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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街道熙熙攘攘,夜晚的灯光仿佛宣告着,夜场的狂欢即将开启。
汹涌的人潮中,年轻的男男女女搭乘“零风”号游轮,向普灵岛驶去。船长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人,眼角的皱纹加上黝黑的皮肤,愈显沧桑,他不喜欢说话,不熟悉的人,以为他是个哑巴,可是岛主却很信任他。这艘游轮只任命他一个船长,如果他休息或请假,游轮也将停运。游轮每日往返一次。只要开船,游轮绝对座无虚席,不仅仅是因为一票难求,更是因为普灵岛的神秘。
去过普灵岛的人,都说是人间仙境,神似穿越一般,却无一人带回关于普罗岛的照片,普罗岛的神秘由此而来。于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前仆后继想要揭开普灵岛神秘的面纱。
樱子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用她自己的话说,上帝好像突然给她打了一束光。生活一地鸡毛的樱子,被幸运星选中,获得了免费登岛的电子票,这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
樱子来自于一个偏远的四线小城市,从小跟母亲一起生活,母亲脾气暴躁,樱子是在谩骂声中长大的,长大后的樱子,第一件事就是考到离家最远的大城市。
如她所愿,她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生活下来。大学四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她仍是不喜欢那嘈杂的麻将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烟草味。寒暑假都在打工,不敢交朋友,因为每一次社交都要一笔开支。她害怕自己的窘迫暴露在众人眼前,每天活得小心又谨慎。
注视着手机上这串电子票据,斟酌再三,她还是小声询问店长此票的真实性。店长仔细查看后,给了樱子肯定的答案。樱子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只知道普灵岛的票是一票难求,其他一无所知,登岛的日期临近了。店长建议樱子,如果自己不想去,可以把票卖出去,至少是她现在一年的薪水。
次日,店里的人好像多了很多。看到樱子到来,拥了上去,原来是冲着这张票来的。其实樱子想了一夜,已经决定,既然上天如此眷顾她,那就顺应天意,全当是开启人生真正意义的一次旅行好了。
登船的码头人群攒动,经过验票口时,验票人看了一眼樱子,反复核对票号后,樱子终于进去了。
登船后,工作人员开始派发面具并详细讲述了乘船及登岛规则。樱子听完暗叹,怪不得离开的游客没有岛上照片,原来登岛后需要上交手机等电子设备,岛主会每人发一部简易通信设备,负责在岛上的联络事宜。
“普灵岛到了!”尖叫声划响夜空。人们纷纷探头向着不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望去。樱子走在人群中间。登岛后,游客被分成6组,分别被带进不同的宫殿。每个宫殿门口有一队迎宾人员,他们热情拥抱每一位游客,接过游客行李,带领游客进入各自房间。
樱子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欢快气氛瞬间让樱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几个古装打扮的少女在追逐嬉戏,看着樱子进来,马上迎上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服侍您梳妆更衣。一直盯着仙桃,可是有事吩咐?”小姑娘一边盘头上妆一边低声说道。
“仙桃,我是谁?”看着入戏太深的仙桃,樱子顺势问了下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您之前也贪玩跑出去过,都不像今天这般,这可万般开不得玩笑。”
看着有些气恼的仙桃,樱子的心莫名揪了一下,望着镜子中一身古装装扮的自己,一个十五六岁少女模样,身着华衣,看着的确像是富家千金。
“小姐,快点儿,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去迟了,又该挨罚了。”
“仙桃,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的通讯设备还没发给我呢。”
被拉着一直往前走的樱子挣脱开来,迅速往回跑去,“换下来的衣物还没整理好,到时回来找不到可麻烦了,这一身衣服可是为了上岛,新买的。”想到这,樱子像脚底抹油般跑得飞快,可是当她到达门口,准备推门进去时,却发现原来的门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仙桃气喘吁吁追上来:“小姐,上次的家法这么快就忘了?真的来不及了,快点儿吧,老爷和宾客已经入座了。”
说话间樱子已经被拉到了门口。向里望去,屋子两旁坐满了人,正前方坐着一个官家打扮的老爷,笑呵呵与宾客交谈着。
“仙桃,那个人是谁,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
“小姐,那是老爷,你爹李尚书李大人啊。”
说话间,堂上的老爷也向这边看来。“灵儿,还不快向各位大人请安!”仙桃见樱子没反应,推着樱子进去了,樱子呆站在原地,一瞬间有点懵,仙桃忙说:“老爷,小姐身体不适,给她请了大夫。”老爷摆摆手,“去吧”。
樱子同仙桃一起退了出来,“小姐,您今天怎么了?”
