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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她用了五十年才明白,有些水从第一口就是鸩毒,却要饮到血凉才肯承认。
孙德仁咽了一口唾沫,嗓子干得冒烟,吞咽时感觉有些肿胀,他对要瑞娇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老太婆!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没招了,快出来给我倒水!要瑞娇!要-瑞-娇!我嗓子哑了,你给我倒杯水。”
骂了一个多小时,孙德仁着实累了,他的头想往后靠着什么,却只能歪在一边,轮椅的靠背只到他的后脖颈。轮椅没有电子指挥功能,他只能用手扳动车轮。明明用嘴骂的,手臂竟累得无力,是刚才往老太婆脸上泼水太用力了?只是让轮椅转个方向,就让自己出了一身汗。
要瑞娇今天没有还嘴,倒让他有些不习惯,刚才倒的水其实不烫,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痛快,整天躺着,出门只能坐轮椅,他对整个世界生气。要瑞娇进卫生间一个多小时了,她怎么能沉住气!
孙德仁总算挪到卫生间门口,他咚咚地拍门,没回应,扳门把扳不动,门被反锁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让他不寒而栗。他去找手机,给物业打了电话。
漫长的10分钟后,物业打开了孙德仁家卫生间的门,72岁的要瑞娇用一根裙腰带把自己的头挂在花洒架子下,她的腿向前岔开伸着,后背半挨着墙,臀部没有完全坐下来,面目让人不忍直视。她,亲手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孙德仁布满老年斑皱纹众横交错的脸抽搐着,捶胸拍腿,嚎啕大哭。
“娇娇,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走了,我怎么办?”
要瑞娇摔门冲出大门后,没有马上走,她在门口磨得光滑锃亮的石墩上坐了一会,想着让谁拦住她。她不是真的要和父母闹翻,也不想离家出走,她只是用这样决绝的行为,表达她爱孙德仁的决心,希望父母心软,成全她和孙德仁的姻缘。
小院的桃花还未落尽,梨花就呼应着挂满了枝头,风带着落花翻过墙,轻轻盈盈地落在娇娇头上肩头。她把几片粉红花瓣捧在手心,痴痴地看着,为什么她和孙德仁的爱情如此艰难呢?
要瑞娇和孙德仁高二时成了同桌。学校组织看电影《野火春风斗古城》,同学们都说要瑞娇长得像“金环”,孙德仁像王心刚扮演的“杨晓东”。他俩互相凝视,莫名脸红心跳。懵懂的年纪,男女生之间总隔着神秘和羞涩。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孙德仁浓眉大眼,端正英俊,体魄健硕,气质温和。要瑞娇鹅蛋脸,有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卧蝉若月,笑眼弯弯,挺翘立体的鼻梁,樱桃小嘴,皮肤白皙,面色红润,只素面朝天就满足了男生对初恋所有的幻想。她的美,自然又清澈,一眼就让人沦陷。
情窦初开的年龄,她与他的心动,只用含蓄热烈的眼神就心领神会。高中毕业后,他们报了同一个地方上山下乡,离家只有三十里,没了校园和父母的管束,他们爱得无拘无束。
要瑞娇二姨在农机局工作,正好下乡推广新农具的使用,二姨顺路去看她,正好看到她和孙德仁拉着手回来。瑞娇迅速放开德仁的手,亲热地跑过来打招呼:“二姨!你又下乡了,快过来坐。我爸我妈还好吧?”
二姨盯了两眼局促不安的孙德仁,迅速收回目光,满面笑容地说:“我想和娇娇说说话,德仁还有事吗?”
“没、没有事,你们谈,我就是过来给娇娇传达生产队的事。”孙德仁表情复杂地走了。
“二姨怎么知道他叫德仁?你认识他?”
“嗯,我们是邻居。我来是想说,你很快就能回城上班了,提花厂招女工,我给你争取了一个名额。过了这周就能上班,这几天你正好交接一下手续,整理一下和周围人的关系。”二姨爱抚地摸着瑞娇的头发,眼神里藏着担忧。
二姨家和孙家是两墙之隔的邻居,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孙家家穷,孙德仁是长子,还有三个弟弟要照顾,负担重。穷可以改变,但孙德仁的爷爷和父亲都有家暴的恶习,孙德仁能改变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吗?
