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夜虫偏知春气暖,开始在楼下,唧唧吟唱。夜不能安睡。手机里,你的消息传来,你问我几时回家乡?我曾去看你,你黝黑的臂膀,豆大的汗珠,羞涩的表情,还印在心上。那些有关于你的回忆,如潮水涌来,有快乐的红,有纯洁的白,也有孤独的蓝。
一、红
那时,你说花开得很艳,你渴望,自己,能够做一颗吉祥的星星,永远地高悬在天空,为我照明。一个小小的手炉,你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黄豆,用风油精的盒子放在火炉上面煨熟了,小黄豆香,唯有你烤得好吃。
那时,你会用削尖的铅笔,在我的新作业本上面写下,一个一个的我的名字。你教我写我的名字。
那时,放学回家。你挽起裤脚,拍拍你的肩膀,说:“来,我背你过河。”浪花一点一点地,粘在我的裤腿上,你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我却用手挠你痒痒。
二、白
后来啊,你会在村口的香樟树底下,假装不经意路过,又假装不经意,把给学姐的情书悄悄,塞进我的书包。我是学霸,你是学渣,我们两个的路,渐行渐远,就像黄河与长江,有同样的源头,却最终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今夜,漫山的栀子花,应该明亮地开放,淡淡的幽香,应该弥漫在故乡的山坡上,而我,在遥远的北方,思念着我的南方。南方的人呢?你是否在思念我啊。
三、蓝
回忆总是诱惑,可是现实是孤独的蓝。你不是一个才子,您只不过是工地上,光着膀子流汗的一个,装修工人。你娶亲,你生子。你不能忘的是爱情。
你每每在空间发表诗歌一般的爱情感悟,你说,你要醉倒在李太白的酒杯里,或者,你要像杜甫那样,一个字一个字,镌刻出生活给你的烙印。而我,这个应当离爱情诗歌最近的人,却离诗歌而去。到底为谁,对理想如此执着?
在这月色沉沉藏海雾的晚上,在这春江潮水,慢慢涌来的晚上,你是否会想起有一年,你写信给我。你说你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你背着一袋米,慢慢地走着。你突然觉得你自己是孙少平,你总有一天,走不出这大山,终归会回来。
我想啊,你是对的。回到家乡,做一个快乐的装修工人。大家,叫你老班长,你的同学,你的老师,有时会去你的店里,关照你的生意,逗一逗你的孩子。
而我从未去过你的店门口。因为我们都一样孤独。在乡下,做一个隐士;在城市中,做一个隐士:同样孤独。
四、缅怀
我和你从来没吵过架。通信那几年也没有吵过架,唯一一次想劝说的事,希望你能够继续补课,能够考上大学。可是,你把你的高三的文科书都送给了我,你却选了理科。你说你在补习班认识了很多我的同学。
可是最后,你就悄悄地去了南下的火车。这一别,就是十五年啦。
我亲爱的玉哥哥啊,如果你,在孤独的春夜,看到了这封信,如果有那么一个细节引起你的共鸣,我希望,你还能够一如既往地相信,有梦想,有爱情,有酒,有远方。
我不会再去特意看你,因为再见面是如此局促。我能够想象到我们的见面,一个人说这麦子黄油菜籽香,一个说这城市的房价;一个说是婚姻,一个说着爱情。一个光着膀子流汗,一个涂着防晒霜举着遮阳伞。
是什么让我们变得不再是年少的自己?在这温暖的春夜,花,正在灼灼地开放;回忆,如潮汐涌来;月亮,渐渐西斜。夜已经很深了,用这个千字文,缅怀一段真挚的爱情未满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