惊魂未定的樱子小声问道:“仙桃,其他人来了,也都是一个剧本吗?能拿给我看看吗?”樱子实在是心中没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突发情况。
仙桃诧异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奴婢先扶您进屋。”仙桃不知道,这次回来小姐为什么只知道胡言乱语,礼数全无。她一路小跑,找到浅月,喊她赶紧去请大夫来,随后匆匆进了屋。
樱子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副关切的脸庞,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又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怔怔望着自己。“仙桃,能跟我讲讲关于我的事儿吗,我好像失忆了。”
李灵儿,李府的大小姐,自幼没了亲娘,现在内宅管事的是府上的柳姨娘,柳姨娘这些年在府里用尽手段,李府上下都很惧怕她。偏偏老爷对这位柳姨娘甚为宠爱,柳姨娘一心想为李家诞下一个儿子,延续香火,私底下看了很多大夫,都没能怀上身孕,眼看着夫人生下了小姐,也不知看了哪个江湖郎中,次年也诞下一位女婴,取名李馨儿。柳姨娘对李馨儿寄予厚望,琴棋书画样样培养,请先生都是以嫡女名义请的当地有名的教书先生,实际上灵儿就像个伴读丫头一般,没有提问的权利,只能在一边旁听。老爷忙于政务,内宅里大事小情皆是柳姨娘做主。
李馨儿从小愚钝,不喜读书,却不得不听从母亲命令。李灵儿虽是伴读,却悟性极高。灵儿的奶娘再三叮嘱过,无论教书先生什么时候考问,都要说不会,切忌不可出头。
奉元年间的春节,李大人回府,李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家宴上,柳姨娘特意让李馨儿弹琴助兴,李馨儿一曲弹完,李老爷很高兴,重重打赏了馨儿。随后目光一转,看向不远处李灵儿,灵儿本想拒绝,一旁的柳姨娘开始阴阳怪气,说给她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先生都说此女并无灵根,和她娘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只剩出身了。一直隐忍的灵儿在听到有人说娘的那一刻,彻底绷不住了。她将柳姨娘这些年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如此言行拙劣的女人,根本不配掌管这个家。
可一个十多岁孩子哪里是柳姨娘的对手,柳姨娘泪眼婆娑,随后就要撞死在家中柱子上,最终因为这件事,小姐身边的奶娘、亲信因教导不善被驱逐出府,小姐被执行家法,身旁只剩仙桃和浅月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那一次,几乎要了小姐半条命。醒过来的小姐,性情大变,从此不再端庄,倒是经常翻墙头溜出去玩。即便后来被发现了,关进柴房,后面也会跑出去。
听着仙桃哽咽讲完这些,樱子内心升起一股悲凉之感。剧本果然是照着现实写的。此时前前后后进来了几波大夫,简单问询后,开些安神补气药走了。
“小姐,这些大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您都病成这样了,就开个安神药走了,肯定是柳姨娘私下授意的,小姐,去求求老爷吧,跟老爷低头认个错,以后小姐总是要嫁人的,先把病医好,才能找到好郎君离开这个地方。”浅月一边悲戚哭诉,一边拉着樱子的手,泪珠滚落在指尖,樱子打了个寒颤,她觉得一切都太真实了。
“浅月,别哭了,我有点饿了。”樱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小姑娘,肚子的“咕噜”声让樱子脱口而出,为了准时登上游轮,饭也没来及吃,这一路颠簸折腾还真饿了。浅月忙起身,与迎面跑来的仙桃差点撞上。
“小姐,二小姐和新姑爷回府了,柳姨娘喊您一起过去用膳。”
“走吧。”
“小姐,您确定要去吗?之前您都是不去那边用膳的。”
“为什么不去?”
“小姐,可还记得付小公爷?本以为小姐可以苦尽甘来,和付公子出双入对,谁知道嫁过去的竟然是李馨儿,瞧柳姨娘那得意样,现在又要来恶心你?”
“你说,我与那付公子有意?”
“小姐向来不与他人亲近,却与那付小公爷相谈甚欢。可是,可是后来,他却娶了李馨儿......”
此时的樱子是真饿了,在哪儿吃不是吃,先吃了这顿再说,反正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返程。想到这里,樱子打断了仙桃的话,仙桃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小姐坚定的眼神,还是到前面带路了。
不知穿过了多少个长廊,终于在一处大院门口停下。此时,门口丫鬟开始催促:“大小姐,您可算到了,就等您了。”说着前面急匆匆带路,樱子紧随其后。
进入主殿,看着中间身材臃肿,一身贵气打扮的夫人,应该是柳姨娘,樱子学着作揖,跟姨娘打了招呼。一桌人震惊之余,齐齐看向樱子。樱子被面前精致的菜品深深吸引,这一桌饭菜绝对对得起这登岛的票钱。
说着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本想等着大家动筷子后再开始,谁知这一桌人没一个动筷子的,也没一个说话的,都怔怔望着自己。樱子转念一想,可能这一桌都是演员,只有自己这一个消费的,所以大家都不敢吃。
樱子忙说:“大家都饿了吧,快吃吧。”说完自己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坐在对面的柳姨娘终于坐不住了,大声呵斥道:“李灵儿,你眼中还有没有规矩。”
“这菜味道不错,就是你们演员太敬业了,吃个饭都要演上,你们辛苦了,先吃饱饭再演,我不会举报你们的。”
听着自家小姐又开始胡言乱语,仙桃赶忙跪下来:“夫人,我家小姐撞坏了脑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脑子坏了?”
“我看是胆子大了,越发没规矩了吧!”
