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角力——对孩子排挤与被排挤问题的思考

妈妈,你别干涉我,我有我的择友观!
妈妈,你抱抱我就好了,我会再次出发的!

最近被一件事情困扰,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一、事情经过

前段时间楼上搬来一个三年级女生,我女儿也上三年级。一开始是她来我家找女儿玩,然后经常见女儿在楼下叫她下去玩。有天晚上,女孩哭着跑我们家跟我控诉女儿的“罪状”。原来,她们仨(还有另一个是女儿的小学同学)一起跳梅花墩,女儿掌控全局,一会说这样跳,不一会儿又说那样跳,她同学全程很开心地跟着她跳,然后在女儿的带动下,她俩又齐声指责她“你又跳错了!”楼上女孩在忍受了几轮后,爆发了。大吼着说:“为什么只能听你的,你为什么要排挤我,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玩了!”然后就气冲冲地跑回来我家跟我边哭边说:“你女儿总是排挤我,今天晚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操场玩,她们俩总是玩她们的,我问可以跟你们玩吗?她每次都说不可以。她俩在我家沙发上看ipad,我又问可以一起看吗?她们又说不可以……。”

我被震到了,虽然女儿“劣迹斑斑”,但冲到我面前来告状的当事人她是第一个。我赶紧搂着她听完全部,缓缓安抚她情绪,并承诺等女儿回来后会“教训”她的。女儿回来后,我问原委,她的解释是:我没想要排斥她,是我跟她玩不到一块。我说那为什么还要叫她一起玩?她说要玩过才知道玩不玩得来呀。她冷静得让我汗颜。但是看她的神情,我捕捉到了一丝尴尬,便说其实你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大反应吧?她说是啊,以前我不都是这样玩嘛。为了让她长“记性”,我说你可能会失去这个朋友,她说我知道,无所谓。我便再也提不起“教训”她的劲儿。

几天后碰到了女孩妈妈,聊起这件事,对事情的起始结局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二、双方的心理感受与相应的行动

排挤方:忧虑将来,道歉与否?

在我看来,女儿总想掌控全局,是她力量的体现,但有时会伤害到别人;从她的成长轨迹来看,她一向喜欢在交往中与人结盟(即便没有排挤非盟友的心,也可能客观造成排挤的局面),也是她力量不足的表现;结盟,也可以说拉帮结派是她掌控全局的表现。如果任其发展,可能会出现以下结果:

1.太强势最终会被孤立;

2.不同场合结盟不同的朋友,最终得不到朋友的真心;

3.时刻在寻找盟友及维持同盟关系,内耗太多,照顾不到自己真实的需求。

其实以上与其说是可能的结果,毋宁说是我的担忧。我内在的限制性信念告诉我:掌控者有很大的风险,被领导、不出头更安全(我自己便是这样的人);为了当下而结盟有功利性,会让朋友寒心,从而失去朋友;如果她有足够力量,就不会到处拉帮结派,造成她力量不足的原因在我们家长,是我们不够好。

这些信念归结为一个结果:她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具体到与楼上女孩这件事,她的不合适行为对女孩造成了伤害,需要向她道歉,如果不要求她去道歉,便是我对她的纵容,这样会害了她。

可是当我想以警醒的语气跟女儿去说这件事时,有一个更坚定的声音在说:她是不会去道歉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错。这些年所受的新教育熏陶也告诉我:她应该是没有错的。孩子是孩子,我是我,她可以有她的坚持,我可以有我的担忧,我不能把内心的担忧恐惧投射到她身上,来左右她的成长,这样对她有失公允。

但是,看到她俩互不理睬,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我的坚持又开始崩塌……。

于是我踟蹰在矛盾中,各种情绪包围我,担忧、尴尬、懊恼、迷惑。

被排挤方:克服心疼,鼓励继续

通过与那位妈妈的聊天,我大致了解到她的心理活动。女儿生性温柔,从小跟随妈妈出行活动较多,与朋友相处时间不是特别多,便鼓励女儿多出去找朋友玩。但刚一走出便碰到了如此具有掌控欲的我女儿,很受挫,也很受伤。这也勾起了她儿时被排挤的经历,因此更替女儿心疼。但是因为刚搬来,想与邻居友好相处,当女儿有时和她抱怨我女儿的行为,且不想出去玩时,她仍然告诫她要好好与人相处,且要应和我女儿叫她出去玩的要求。

三、解决办法

排挤方:守住中正,尊重选择

辗转无果之下,我求助于网上的文章。但看来看去,绝大部分是站在被排挤方角度来分析,好像排挤方就没问题存在,不需要拿出来说事了,给出的办法也类似于和稀泥,总是一开始就设定了友谊长青的良好愿景。我希冀有人给出的“简单粗暴”方法——玩得来就玩,玩不来就散,没必要把玩不来的两个人捆绑到一块,很遗憾,没看到。这种“简单粗暴”似乎不被社会大众接受,我默默地继续沉重。

于是又转战朋友群。当朋友明确说,你女儿没错,没必要道歉,我热泪盈眶。通过与她们剥茧抽丝的剖析,我逐渐清晰:知道她错没错是一回事,全然接纳她整个人,一个完全没有印上我的烙印的另一个人,又是另一回事。来自朋友的支持让我在那一刻终于放下担忧,全然地接纳那个与我的成长已完全不一样的人。此时,我像个披了铠甲的勇士,又像天地一羽翼,既充满勇气,又柔软明澈。

晚上,我如实跟女儿说了以上心路历程以及种种感受,明确告诉她:“你没有错,你只是以你的方式在选择朋友并与之相处,我尊重你的择友观,并承诺以后也不会干涉,但你得承担这一方式所带来的所有结果。”她说:“当然,这是我的事。”然后还补充了一句:“妈妈,还是你比较靠谱。”我内心雀跃。

被排挤方:倾听情绪,放手等待

请记住,每个孩子都有他(她)的特质,在这场三人角力中,没有孰是孰非,只是各人特质的淋漓体现。楼上女孩礼貌得体,行事谨慎,当感觉被不公平对待时会奋起反抗,自我意识超强,力量强大。我女儿大开大合,行事泼辣,当被柔软对待时,也能娇羞卖萌,感性细腻。所以,请“看见”她们,并接纳她们的不同。

妈妈的支持是最大的力量。对于被排挤方妈妈,倾听孩子情绪,尊重她的意愿便是对孩子最大的支持。楼上女孩在遭受朋友的排挤后回家诉说,妈妈能做的首先是接纳她的愤怒、难过、担心,给与拥抱安抚,然后尊重她下一步的行动。如果她觉得这个朋友不能带给她快乐,她完全可以舍而弃之;如果仍被朋友吸引,即便被排挤,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继续来找她玩。在不断的分合中,她们自会找到一套平衡之法;在不断的角力中,她会不断增强力量,从而在小团体中找到让自己舒服的位置。所以,妈妈还能做的便是温柔放手,静待花开。

人与人的相处充满着博弈,无论成人还是孩童。每个人都有他(她)自己的棋路。我们能做的便是苦练棋艺,然后,忘掉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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