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中的思索》

夜色沉寂，有雨降临，雨珠滴落弹散，雨声清脆可闻，以多变的节奏滴打着地面的灰尘和浮动的人心。我很陶醉于这沉寂又富有情怀的夜晚，总认为这夜色是通人性的，这雨水是富有哲理的，这夜，这雨，是不能用来浪费的。

又一次，只身一人来到重庆千厮门嘉陵江大桥，夜色衬雨丝，雨丝陪夜色。

或许是出于对祖国大好江山的无限狂热，或许是出于高中文科学地理的三年耳濡目染，，亦或许是出于寻求自己内心的片刻安宁，自己的足迹总想留遍祖国的秀美山河，尤其是能抚平自己飘荡难稳的心灵带来安静的名山大川。

驻足桥头，极目远去，连绵远山被夜色笼罩，时隐时现，在雨丝的氤氲中却有些江南秀山的特有的气质。滚滚江水奔涌而来，裹挟着她那独有的威严气势，裹挟着重庆两岸一片繁忙辉煌的深沉历史，也裹挟着我内心久久难平的情绪。偶有飞鸟叽叽喳喳的滑到大桥高耸入云的尖尖上，观望着桥上灯红酒绿的世界。桥上车水马龙，隔着雨丝凝视那小巧有致的汽车灯，大概它的眼前之景也会像被魔术般晕成一片一片的彩块所模糊吧。行人或两步并三步，一看就是没带伞赶着去躲雨；或匀速而行，脚步不曾放缓但又自有一番从容；或缓缓腾移，似乎在躲闪那泛光的水洼。唯有我，放下手中雨伞，立于昏暗的路灯旁，与自己的影子，闭眼细嗅，一同沉寂，享受着脚下混合着泥土及草香的水因子，随风飘入我的鼻孔，杂入我的心胸，任他斜风细雨，任他浮躁喧嚣。

抬头望去，深空犹如深黑带蓝的倒扣大碗，毫不客气的霸占了我那放大的瞳孔。她将我目之所及统统罩入，你能看到她那与辽远的土地所接合的一线，那弧线是那么的优雅，以至于自己的心早已随目光飘荡而至。她是那么的寡言，以至于一言不发，但又仿佛通过某种你感觉得到但又无法名状的媒介在你耳边切切私语。她又是那样的广容，包容世间万物，显得绰绰有余，以至于为其所容却不觉为其所容。你看那嘉陵江，其恢弘气势，在其眼中也至多一丝柔发，不值一提。她还是那样的深邃，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恐是人类这一渺茫生物永不敢猜想的。古人的“究天人之际”的精神和勇气诚可贵，但仅客观从结果和古今对比来看，其口气的确是有点大的。诶，人类整个物种在其面前都犹如于蜉蝣于天地，沧海之一粟，茫茫不可寻，更何况我这个连草芥都够不上的个人呢？

  不知不觉，夜越来越浓，雨越下越大。雨珠开始慌慌张张，没了节奏，它敲打着我，敲打着我的发丝，敲打着我的脸颊，敲打着我的鼻尖，嘴巴，手臂，指甲……在滴落到眼镜上后，它们随后四处弹散，以滴打点为圆心，没有章法，向四周浸蔓而去，随后与其他命运相似的珠子会合交融成一块一块，又换为一滩一滩，一片一片，布满我的眼镜，侵扰我的视线。我开始闭起我的双眼，让自己繁杂不安的思绪趋于平静。

  沉寂，令人瘆的慌的沉寂，瞬间侵冷了我的手指，眼睛，耳朵，头脑……我的思绪也不能幸免，一片空白……

良久，一声汽笛划破天际，将我从沉寂中猛然拽出，把我惊醒。

我的头脑开始慢慢兴奋起来，由空白状态开始转为活跃，嘴巴两边绷紧的肌肉也开始微微松了起来，我找到了，找到答案了！听，刚才那声汽笛，是如此的嘈哑尖利，响彻桥周，把我惊醒。它的生命是那么的短暂，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以至于在天际只有它的声音却无它的容身，但它又是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尽心，它只管竭力嘶喊，哪里顾得上考虑它的渺小，天际的深邃浩淼？当我在想它在天际只留于瞬间的的声音而无一点容身之所时，它可能也会对我不屑一顾地嘲讽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你说我无一处容身，我却说我早已充塞宇宙，无形于中……”

我怔一下，按此说法，人类又何曾渺小过？从古埃及壁画里的精妙飞行器图案，到万户悲壮地将人类生命留于天际，再到万有引力和开普勒－452b；从古希腊罗马思想纷呈到中国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从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到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再到现今思想自由，求同存异……人类是自然界中最脆弱的东西，但正如帕斯卡尔所言：“人是一颗芦苇，但是是一颗会思考的芦苇。”这正是人类的伟大之处。人类本身目前来说只能屈居于宇宙一隅，但人类的思维却早已充溢宇宙，以至于几千年前的古人发出“究天人之际”的壮志，可以说，宇宙边际在哪，人类的思维就充盈到哪。况且正如之前的汽笛一样，人类从未觉得自己在宇宙面前是渺小的，人类是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尽心，人类只管穷究天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渺小？人类从未止步……

  我如释重负，发梢早已挂满了水珠，想必在霓虹灯的折射下，必定五彩纷呈，好看极了。低头望了望脚下的雨伞，也布满了雨水，真的很好看。我拾起了雨伞，准备回学校。在雨伞的遮蔽下，我再次抬头凝望了一下深邃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