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我们这儿的老百姓开始春耕了，扎坂田，做秧田，下秧苗了。田坂里慢慢有水了，躲在泥巴深处的泥鳅、鳝鱼就从淤泥里洞里钻出来，开始觅食了。

      后来，随着小麦与油菜的收割完成，大水满灌后，翻土平整，田野里开始种秧苗了。这个时候是晚上去田坂里，照夜鳝鱼的大好时机。

      我用三片厚毛竹，自己做了一把捉鳝鱼的大钳子。钳子的模样跟剪刀有点相似，所不同的是鳝鱼钳头上都锯了七八个尖齿，尖齿是为了夹鳝鱼时，预防鳝鱼脱钳逃脱，钳把手是直的；两条竹片中间夹着一片竹片交叉着，交叉点用长铁钉子固定，有尖齿的钳口处短一些，直直的钳把手处长一些，这样可以方便我使用。

      吃完晚饭，等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我会拎着火照灯，提着鳝鱼夹和鱼篓，独自一人去朱家坝村有水的田野里夹鳝鱼。

        先去有水的秧田畈，或刚刚插种的青苗田。我通常会沿着田埂走，弯着腰，左边照照，右边照照。鳝鱼在灯光下眼睛会发亮，橙红色的两个亮点特别扎眼，鳝鱼的背脊大都呈黄褐色，匍匐在黑暗色的泥水中，一眼就能看到它。

      只要灯光一闪，鳝鱼就会慢慢移动，有时会见到一两条，有的贴在田埂边，有的靠在杂草旁。这时我会把灯照轻轻地的放在田埂上，灯光对准鳝鱼的方向，再从鱼篓里取出鳝鱼钳，用双手分开钳口，弯下腰，对准鳝鱼的胸部使劲夹下去，夹住的鳝鱼会拼命挣扎 ，我会急速把夹着鳝鱼的钳子塞进鱼篓子，再松开钳子，刚刚放进鱼篓的鳝鱼，会蹦蹦跳跳，好一会儿，才会停下来。等鱼篓不再晃动了，然后，我才会去夹另一条鳝鱼。

      假如一次见到有好几条鳝鱼时，我会先夹比较大的，然后再来小一点儿的，特别小的鳝鱼我一般不会捉，不会碰它。

      有时夹鳝鱼时，如果不小心，手抖一下，惊动水里的鳝鱼了。鳝鱼就会急速往前窜，或者钻入鳝洞不见了。有时假如发现鳝鱼慢慢往前逃，我就不会放手，一手提着火照灯，跟着逃跑的鳝鱼，在后面轻手轻脚地田心走，直到鳝鱼停下来了，不动了，我才会下手，用夹子去夹。

      这块田畈照到那块田畈，这块秧田走到那块青苗田。通常秧苗田沟的水比较浅，鳝鱼一照就会被发现，夹起来也比较容易些。青苗田的话，一般水都比较满，水深了，鳝鱼就不容易被找到，你得猫着腰寻找。

      假如发现鳝鱼了，你千万要小心，不能碰到青秧苗，如果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鳝鱼就会摇摇尾巴，迅速逃离，消失在秧苗丛中。还有你夹鳝鱼时，出手要快，拎起来也好快。假如，鳝鱼的尾巴缠绕在秧苗上，就会比较麻烦，就会很难捉。

      就这样边走边照，田野里，青蛙和蝈蝈儿在鸣叫，野虫与飞蛾在灯前飞舞，萤火虫闪闪烁烁的在身旁飞舞。我只是拎着火照灯在田埂或水渠上移动脚步时，常常见到受到惊吓后的懒蛤蟆和青蛙，连滚带爬往两侧的水中跳，或往种苗丛边的淤泥里钻。

        照夜鳝鱼也有风险的。有时还会见到各种各样的蛇，蛇在我们水乡司空见惯，我并不怕。我会冷静地停下来，先跺跺脚，吓唬吓唬它，一般不会跟它对抗。一旦碰到有毒的蛇，我会舞动一下钳子，拍拍水，发出响声，蛇一般就会知趣地逃走了。

      我曾经听一个小伙伴说起过，他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有一次，晚上出门，到田边地头去照青蛙，捉青蛙。看到了一只青蛙，便去捉，把手里的火照灯，随手放在地上了。突然一条火赤炼蛇抛入火照灯里，唏哩哗啦，哔哩哔哩，煤油灯倒翻了，灯光一下子就没有了，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吓得魂都没有了，连滚带爬，丢下火照灯，摸黑就逃回家了。

      后来，他总结说，蛇看见火苗，会扑，会冲。所以我每次晚上出门时，吸取了好伙伴的教训，外出用火照灯照鳝鱼时，都十分谨慎，从不对着蛇照灯火，生怕出现意外。

      晚上，在田畈中照夜鳝鱼时，会碰到熟人，会见到小伙伴，有来收鳝鱼钓，有来照青蛙的，还有外地来我们这儿捉蛇的人。

      天气晴好的夜间，有时会在田野里遇见好几批人，很多是拎火照灯。移动的灯光，一闪一闪，倒映在水中，晃晃悠悠，恬静而灵动，如梦似幻。

      我是一个特怀旧的人，每每走回记忆的时光，心情就久久地不能平静下来。

      童年，就这样消逝了，一去不复返了。逝去的美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