孙德仁的爷爷脾气暴躁,每天出去打麻将,赢了喝酒,输了也喝酒。如果回家没看到饭,就对奶奶拳打脚踢。秋天的某日,爷爷连着三天没着家,第四天傍晚,奶奶刚收拾完碗筷,爷爷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奶奶小心翼翼地问:“这几天你住在哪里?家里没钱买米了。”
爷爷输了钱,一肚子恶气无处安放,他恶狠狠地抓着奶奶脖颈前的衣领,咣咣咣,一左一右两个耳光甩在奶奶脸上,“臭娘们!你管老子住哪里,就知道要钱,老子没钱!这几天手气不好,连输三天,不要和我提钱这个字!”
爷爷的手一松,奶奶咣地摔坐在地上,她颤巍巍地爬起来,脚步趔趄地走到水缸边,幺了一瓢凉水,仰脖咕咚咕咚喝下去。奶奶转身走了两步,猝然栽倒在地,没了。医生说是因为胸中憋气,又快速饮水,于是气穿了肺,窒息而亡。
孙德仁的父亲也脾气暴躁,他一发脾气,母亲就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她的软弱让父亲厌恶。胡同里经常传来父亲的打骂声:“你少摆哭丧的脸,真他娘晦气!老子的好运气都让你这张丧脸败没了。起开!滚远点,看见你就烦。除了洗衣做饭,你还能干点啥?”
二姨脑中飘过这些画面,惊了一身冷汗。二姨把情况和瑞娇爸妈说了,三个人烦得六神无主。先调孩子工作要紧,或许相隔两地感情慢慢就淡了。
有二姨帮忙,要瑞娇到提花长厂上班的事很顺利。一个月过去了,瑞娇每天正常上下班,爸妈仔细观察她的行为,按下问她恋爱的事。但最近,瑞娇突然很忙碌,说厂里有加班,晚饭不用等她。
瑞娇妈内心狐疑,是不是娇娇和那个男的又联系上了?她骑上车子就向二妹家赶。刚到二妹家巷口,就听到巷子尽头的院里一个男人在骂骂咧咧:“臭娘们你竟敢瞪我,老子打死你!”
大门砰一声洞开,一个头发凌乱鼻青脸肿的女人冲出门,她慌不择路中一脚踩空,当即跪趴在地,下巴扑地,牙齿磕破了嘴唇。等不及她爬起来,追出门的彪形大汉就把她拎起来往家里拖。大门咣当关闭的声音,震得瑞娇妈心惊肉跳。她正要推门,发现二妹就站在门口。
“那对夫妇就是男孩的父母?”瑞娇妈用眼神问二妹,二妹用力点头。瑞娇妈在二妹家坐立不安,她猜得没错,瑞娇又和孙德荣打得火热,孙德仁也托了关系,在物资局跟师傅学开车。
要瑞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妈妈和爸爸就坐在客厅等着她。她编的谎言还没出口,妈妈平静地问她:“你喜欢孙德仁什么?”
“他,长得好看……”瑞娇这样说的时候,低头羞红了脸。
“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你二姨就住在他家隔壁,他奶奶是被他爷爷气死的,他妈妈也快步他奶奶的后尘,你知道我今天去你二姨家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他爸在打骂他妈!他家的男人有家暴倾向,这样的人家你也敢进?你不怕死吗?”
“他爷爷是他爷爷,他爸爸是他爸爸,孙德仁是孙德仁,他是新青年,肯定不会像他爷爷爸爸那样,你们没接触过他,他很温柔细心,对我可好了。监狱里的劳改犯洗心革面了,国家也给新生的机会,有错的是他的爷爷爸爸,你们这样恶意揣测他,对他不公平!”
瑞娇的话让爸妈无语,他们看着她,心如刀绞。孙德仁爷爷和父亲打自己女人时,别人都不敢去劝,女人还好,如果是男人去劝,他们不但不听,还会对劝架的男人冠以恶意的揣测,所以人们都避之不及,只能暗叹孙家的媳妇命不好。这样的家庭谁敢嫁,瑞娇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妈妈不由地落了泪。
“既然你铁了心要和他来往,不要我们也罢,以后我们断绝关系,你好赖与我们无关。”
“爸!妈!现在是新社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们不成全我,这是逼我分手?”
“……”
一阵风吹来,卷着院内稀疏的花瓣覆在要瑞娇的眼前,她侧着耳朵细听,屋内,爸妈的声音遥远而清晰。
“你就不能拦住她,把她关在家也行,你让一个黄花大闺女跟着别人跑了,丢不丢人先不说,娃娃受委屈被欺负了你不心疼?”