“夫人,是真的,刚刚还有几个大夫问诊过,您不信可以问问大夫,我家小姐连我们都不记得了。”
回府的李馨儿看着毫无礼数吃相的大姐,心中甚是不满,让自家相公看到这般情境,简直是无地自容,不知母亲为何要请她过来故意下自己脸面,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急言道:“既然你家小姐身体抱恙,还是早些回去休养才是,仙桃,还不快带你家小姐回去!”
“是,二小姐。”说着,仙桃忙过来搀扶自家小姐。樱子可不干,这么好吃的下饭菜她还没有吃够呢。“仙桃,你且慢,柳姨娘请我赴宴,现在离席,岂不是大不敬,我与妹妹也多日未曾相见,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你先去外面候着,稍后结束了,我与你一同回去。”樱子才不管那么多,吃饱了再说。她怕仙桃再来阻止,忙让仙桃站在门外等着。
屋内气氛突然凝重起来,李馨儿脸色变了又变。就连柳姨娘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大家都看得出李灵儿今天确实不对劲,只能静观其变。樱子吃饱喝足,带了些点心,就准备离席。
此时一位男子缓缓开口:“岳母大人,林大夫近日刚好在府上给家母看诊,是京城有名的医者,医术了得,是否需要带大姐一起去看看。”樱子转头看向这位坐在馨儿身侧的男子,一身青色华衣,他的眸子在光下显得很淡,仿佛贴了一层透薄的水玻璃,视线浅浅地扫过来,像是很不经意的一瞥。
“这位应该就是妹夫吧,多谢妹夫好意,仙桃今日已为我寻好了大夫,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们慢用。哦,对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抛下这句话,樱子快速向门口走去。
门外的仙桃心都提在嗓子眼了,看着小姐出来,大气也不敢出,拉着小姐就跑,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跑了几步,樱子停下来,吃太撑跑不动了。看着额头渗着汗珠的仙桃,樱子缓缓掏出用手帕包着的点心。“仙桃,快尝尝,这个点心可好吃了,我带了几样,等会儿也给浅月尝尝。”仙桃望着自家小姐,好像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拉着小姐拼命地奔跑起来。任凭小姐怎么呼喊,她就是一直跑,直到跑回自己院中。樱子跌坐在床头,大口喘着气,浅月焦急地追进来。
“仙桃,这是怎么了,夫人又责罚小姐了?你们怎么这般模样回来了?”
“没有”,仙桃边喘着粗气边跟浅月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随后一同惊愕地望向樱子。
自从上次家法后,灵儿再没有和柳姨娘起过正面冲突。期间也发生过一些小事,最终都以灵儿认错草草收场。柳姨娘看着近几年安分的灵儿,倒是也没有再找麻烦,只是吃穿用度上缩减了标准。往日无论是家宴或是其他夫人举办的活动,灵儿能拒绝的都拒绝了,并不想和柳姨娘有什么接触。
一次,李大人在家中设宴,府上来了很多贵客。付小公爷无意间瞧见角落中独自坐着的灵儿,身体单薄的像一张白纸,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四处张望着,远远看到陌生人走近,就会低下头。他很好奇,一来二去打着跟教书先生一起学习的理由,三天两头往李府跑。
柳姨娘可高兴坏了,付家是京中四大贵族之一,要是能攀上付家,以后老爷都要高看三分。带着这样的心思,每天让馨儿盛装出席,本不爱学习的馨儿倒是在母亲游说下,动了少女心思。为了不让付家看出破绽,一直伴读的灵儿,也有了固定座位。
一次下课后,柳姨娘安排馨儿与付小公爷去游船,灵儿看着大家都走了,悄悄练习先生今日教的字,付小公爷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原来你会写字,那先生教的时候为什么不写?”说着就要去拿,灵儿忙抢过来,撕得粉碎,从此付小公爷便以此为要挟,要求灵儿和他一起玩,不然就告诉柳姨娘。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后来付小公爷出门游学,也与灵儿有过书信往来。后面几年突然就没了音讯,再见面时就到了付小公爷求娶李馨儿那天。那天之后灵儿大病了一场,更加沉默了。
“小姐,你千万别难过,付小公爷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可别再伤怀了。”
“是啊,小姐,现在时过境迁,不要活在过去了。”
“小姐,过几天听说刘夫人有个春游会,邀请了很多官家的适龄男子,到时我们也去看看吧。”
......
两个小丫头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樱子把手帕上的点心递出去,“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会儿。”
想象中的普灵岛和如今看到的还真是不一样,以为是观光旅游,山河美景尽收眼底,小船渔家流连忘返的那种,现实确是剧情杀,心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估摸着睡起来差不多返程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可能太久没这么肆无忌惮放松过了,一睁眼,便看到仙桃和浅月两个站在床边。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晚膳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奴婢也叫不醒您。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过戍时。”
“糟了,返程的邮轮七点出发”,说着立刻起身向外奔去。绕着这个庭院转了三圈,记忆中来时的那扇门被一堵厚厚的墙取而代之。樱子焦急地拉住追出来的仙桃,“仙桃,赶紧送我出去,再不去赶不上回去的游轮了,快点儿!”
仙桃的胳膊被拽疼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回头冲浅月喊道:“浅月,快去喊人,快点儿!”
