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焦化厂,一间狭小的房子里,几个女孩子正在叽叽喳喳的聊着。她们是测温工一一测量温度的工种。
一个女孩说:“听说小梅把温度测错了三百度,被小李训了一顿呢?
另一个女孩说:“可不是嘛,小梅后来都被弄哭了,这碗饭不好吃呢。”
又一个女孩说:“多亏晓芸站出来和小李据理力争,小李这才罢休……要不……”
这时,却有一个女孩靠在桌上昏昏欲睡,呵欠连天。
旁边那个女孩推推她,“晓芸,别困了,精神点。”
晓芸揉揉眼睛,打起精神,说:“知道了,你们聊什么呢?”
一个女孩笑着说:“我们正聊你喜欢的人是谁呢?”
另一个女孩又说:“听说你喜欢咱们厂的高冷男神一一萧寒呢?”
又一个女孩子说:“是不是?快招?”
晓芸理了理马尾辫,懒洋洋地说:“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谁会喜欢他?”
一个女孩好奇地问:“真的吗?”
“真的。”晓芸不假思索。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女孩追问。
“保密。”晓芸故作神秘,嘻嘻一笑。
在焦化厂里,晓芸可以说是最活泼的女孩了,虽然相貌普通,但却爱说爱笑,爱玩爱闹,人也极其热心,喜欢帮助别人。
这样的性格很受男孩子喜欢,所以她在男孩子中很有一些威望。但也有一些女孩指责她不顾形象,不像淑女。
2
小房子里,女孩们正在窃窃私语,突然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名面容冷峻、相貌极美的高个男孩走了进来。
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盯着那名男孩,眼中闪着祟拜的光芒。
只有晓芸斜倚桌子,打着哈欠,完全无视他的模样。
男孩扫了一眼房子里的情况,一言未发,径直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
这正是女孩子们心目中的高冷男神一一萧寒。
和晓芸相反的是,萧寒极受女孩子的欢迎,无论走到哪,都会受到女孩子的瞩目,但也有一些男孩议论他孤傲、不近人情。
五分钟后,萧寒睁开双眸,拿起温度记录本开始翻看起来,他是调火工一一调节温度的工种。
翻阅一遍后,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后,便又合上了本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晓芸打哈欠的姿势依然末动分毫。
三天后,晓芸测温回到小房子里,把温度记录本递给萧寒,“喏,给你。”
萧寒面无表情接过,翻到中间时,眉头微皱,一条温度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2200度,这比正常温度高出1000度,这可不是小问题,弄不好影响焦炭质量,要扣工资的。
萧寒冷冷的扫了晓芸一眼,拿起测温仪就出了小房间。
十五分钟后,萧寒又拿着测温仪回来了。他把测温仪放下,对着晓芸淡淡的说:“测错了,温度正常。”
晓芸连忙低下头,一言不发。心里“突、突、突”狂跳。高出1000度啊,小梅那次才300度。那次还是她和小李关系不错,看她面子才罢休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又遇到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怎么办?
3
晓芸低着头,感觉时间是那么漫长。一分钟以后,三分钟以后,五分钟以后……她预料的狂风暴雨并没有袭来。
她纳闷地抬起头,发现萧寒正靠在椅子上,双目微闭,面容平静,完全没有要发火追责的迹象。
“对不起。”晓芸嗫嚅地说。
“没事,下次注意就行了。”萧寒淡淡地说,面容毫无变化。
“这就算了?这就完了?”晓芸怔怔地望着萧寒冷峻的面容,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转了千百个念头。
终于,晓芸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决定。
之后的几天,晓芸一直不爱说话,心神不宁,眼神偷偷关注萧寒,当萧寒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时,她却马上低下头,双颊绯红。
女孩子们很快发觉了她的异常,觉得很奇怪,于是严刑逼供。
晓芸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心里藏不住事,在女孩子们的狂轰滥炸下,很快就招了一一她喜欢萧寒。
女孩子知道后都大跌眼镜,劝她再想想。萧寒可不是一般的高冷,半年内,己经有五个女孩子被他拒绝,其中不乏那些容貌漂亮、气质出众的女孩。
相貌平平的晓芸想追他,在女孩子们看来,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但晓芸却执拗地坚持,一向不化妆的她开始化淡妆,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却注意起了形象,一向哈哈大笑的她却变的轻声细语。
总之,晓芸采取了所有的方法暗示萧寒,但萧寒不知是不喜欢她,还是装糊涂,一点反应也没有。
4
一个月后,晓芸终于沉不住气了。
下班后,她火速回到宿舍,换了衣服。然后来到萧寒宿舍门口,敲了敲门。
萧寒打开门,冷着脸问她有什么事?
“你的衣服脏了,我帮你洗洗。”晓芸笑嘻嘻地说。
“不用。”萧寒“呯”的关上了门。
第二天,晓芸又敲开了萧寒的门。
“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补补。”晓芸笑着说。
“不用。”萧寒冷着脸拒绝了她。
第三天,晓芸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炒面递给萧寒。
“这面很好吃的,我亲自做的。”晓芸笑嘻嘻地说。
“我不饿。”萧寒直接拒绝。
虽然萧寒尽量保持与晓芸的距离,不给她好脸色,但晓芸却总是对他很热情,嘘寒问暖,关怀备之,经常笑嘻嘻的看着他。
终于,有一天萧寒忍不住了,瞅了个和晓芸两人独处的机会。对她说,“我不习惯别人对我这么好,请你以后和我保持距离。”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办法。”晓芸笑嘻嘻。
“我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呀。”
“为什么喜欢我?”