“心疼有什么用,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老天也拦不住。不撞南墙她是不会回头的。我生下她的身,没生下她的心啊。”
要瑞娇站起来,悻悻地走了。她要证明给父母看,他们的结论是错的。
孙德仁刚在宿舍躺下,传达室的大爷就大声喊他,说有一个姑娘找他。一定是娇娇!孙德仁趿拉上鞋,抓起衣服就跑出来。
运输公司的大门口,姚瑞娇靠着粗壮的国槐树,脚尖踢着地上的落英,眼眉低垂。白色的槐花刚开,伴着微风,浓郁扑鼻的槐花香沁人心脾。
“娇娇,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要瑞娇跑过来伸手抱住孙德仁,“我和爸妈闹翻了,以后只有你了。”
“我会对你好的。”孙德仁紧紧环抱着瑞娇,路灯下他们影子在地上忽明忽暗。
“这么晚了,今天你先住旅馆吧,明天再住厂里宿舍。”
“嗯。”
孙德仁温柔的声音揉进了瑞娇的心里,她痴痴地望着他,眼里是滔滔春水。只要看见德仁笑容里的阳光,瑞娇就觉得天塌了也不怕。他那么爱笑,那么温和,她从来没见过他和谁发过火。他们在上山下乡的生产队干活时,他总是抢着干体力活,她每个月痛经,他用工分和别人换了糖票买了红糖,他自己节衣缩食,托人给她买了两罐麦乳精。冬天的一个晚上,他回家路过广场时,看到一个逃荒的老人和小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把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送给他们,还把装着热乎乎的肉菜和馒头的饭盒送给他们。他那么善良,他怎么可能是家暴男?
要瑞娇在提花厂宿舍已经住了一周,爸妈都没有来单位找过她,有情饮水饱,德仁填满了她的生活,哪顾得上想爸妈。
但这天晚上下班德仁没来找她,瑞娇有些不安。她骑车到德仁单位询问,门卫大爷说:“你不知道吗?孙德仁的妈喝农药死了。”
回提花厂的路,要瑞娇走得昏天黑地,转弯的时候她直直撞上迎面的车子,对方是个小伙子,正想和她理论,就见她坐地放声大哭,小伙子慌得摆手,“不赖我,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边说,边骑车逃了。
瑞娇推开宿舍门时,二姨从桌边站起来,她拉泪涟涟的瑞娇坐下,“娇娇,回家吧!你爸妈让我接你回家。你和孙德仁断了吧,他爸对他妈拳打脚踢,没有什么理由,只要心情不好就是理由。谁愿意寻死呢,肯定是感觉没有活路才走这一步。你现在感觉他好,是因为你们没有在一起生活,结婚可是一辈子。就算他是个好人,生活在那样的家庭氛围里,你不感觉压抑么?断了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爸妈不是心狠,是想让你觉悟。”
要瑞娇和孙德仁提分手时,孙德仁没有纠缠,他用流泪的沉默同意了他们的结局。
瑞娇容貌俊俏,上门提亲的人不少。二姨同事的儿子在部队,是个连长,连长有一个月的探亲假,他一回来就去单位找母亲。英姿飒爽的连长,吸引了农机局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七嘴八舌地过来问候:“有对象了吗?”
连长不好意思地笑着,“还没有。”
二姨觉得连长和瑞娇很般配。周末这天,二姨领着连长一进瑞娇家的门,瑞娇父母就感觉眼前一亮,瑞娇从里屋撩门帘出来,正好和连长四目相对,含情的双眸如同磁铁一般吸引着彼此,无法移开视线。
“娇娇,去给连长倒杯水。赵连长快坐。”
瑞娇羞赧应着,手忙脚乱地倒了水端给连长。爸妈和连长聊家常,瑞娇就低头静静地听着。
第二天下午,赵连长过来约瑞娇看电影。她跟着出去了。赵连长成熟稳重,他特有的军人气质,给瑞娇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有些奇怪,分手好像没有带给她以为的悲伤,赵连长只投来春风拂面的笑容,就治愈了她孤寂的心。
一个月的假期一晃眼就要过去,双方父母对他们都很满意,在赵连长回部队前一天给他们订了婚。连长归队后,瑞娇和他鸿雁传书,写下很多柔情蜜语。
连长在信中向瑞娇求婚,说结婚后可以带家属去部队,瑞娇沉浸在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无限憧憬中,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和连长从未越雷池一步,难道是那天,她和爸妈闹翻离家的那天晚上,孙德仁带她住了一晚旅店。她后悔呀!要和连长结婚就得打掉孩子,但做人流手术要有监护人陪同。瑞娇不敢和父母说,孙德仁种下的种,应该由他负责。
瑞娇慌得六神无主,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来走去,黄昏的时候她在孙德仁单位门口等到了他。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我想让你陪我去医院做……”
要瑞娇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德仁就紧紧抱住她,“太好了!娇娇,这是老天眷顾我们,你放心,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瑞娇含泪给连长写了分手信:今生有缘无分,若有来生,定还你深情相守。
隔天,孙德仁和媒人提着礼物来要家提亲,瑞娇给他们开的门。瑞娇父母懵了,好不容易逃出火坑,这是要唱哪出戏?瑞娇妈拿起杯子就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你们都滚!滚出去!”