“仙桃,是不是你的剧情还没演完,没事儿会有下一个游客进来的,到时候可以接着演,先送我出去吧。”樱子焦急地喊道。
很快,浅月带着两个壮汉神色匆匆赶过来。樱子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个岛上的人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樱子突然想到了近日看到关于缅甸妙瓦底逃回人员的报道,天啊,这是要对上岛的人动手了?要把我秘密卖往缅甸那个人间炼狱?
想到这儿,樱子没犹豫,撞开一条路,奋力向前奔去。听着后面浅月地呼唤,越发跑得快了。糟糕!怎么是死胡同,助力上墙翻跳,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樱子自己都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靠着直觉跑向了后门,刚好有给府上送货的小贩出去,樱子一溜烟跟着窜了出去。等众人赶到时,樱子早已跳上了一辆马车消失在夜幕中。
马车上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襟危坐,死死盯着这突然跳到马车上的不速之客。本以为回了封地,便不会再有人刺杀,撤了护卫闭目养神的功夫,就来了一个,拔刀之际,眼前之人突然就跪下了。
“对不起,小女子无心冒犯,只是现在深陷险境,迫不得已才搭上您的车,可否借手机一用,等我联系上家人,必有重谢。”
“你是何人?把头抬起来回话。”清冷的声音透着寒意。
“我叫樱子,今天刚刚上岛,误了返程的游轮,落入匪徒之手......”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之人的气势吓到了。男子束着头发,一席白衣,腰间的配剑已经出鞘,一双深邃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带着杀气。樱子吓到直接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想到自己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要交代在这里,想到还没有和家里的母亲道别,想到自己贪心上了贼船......樱子不知道哭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客房内,推门声响起,樱子赶紧闭上眼睛。
进屋的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丫头,一身淡紫色衣裙,在床前慢慢坐下,两个小手不停捣鼓着什么,樱子被她这可爱模样逗笑了。樱子坐起身,“小丫头,在干吗呢?”
“你是何人?为何来我府上?是何人派你来的?你快速速道来。”
这说话模样像极了昨日马车上那个持刀男子,樱子想到这,心底一颤,慢慢回答:“我叫樱子,本来是出来玩的,结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想回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可是翎王府。”
“小妹妹,你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
“什么?”
樱子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解释,小丫头压根听不懂手机是什么。于是换了个方法继续问:“小丫头,现在是什么朝代?”
小丫头摇摇头。
“是什么国家你可知道?”
“天元国。”
“天元国?”樱子努力搜索着脑中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还是没有想起关于这个国家的任何信息。
“你为何会同我王兄一起回来?”
“小丫头,你的王兄可是杀人如麻的恶魔?”
“才不是呢,我王兄是王上亲封的护国将军,还有我不叫小丫头,我叫翎曦雨。”
正说话间进来两个丫鬟:“曦郡主,可让奴婢们好找,快随我回去,将军在府上等你呢。”
曦雨一蹦一跳地走了,屋子又安静下来。樱子推开房门,刚准备出去,门口的侍卫立马拦住:“这位小姐,将军请您在屋里静候,没有传令,不得外出。”樱子看到侍卫腰间配剑,立刻老老实实缩回了屋子。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有体会多久,但现在更深的感触确是成了别人案板上羔羊的不安。
樱子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仔细思考入岛的每个细节,好像每一步都没错,又好像每一步都是错的,这里的世界是真实的,可是入岛前明明还是另一个世界。最为诡异的,明明进来前是一扇门,为什么进来后就变成了墙。
樱子仔细回想着推门的每一个细节,当时刚刚交了手机,准备进入领取对讲设备的房间,正好一束强光照在房间门牌上,反射的光,晃得樱子一阵眩晕,随后推门便看到了这个世界。难道穿越了?还是得回去李府研究下那堵墙。可是仙桃和浅月带着两个壮汉追赶的场景仍让樱子心有余悸。再加上如今处境,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是一说。
“哎,既来之则安之吧。”樱子自言自语道。此时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叫着。就这样呆到了晌午十分,听着外面的侍卫好像是换班,樱子忙又把房门开了条小缝。她不敢出去,害怕一出去脖子上就架把刀,那凉飕飕的感觉她不敢想象。
樱子怯怯地问:“侍卫大哥,可否通融一下,这都晌午了,什么时候可以用膳呢?”
“没有接到给你用膳的通知。”
“那能帮忙问下吗?一个大活人要活活饿死了。”
“小姐,你并不是府上的客人,一切等将军查明身份后定夺,小人确实没有这个权利。”
“什么身份?”
“小姐,这个小人无可奉告。刀剑无眼,还请小姐关好房门。”
樱子只能关紧房门,安慰自己,万一这是场梦呢,躺在床上等醒了,说不定就回去了。想着想着竟也睡着了。突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樱子吓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只听门外的侍卫喊道:“将军问话,请小姐速速随我前去。”樱子一路小跑,跟着进了一处庭院,庭院门口赫然立着两尊石狮雕像。两侧通红的石柱透着威严。进到正殿,只见正堂端坐一穿铠甲男子,两侧立着好些人,这阵仗樱子还是头一回见。
“将军,人已带到。”
“退下吧。”
樱子缓步向前走去,双腿不由自主开始打颤。站着的一人突然厉声喊道:“来者何人,见了将军还不下跪?”樱子赶紧跪在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行刺将军?”
