辈子。从那以后,书店名气大噪。但凡踏入这个书店的人,都对年轻的刘子涛恭敬客气。
而小男孩的出现,终是要打破这一切安稳和平的存在。王甜七八年前出轨的那个男人,让王甜倔强的生下小男孩几年以后,都不敢出门见人,其实她过的很不好。这个男人又和别的女人乱搞,给她传染了梅毒,这一种可怕的女人病,在自己快要感觉命不久矣的时候,刘子涛的书店听说有神奇的治愈功效,打听到消息的王甜让小男孩在晚上去找刘子涛。
王甜利用小男孩在押赌。善良的刘子涛哪里会想到这个小男孩是王甜和别人生的孩子。只是对这个特别的上门顾客感到好奇。如果不是看到日记,他一定会帮小男孩治病。
小男孩回到家的反应让王甜欣喜。第二天王甜上门,以为自己有机会和刘子涛谈拢,再做回一家人。没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会错意。
人世间万般事,有好,有坏,有善,有恶。
他不取人性命,是他人福祸与自己无关。有所保留也有所原则。唯独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家人那么无情的离开,出轨背叛。封禁之书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刘子涛的母亲而存在。
刘子涛让王甜和小男孩付出了代价。利用蛊术迫使她们的魂魄被留在了封禁之书里,生不如死的活着。肉体在冰冷的地板上,流出狰狞的鲜血,如同绽放在黑夜的血色玫瑰。
王甜临死之前瞪大双眼,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而她的意念和魂魄则永远摆脱不了这种无休止的折磨。她更没想到,那个7.8岁的男孩,也被刘子涛,以野种的身份残忍的夺去了生命。
刘子涛被警察戴着手铐带走的时候,嘴角泛起了好多年没有见过的笑意。让她们的灵魂活着受尽折磨,值了。
刘父经受不住这突然的打击。终于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刘子涛进了监狱,他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被警察告知刘子涛的时候,他已经癌症晚期,就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刘父也学了蛊术,嘴上说着气话但是他选择原谅王甜,好多年了,他看着突然出现在书店,病重的王甜身边一心为救她的男孩,他终是狠不下心。但是他没有机会告诉刘子涛,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来的太快。
他曾经告诉刘子涛的原则:若要伤人,反噬加倍,自己和身边人。无药可救无药可医。可刘子涛的冲动,终是让他忘记了。
很多规则,就是不能破的。一意孤行,注定要付出代价的。其实最后究竟能怪刘子涛什么?
刘子涛掩面哭泣。警察赵诚只是合上口供记录本,起身出去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