“妈!我怀孕了。是德仁的孩子。”
瑞娇妈张口结舌,全身颤抖,她无力地坐下来,哭得撕心裂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眼看得娇娇往火坑里跳。”
“阿姨,我保证对娇娇好,绝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我们搬出来住。”孙德仁跪下来,满脸真诚地望着瑞娇的父母。
妈妈长叹一口气,冷冷地问瑞娇:“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想好了,我相信德仁是个好人。”
“好!将来过得不好,别回来哭。”
瑞娇和德仁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德仁勤快能干,出租房换成平房,平房换成楼房。搬家整理衣物时,德仁在瑞娇的旧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是连长写给瑞娇的情书,信里满是对瑞娇的思念。德仁第一次和瑞娇发了火:“要瑞娇,你要不要脸,都结婚了,还留着别人的情书!”
瑞娇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解释:“那是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我收到后就发现我怀孕了,当时六神无主,随手放进口袋就急着去找你。哎呀,还吃什么醋,我的人不是嫁给你啦!”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孙德仁把旺盛的精力倾泻在瑞娇身上,有一次遇到瑞娇的生理期都没放过。为了躲他,瑞娇隔三差五找借口回娘家住几天,这让孙德仁很不满,猜忌她有外心,他觉得瑞娇能和他未婚先孕,说明她是个容易被诱惑的人,也能轻易背叛他。他们开始了无休止的吵架。
孙德仁的第一个巴掌落在瑞娇脸上时,她终于惊觉了妈妈当时的担忧和绝望,这就是不听老人言的报应吗?瑞娇对德仁鄙夷的泪眼,引来他厌恶的连击。
“少在老子面前演戏,我现在明白我爸为什么忍不住打女人,贱女人!装无辜,装可怜,看见就恶心!”
瑞娇和他还手,可她怎么打得过他。孩子们蜷缩着的惊恐眼神刺痛着她,她不能让孩子重蹈孙家的覆辙。她想过离婚,但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如何维持。把孩子留给孙德仁,又怕苦了孩子。还有,她没有力量逃开世俗的眼光,孙德仁给别人的映象很好,人热情随和,能赚钱,顾家,认识他们的人都以为他们过得很幸福。咬咬牙,日子就过去了,瑞娇放不下别人眼里以为的虚荣。金丝雀关在鸟笼里久了,打开门却发现不会飞了。
妈妈说得对,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好在孙德仁还是正常的时候多,日子凑乎着也过下来了。
瑞娇的孙子上初中的那年,孙德仁在工作时摔伤,下半身瘫了。瑞娇心里竟有隐隐的快感,这是老天给孙德仁的报应,这下他再不能随便打人了吧。可她想错了,德仁的身体瘫了,他的嘴没瘫。
疾病和猜忌让孙德仁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瑞娇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孙德仁疑心越来越重,瑞娇推着他出门,路上遇到以前的男同事多聊了几句,回了家德仁就骂骂咧咧地摔东西,楼房隔音不好,瑞娇怕邻居敲门投诉,紧紧抱着孙德仁哭了。
“德仁啊,我这么老了,谁会看上我?咱不摔东西,你这么好面子,等下邻居敲门多不好意思。你如果不解气,就打我几拳,我不躲。以后凡是男的和我说话,我一律不理,你就别折腾了,好吗?”
早上,要瑞娇艰难地扶德仁坐上轮椅,她真的老了,手臂越来越没力气,一干活就出汗。德仁嫌她动作慢,太阳老高了,他想到公园里转转。德仁说给我倒杯水,喝几口再出门。
瑞娇从饮水机上取了热水,双手端给德仁,德仁感觉烫,反手就把热水泼在瑞娇脸上,然后又开始辱骂。
要瑞娇漠然地看着他,看得德仁心里发虚,她进了书房坐了一阵,转身进了卫生间。
物业在征得孙德仁的同意下,用工具破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有一张A4纸,上面是要瑞娇娟秀的字:
“一步错,步步错,一辈子忍辱负重,换不来一句好话,这人间,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