“行刺将军?我没有啊,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哼,误会?昨夜你蓄谋跳上将军马车,可有此事?”
“是的,昨夜我确实是上了一辆马车,但并不是蓄谋已久,是刚好碰上,才上去的,我没有刺杀任何人,更没见过什么将军,当时只有一白衣男子坐在里面,后面,后面我也不知为何就被关在这里了。”
“还敢狡辩?报上名来,你是谁家女子,为何半夜出逃?”
樱子被吓哭了,边哭边说:“我叫樱子,那天有人追我,我拼命逃,刚好看到迎面驶来辆马车,为了活命,我拼尽全力跳到车上,谁知车上男子并不是什么好人,尖刀就架在离我不远处,后来,后来就被关起来了,不准外出,不给饭吃。”此时的樱子鼻涕一把泪一把,恨不得把这所有委屈都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樱子?”这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樱子睁开眼睛一看,竟是今天那个小丫头。
“曦雨,救我!”整间屋子,只有曦雨看起来不会伤害她。
小丫头走到说话的男人前:“峰叔叔,你还是别说话了,瞧把樱子给吓得,你们这样能审出什么结果来,还是把人交给我吧。”
“曦雨,莫要在此处胡闹,赶快回去。”穿铠甲的人厉声斥道。
“曦雨没有胡闹,曦雨有办法审她。”
小丫头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樱子跟前,慢慢坐下安慰道:“樱子,别怕,他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你且想想,你是谁家的小姐,半夜又想到哪里去,才上了马车?”在小丫头声声安慰下,樱子终于能感觉到灵魂归位了,但还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说了一句:“曦雨,我饿。”接着又哭了起来。
再次醒来时,樱子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旁边丫鬟忙着去喊人。
“曦郡主,您慢着点。”
“曦雨,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估计就交代在那了。”说着声音已经变得哽咽起来。
“停停停,这么大个人了,不要总是哭哭哭了。”
樱子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就想哭,可能是觉得曦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自己的人吧。说话间,有丫鬟端着饭菜上来了。樱子两眼放光,激动之余上前抱起曦雨转了个圈,丫鬟都被这惊人举动吓到了,“快放下郡主!”说着就要上前,樱子见状,赶忙放下了小丫头。
“樱子,快吃吧。”
“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我都要饿死了,你不知道那些人不给我饭吃,又吓唬我,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樱子毫无吃相边吃边说着。
曦雨郡主身边的下人正要开口训斥,被曦雨拦下了,曦雨让众人退下去,望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这个人,曦雨很好奇,见惯了规规矩矩的人和事儿,她越发好奇了,她究竟是谁?从她第一次喊自己“曦雨”而不是“郡主”开始,她就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不像是那种故意冒犯,倒是像从不知道似的。难道敌国奸细是这样的?小小的脑袋有大大的疑问,她直愣愣盯着对面的这个人。桌上的菜被扫荡差不多了,樱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这双充满问号的眼睛。
“曦雨,你干什么?这眼神也太吓人了吧?我不就是吃得多了一点嘛?不至于吧?”
“樱子,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接到手下来报,说曦雨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与那不明女子在一起时,翎萧猛然起身,飞身而来,刚到窗边,听到她们的谈话,他俯下身来,悄无声息在窗边观察里面动静。
“曦雨,你不问我,我也准备告诉你的。不知道你这个年纪听不听得明白,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叫樱子,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偶然机遇下,我获得了一张票。拿着这张票就可以免费坐船到一座岛上观光游玩,据说这座岛非常的神秘有趣,刚到岛上,我就被安排去换衣服,换完衣服推开一扇门,里面有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当我想要折返回去放东西的时候,那扇门竟然变成了一堵墙,还没等我仔细研究,就被推着去见什么李尚书李大人,后面又见了一些人,睡了一觉,当我意识到该回去的时候,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那扇门了,紧接着有人追我,我就翻墙逃跑,跳到一辆马车上,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樱子越说越沮丧。
“李尚书李大人?”门外传来一个沉稳而坚毅的声音。
“不要杀我,我不是坏人。”看清来人,樱子双腿一颤,沉沉跪了下来。
“你说你在李尚书府上休息?你都见了他府上的什么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从实招来!”
樱子不敢怠慢,仔细一一作答。
“这么说你是李府上的大小姐?”
“她们是这么说的。”
“李府给你请了大夫?”
“是的,来了几个大夫,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
“李府的下人为何要追赶你?”
