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刚踏进大学校园的时候,就笃定自己毕业后要进报社或者杂志社工作。然后我一整个大学都没有好好上课。当我的同学在考各种证书的时候,我在学校文学社出报纸赶稿子;当我的同学在毕业之际写论文参加学校面试的时候,我花了一天写完论文然后发呆睡觉;当我的同学都陆续找到好的工作,或者留校深造的时候,我一个人漂在陌生的城市低着头还没找到工作。
我从来不知道我哪里出问题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二傻。有人说写字的人就是矫情啊,写字的人就是清高啊。确实啊,以前把你放在一个小小圈子里每天有老师,同学捧着你当然觉得自己是一块好料,但是当把你放在社会这个大舞台的时候,你的自负却给你重重的一击,把你的固执奔溃瓦解。
因为没有任何文字方面的工作经验,也不是科班出身。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一个二线城市的销售工作。说是说酒店的电话销售,其实干的就是那种我们现在经常接到的骚扰电话。业务员每个人拿一大摞不知道哪里买来的电话号码,然后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估计很多都是大老板公司高管之类的),并且你还要声音甜美,丝丝细腻啊。我心里想,那些来办会员的老板估计就是被这甜美的声音给蛊惑的,你们都不来看看这声音背后的多少是五大三粗的肥婆啊。
然而来接待办卡的会员又是另一批酒店的工作人员,我们工作的地方还是在酒店附近租的个小工作室,每天的会议间隙还要搞一些黄段子各种调侃人。我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让我大跌眼镜,做了几个月就逃也似的消失了。
那时候的我刚满20岁,喜欢穿那种粉粉白白的衬衣,小碎花的连衣裙,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蹬了一双透明的闪着假的小钻的凉鞋。后来我还去做了其它销售方面的工作(不知为啥你想应聘文员方面的工作,别人先叫你去销售部门做事)。然后更惨,第一天上班,新买了一双尖尖头的小皮鞋,从早上八点就一直噔噔噔的踩着到晚上六点,同事多是男的,中午路边摊点了几个菜,大热天的每个人都流着汗臭熏熏,饭菜一上,每个人就这样你争我抢的吃得好香。我实在吃不下,饿着肚子到晚上六点回公司的时候,背直直的挺着,就那样累到睡着了。
后来我就辞职,待在某亲戚租的房子里待业。正好搭上了在一个城市的另一个同学。她每天上班,我每天象征性的在报纸上找找新工作,买买菜,逛逛超市,打扫亲戚的房子。每天雷打不动的做两个好吃的菜,一个汤给我俩吃。那是一个靠海的城市,我每天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个城市多美多干净啊,台风一来夏天的时候,这里也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凉爽惬意。
那段时间我特别的沮丧,我记着我在学校的时光。有一次有一个中文系的学长问我,你知道三毛吗?不是那个三毛流浪记的三毛。我哈哈笑,我说她的作品我都看了好多,我好羡慕她的生活,自由自在,流浪写书,看了好多风景。然后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当时什么也不想去想,收拾衣服第二天就回家了。回到我那个南方很小很小的一个城。
前几天,向我约稿的图书编辑叫我给她一份自我介绍。我说应该怎么写呀。她说没有固定格式,每个人都有优势,每个人都有闪光点,写出来就行。
然后我就琢磨着写一写自己坚持写文,写一写自己的梦想吧。就那样写着写着,我的心却一阵难受起来。因为我的梦想,它像一个小兽样的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并没有为它好好努力过,也没有好好呵护过它。
从小学开始记忆力好,那些篇幅很长的文章我都是第一个举手起来背诵的,后来学校作文比赛拿奖,小报刊网上征文拿奖,再到大学的时候组织校报编排,训练自己20分钟写完千字文要贴上校报,否则不甘心。可是我知道我的那点本事,就像那个井底之蛙的眼界,我看不到井口之外的蓝天,我看不到井口之外的飞鸟。
更重要的是,在我毕业之际,我的野心终于撑不起自己的梦想了,我被打回原型。所以我的自我介绍里,我的文学之路断篇了。毕业最初的我忙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与其说合适,不如直接说一份不用那么苦,不用那么累,可以让我舒舒服服的按时下班,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然后积极投入到大家所说的下班后的“业余八小时”,可是我四处碰壁,无暇顾及风花雪月,也不谈梦想,不谈斗志,我首先得考虑的是自己的肚子,它能不能吃饱饭。
现在的我,干着一份业余时间多于8小时,工资不高但是小有存款,不担心明天辞职会饿着肚子的工作,我养狗我养猫,我爱去哪个城市我这边就请假飞过去,我拼命的写各种文章去发表,我得到了一点点认可,也有了理财和兼职收入。
本来现在的我应该高兴的,应该感谢我现在这么稳定,又能让我恢复写字这个梦想的工作的。而我却突然躁动和不安起来,我内心的小兽终于又露出了它的触角。我又想着我的能力应该足够大了,现在的工作阻碍了我的梦想和发展,我要辞职,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后来我读到一篇文章,《为什么要做一份毫无意义的工作》里面谈到几点。一是很多各领域杰出的人,都是干着与他最后的成就毫不相干工作,例如《毕业生》里的男演员,之前干的是侍应生,还有某个作家,也是干着家具搬运工,水管工人。二是正因为你干着跟你的梦想,风马牛不相干的工作,才更能激发你真正的梦想,好好利用业余时间。三是梦想真是要物质来支撑的,往往一开始就心急心躁的奔梦想去而不考虑物质方面保障的话,你的梦想也很脆弱、不堪一击。
于是我又一次从梦里清醒过来了。现在的我不用为五斗米折腰,我还不能安安静静的去寻梦,那我谈什么像三毛那样,流浪流浪,还有一个不被破碎的梦呢。
如果你笃定你的梦想不会轻言放弃,如果你想要顺着这个梦想走得更远,那么你就要为它盖起一座坚实的物质的墙,你就要安于梦想抵达之前的单调和没日没夜。
姑娘,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我们再坐下来谈梦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