“你人好呀。”
萧寒闻言怔了一怔,他遇到过不少追求他的女孩,有因为他长的俊的,有因为他的高冷的,也有一见钟情的,但从没哪个女孩说他人好,而喜欢他的。
既然你说是因为我人好喜欢我的,那就这么办……萧寒暗暗想着。
夜凉如水,晓芸手托着腮坐在院子里,记忆中的往事纷至沓来。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父亲好吃懒做,又喜好赌博,输了钱就回来向她母亲要,不给就打,不但打她母亲,也打她。
一开始,晓芸只是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哭泣。岁数大一些后,看着痛苦的妈妈,她开始帮妈妈干活,并在父亲打妈妈时,勇敢地护在妈妈身边,大喊,你打我,不要打我妈妈。
渐渐地,晓芸在这不幸的家庭里,竟然形成了一种乐观开朗,乐于助人,爱玩爱闹的性格。
但只有她知道,不幸的家庭还是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那就是不要重复母亲那样的悲剧。找一个好人一一心地善良的人结婚一一不像她父亲那样的。
5
晓芸进了小房间,随手把测温记录本递给萧寒。萧寒伸手接过,看也不看,拿起测温仪就出了房间。
房间里的人都愣神,萧寒从来没这样过呀?哪有不看测温记录就拿测温仪出去的?晓芸也是一脸迷糊,不知道萧寒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后,萧寒又回来了。他冷着脸,拿着测温记录本指给晓芸。
“这个高了80度,这个低了50度。”萧寒冷着脸说。
晓芸懵了,周围的人也面面相觑,这么点问题至于吗?
“以后注意。”说完萧寒就走了。
在以后的几天里,萧寒一直挑晓芸的毛病,恨不得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晓芸对萧寒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对待,她觉得委屈、难受,心情十分低落。
终于,在小房间里,面对又一次无中生有的萧寒,晓芸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把头搁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几个女孩忙去安慰晓芸,周围的人都用刀子般的眼神盯着萧寒,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感受着众人刀子般的目光,萧寒再也无法淡定,他脸色煞白,低下头,慢慢走出了小房间。
萧寒心乱如麻,他没想到会把她弄哭,他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等心情平复一些后,萧寒喃喃自语:“怪谁呢?是我?还是命运?”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回想那些痛苦的记忆。
萧寒的童年不幸而辛酸,母亲强悍而性格火爆父亲懦弱而脾气倔,两人经常争吵、打架,锅碗瓢盆满地,家里乱的一团糟,母亲还每每拿他出气,打他骂他。
萧寒就在这样冰冷残酷的环境里长大,他逐渐变得冷漠,少言寡语,不喜欢与人交往。
他觉得婚姻是不幸的,不想结婚,而且因为母亲拿他出气的原因,他视女人为母老虎,长大后便不喜欢接触女人,并且保持距离。
之后的一段日子内,萧寒不再为难晓芸,而晓芸在心情低落了几天以后,又重新活跃起来。时不时给萧寒买根雪糕、端碗炒面。而萧寒则态度模棱两可,有时拒绝,有时接受。
晓芸见萧寒态度好转,不由大为振奋,心情十分喜悦。
6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晓芸心中欢喜,而萧寒却恐惧地发现,他竟然开始期待晓芸的雪糕和炒面,而且似乎对她越来越有好感。
“难道我会结婚?难道我会喜欢女人?”萧寒心里十分恐慌。
冥思苦想后,萧寒决定离开工厂,远走他乡,避开晓芸。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工厂里炸开锅了。
晓芸是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一一大伙儿不忍心告诉她。
晓芸得知这个消息后,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萧寒离开工厂,茫茫人海,她到哪里找的到他。她真想大哭一场,可眼泪有什么用?得赶快想出办法。
一番思索后,晓芸决定博一博,她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办法,但有多大把握?她心里也没底。
小房间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萧寒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晓芸走到他面前,推了推他。
“什么事?”萧寒睁开眼,冷冷地问。
“我饿了,你给我泡一包方便面好吗?晓芸问。
“我没钱。”
“我给你。”
“我没时间。”
“什么时间都行,我会一直等。”
“找别人做。”
“我就要吃你做的。”
萧寒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一一晓芸这是在逼他表态。如果他不做,那他和晓芸就算彻底完了;如果他做了,那么众目睽睽之下,他和晓芸的关系就算定下来了。
萧寒抬眼看向晓芸,晓芸盯着萧寒,两人四目相对。
萧寒看着晓芸的双眼,看到她紧张、焦虑、担心、期盼,这些东西都在她的眼睛里反应出来了。
而萧寒目光闪烁,晓芸不知道他想什么。
萧寒看着晓芸的双眼,只觉得有些心痛,有些心疼,这些感觉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
小房间里气氛紧张,大伙都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寒。
良久,萧寒终于收回了目光,缓缓走出小房间,十五分钟后,他端回了一碗方便面。
晓芸一边吃方便面,一边流泪一一是幸福的泪水一一幸福终于向她招手了。
萧寒的脸罕见的红了。
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暗暗为他们高兴。
半个月后,在一个小山坡上,萧寒向晓芸讲了他的童年,以及他为什么一直拒绝她的原因。
“那你现在不怕了吗?不怕我是母老虎吗?”晓芸问。
“你对我那么好,我没法不感动,没法不喜欢你。”萧寒说,“我就赌一把吧?”
“赌什么?”
“赌我的婚姻会幸福,赌你不是母老虎。”
晓芸愕然,顿时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