“我不知道,我觉得她们要杀我,就拼命逃了。”
翎萧看了一眼樱子,丢下一句:“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会调查清楚,不然你的小命迟早得留在这里。”说完抱起曦雨走了。听到有力地关门声,樱子瘫软在地上,这都是什么事啊,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都是大女主剧本,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是命运多舛呢,这要是场梦该多好,她想醒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丫鬟按时送饭,只是不让外出,樱子仔细琢磨着近日发生的一切,还是没有理出头绪。她决定和现实妥协,先让自己努力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再想办法回去。有了主意,樱子也不再胡思乱想,吃饱了做做瑜伽,唱唱歌,之前看过的减肥操,一直没时间做,现在凭着脑中记忆,跳了起来,小日子突然充实而有趣。
听着手下每天的汇报,翎萧也琢磨不明白,由于近日衙门并没有接到哪个官宦人家有子女走失的报案,也不好插手明察。正在这时,曦雨走了进来:“王兄,我觉得樱子不是坏人,你就让我去找她吧,我趁机还能打探打探其他消息。可以让池美跟着我,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池美是翎萧训练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一直放在曦雨身边,以贴身丫鬟的身份保护她。这几年有她在身边,曦雨倒也是安全。想了想同意了下来,一方面他想让池美探一探她的底,另一方面需要更详细的汇报以作综合考量。
就这样,曦雨带着个丫鬟闯了进来,此时的樱子正在练着瑜伽。
“樱子,你在干嘛呢?”
“曦雨,你终于来啦,我在做瑜伽,你要不要试试?”
“樱子,没有官宦人家报官说走失了女子,你确定没有记错吗?”
“曦雨,这已经是我全部的记忆了,反正仙桃和浅月她们是这么跟我说的,哎,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说着继续手上动作。曦雨看着她,也跟着学了起来。小丫头滑稽模样让樱子瞬间大笑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池美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保持着和曦雨一米距离。樱子给曦雨讲童话故事,教她唱儿歌,教她画画......除了睡觉,曦雨基本上都在这个屋里了。其实,曦雨也想在这里过夜的,池美说什么也不同意,渐渐樱子可以在庭院里走动了,她时常带着曦雨采摘花瓣和叶子,做成漂亮的标本,生活似乎向好的方向发展。
翎萧对樱子的态度似乎也有所改观,可靠内线打听出来的消息李府确实是逃了一位不受宠的小姐,下人们也在四处打探,只是没有惊动官府。他给樱子请了教礼仪规矩的嬷嬷,学好规矩,樱子才可以走出庭院,樱子聪明,学东西很快,再遇到翎萧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还会用新学的规矩给将军请安。
樱子了解到,原来翎萧的祖父曾是帮先帝打下江山的一员猛将,先帝登基,祖父封侯,先帝过世后,朝中大臣纷纷上书弹劾,新皇忌惮翎家势力,在朝中各种迫害打压,父亲母亲先后过世。直到突厥入侵,朝中派出的武将节节败退。朝中无人请缨,翎萧立下军令状,带兵血拼,最终大获全胜。
从此朝中多了一名护国将军,翎家再次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武将世家。可是,近几年来,敌国奸细屡屡混进营中,对翎萧地刺杀更是没有停过。想到翎萧竟是在国家危难时刻披上战衣,披荆斩棘,保家卫国的那个铁血儿郎,对他仅有的偏见也消失了。在樱子看来,翎萧年纪并不大,能够在国家需要时,摒弃前嫌,护国救民,是真正的英雄。
在翎王府的日子并不算长,但是她喜欢这里,在这里她可以开怀大笑,和单纯的曦雨嬉戏打闹。直到一天夜晚,曦雨哭着跑过来,说王兄很快要去前线了,突厥异动,她不想让哥哥走。
次日一早,樱子直奔翎萧住处。翎萧正在和几个侍卫商量着什么,樱子在门口等无人后,走了进去。“我正准备去找你,李大人可能近几个月就要回府了,你需要尽快回去。我已打探到你的贴身丫鬟是从小护你之人,并不是要害你性命,你可回去问个清楚。另外,付府你尽量少走动,柳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女子,你多加小心才是,李尚书你需亲近些,日后他才是你的倚仗。”
听着这一句句嘱咐,樱子问:“你呢?什么时候走?能活着回来吗?”翎萧没有回答,圣旨应该很快就会到的,只是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这个太难说了,此次突厥异动,像是一场精心预谋的设计,上次战役,突厥至少二十年没有能力再犯,这才多久,心中隐隐不安,如果是朝廷里的人和突厥联手,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上次一战,国库亏空,如果战场供给不足,后果不堪想象。他不敢想下去,他已给曦雨想好了安置的地方,送去好友荣园那里,隐姓埋名,安度一生。
“你不会真的以为,曦雨真的可以隐姓埋名,平安度过一生吧。你在,你就是整个翎王府最大仰仗,你死了,翎王府一切皆会化作灰烬。如果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他定会提早布局你想到的一切,斩草除根!”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乱世渡英雄,英雄可以战死沙场,但是不可以倒在政治阴谋里,我不想曦雨没有亲人,也不想天元国就此陨落一员大将。”
翎萧惊诧地望着眼前女子,这些话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起,为何她都知道,还敢说出来。
“如果你信我,可否将这些事前前后后说与我听,我虽无大的见识,但是我有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记忆,请相信我。作为诚意,我可以跟你交换个秘密,你的副将似乎有问题,你留心观察一阵,也许会有新发现。如果你想明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另外,没有确保曦雨的安全以前,我是不会走的。”
望着樱子离去的背影,翎萧陷入了沉思,近日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只知此行必是凶险无疑,唯一放心不下的妹妹,要妥善安置。经刚才女子一番提醒,翎萧不得不做出第二个备选方案,如果他们连妹妹都不肯放过,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搏一条生路出来。
江峰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更是自己一步一步提拔起来的副将,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是自己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之人。可是女子的话又像警钟般萦绕在耳边,对樱子,他不是没有设防,只是几经观察,她虽言行古怪,却从未伤害过曦雨,反而是尽心教诲,凭直觉她并不像敌国奸细。可是江峰却不这样看,他一直认为曦雨是敌国渗透进来的奸细,身份不明,行为怪异,这次将她送回李府也是他的主意。翎萧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从未对江峰起疑过,很多军中要务也是授权江峰处理。
万般思绪下不知不觉间,他走进了军营,江峰并不在营中,副统领刘宇汇报了近期的一些事项,当听到刘宇说,近日的军饷只发了一半时,翎萧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听到更为震惊的消息,屡立战功的前锋营统领何捷前几日因违反军规,杖责一百,革职查办。近日军中先后揪出二十余名奸细,其中有几位是早年跟着攻打过突厥的老兵,现在军队里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当做奸细的会不会是自己。翎萧听着后背发凉,军心涣散,如果此时应诏出征,后果不堪设想。翎萧不想打草惊蛇,随即走出了军营。
睡梦中的樱子感觉被人捂着口鼻,睁开眼睛,一哆嗦,仅存的一丝困意在看到面前来人时,也被吓得烟消云散了。面前坐着一黑衣蒙面男子,一身夜行服,瞬间让樱子联想到古装电视剧里面的杀手,樱子的眼泪不自觉大颗大颗落下。此时面前的男子正用手死死捂着自己嘴巴,在樱子泪珠落在手上的一刹那,拽下了嘴上的面巾:“别怕,我是翎萧,听我说,院外有人监视,你切不可大声喊叫。如果听懂了,就眨一下眼睛,我便松开手。”
“翎大将军,大半夜你鬼鬼祟祟在我房间想干嘛呀?”
“吾有要事与你相商,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你不要见怪。”
“可是有什么发现?”
翎萧将今日军中看到之事和自己的猜测一一告知。天元国自翎萧出征以来,过了几年太平的日子。近些年来,朝中暗流涌动,皇上已经年迈,身体也大不如前,太子与赢王的属地之争愈演愈烈。
翎萧怀疑此次突厥进犯,一定与赢王脱不了关系。赢王由于生母身份低微,自小便养在吴贵妃的身边,吴贵妃这些年来并无己出,对赢王视若珍宝。前几年赢王安分,常常陪伴在太子身侧,出谋划策,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朝廷消息,渐渐在朝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这些年来大肆敛财,圈养谋士。
太子的母亲虽贵为皇后但并不得宠,当年帝后的结合本是一场政治联姻。皇后的母族迪拉那拉氏祖上都是武将,勇猛无敌,当时的皇上刚刚登基,各地起义不断,为了平叛战乱,选择和迪拉那拉氏妍淑联姻,并在妍淑皇后诞下皇子那年,将皇子册封为太子。作为回报,皇后的母族一举平叛了各地起义。
朝堂政局稳定下来后,皇后的母族怕帝王猜忌功高盖主,便想辞官归隐,谁知又有文臣直指皇后的母族藐视王权。进退两难间,皇上一纸诏书,皇后的母族全部被派去了镇守边疆。随着突厥屡次进犯,全部战死沙场。
以前年少,翎萧曾在父亲门前偷偷听到过,皇后母系一族的死,并非仅仅是因为突厥进犯。说到这里,翎萧沉默了。樱子能感觉到那份对于保家卫国英雄死在了阴谋中的不甘和激愤。
“你为何觉得赢王有问题?”
突厥战败后,远在边疆的翎萧就收到了赢王的书信。明里是想要交好,实则是想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翎萧看着眼前这帮过命的兄弟,直接拒绝了。论功行赏的名单里,主将都是翎萧综合考量后填上的名字,可在皇上传回的诏书上,却多了几个陌生的副将姓名,就在翎萧点名准备问责时,赢王的门客却找上门来,半威胁半讨好的转述着赢王的意思。
翎萧赶走了赢王门客,找了几个理由,把人贬为了普通士兵。一身正气的翎萧本该在封赏后回到封地光耀门楣,却又在边疆呆了四年,才得以返回,而且回来这一路上全是刺杀,很明显,有的人不想让他活着回来。大气还没喘了一口,突厥又准备进犯,又要把他调去边疆,这不是预谋是什么?
“当时你派去赶走赢王门客的那个人可是江副将?”
“你怎么知道?”
“江峰可能在那时就搭上了赢王这条线,这场大棋已经让他下了几年了,下一步应该是送你上路,他补上你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你可与太子交好?”
“不曾。”
“那究竟是谁给的你胆子得罪赢王?”
“习武之人,自是见不惯那些小人做派。朗朗乾坤,都是战士们用真刀真枪血肉之躯拼杀下来的?赢王他做了什么,还想把手伸到军中来?”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声调高了几分。
樱子赶紧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巴。翎萧顿了一下,迅速翻身也捂住樱子的嘴巴,将她压在身下,盖上了被子,不一会儿窗外果然有窸窸窣窣声音传来,紧接着窗户似乎被挑开来,樱子紧张地抓着翎萧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窗户似乎又合上了。
翎萧习武之人自小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听力,听着那声音早已远去,准备起身,谁知樱子太过紧张,死死抓着翎萧的手不放,翎萧由于惯性又倒了下去,感觉身下的樱子,明显颤了一下,翎萧赶忙用力抽手,刚刚抽回的手触碰到了一团柔软的地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樱子一把狠狠推开了。
“翎萧,你这个登徒子。”翎萧脸一阵通红,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解释:“你误会了,刚才我听到有人过来,这么短的时间,没办法才躲到你被子里面的,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刚好碰到你,你那里……”翎萧感觉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有点不对劲。
樱子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有这语无伦次面红耳赤的一面,强忍着笑意怒斥道:“自我遇到你,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还要被人监视,哪天夜里被人杀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无碍,我定护你周全!”
“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何护我?”
“我在这世间一日,你便安全一日。”
“那你可要保护好你的小命,我和整个翎王府都要仰仗你了,我还想多活几天,我还要找到回去的路,还有很多事儿没做。”
“能给我讲讲我爹李尚书的事儿吗?你应该打听到不少消息吧?”
“确实是,你毕竟是李尚书嫡女,如果你是敌国奸细,你们李府九族内都要盘查。李尚书原本是一介白衣书生,一心想要走上仕途之路。据说在一个暴风雨夜,他晕倒在一辆马车前,被马车的主人所救,病好后,与这女子互生情愫,便娶了这位女子。女子的父亲引荐书生入仕,凭着本事,这些年来一路高升,做到了尚书之位。自从与妻子和离后,他并未娶新的夫人,你二妹嫁的付家,应该已经投靠了赢王。你爹李尚书,在朝中属于中立派,太子和赢王两边都不得罪,都不讨好,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但是柳姨娘似乎也在帮赢王争取李尚书,想让李尚书投靠赢王一方。”
“李尚书所娶之人可是出身武将之家?”
“是的。”
“那女子家族可是受到皇后母族迪拉那拉氏影响,被除掉的?”
翎萧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迪拉那拉氏一族战死沙场后,与其关系交好的武将连同家人全部被找了个名头斩杀了,翎萧联想到他以后或许也会如此,不由得悲从中来。这些被处死的将军,哪个不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躲得过敌人的刀枪,却躲不过政治阴谋。樱子其实早已猜到了,那个女子可能就是李灵儿的娘,被牵连后主动与李尚书划清界限,只为给自己孩子留一条生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集结旧部,殊死一搏,既然逃不掉,只能博一次了。”
“翎萧,你可信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曦雨有危险,更不想天元国就此陨落一员大将。你的鲜血只能抛洒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不可以在阴谋里掉一滴血。”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这些话,还是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子。翎萧的内心有暖流涌过:“你有办法?”
“你召集旧部,可能旧部还没到位,等着你的就是谋反的罪名,到时株连九族,遗臭万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江峰要对你不利,倒不如将计就计,寻找绝处逢生的机会。”
“要如何做?”
“你与江峰相识多年,你们彼此非常熟悉,那就利用这点,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两人密谋着,直到天色就要亮了。
“我得走了,我会仔细考虑,定个初步的计划,你不要多走动,小心行事。夜间我会再过来与你商讨。”
“好的,我白天要去一下曦雨那里,也跟她交代一些事,让她早做准备,一直待在屋里也容易引人怀疑。”
翎萧一转身,消失在朦胧天色间。樱子躺在床上,脑子飞速运转着。用过早膳,樱子便像往常一样,去到曦雨寝宫。
曦雨正在发着脾气,数落着下人,小姑娘年纪虽小,却也不是那种随便苛责下人的主。樱子走上前去,曦雨哭丧着小脸,说自己寝殿昨夜进了一只夜猫,打碎了她很多珍藏之物,就连之前她们一起制作的标本也不翼而飞了,她正在斥责守夜的侍女。
樱子抬眼望去,是一张陌生的面庞,曦雨的寝宫她经常来,这个面孔却是第一次见到。环顾一周,池美并不在身边,樱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安抚着曦雨:“曦公主,还是先清点损坏的物品要紧,这个下人肯定不是故意的,别再责罚她了,等查清损失后,再定罪。”
跪在地上的下人,本以为可以就此免去惩罚,谁知听到定罪两个字后,赶紧磕头求饶。曦雨没有理会,将人关进柴房。曦雨拽着樱子走进了自己的闺房,屏退下人后,抱着樱子,小声哭起来:“樱子,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我感觉要出事了。”
“曦雨,有我在,你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樱子,昨夜有人潜入我的寝殿,池美追出去,我听到打斗声,于是躲到床底下,池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早上有侍女说池美被王兄叫走了,我去到外面查看情况,地上还有被打坏的花瓶碎片,可侍女坚持说是有野猫进来碰坏的。我便训斥这个侍女,想借机把此事闹大,以便寻求你们的帮助。”
樱子没想到,这帮人这么快就开始动手了,更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曦雨,竟然能够敏锐洞察到这一切。
“曦雨乖,不愧是将门虎女,有胆有谋,你王兄要是知道你今天表现,肯定会为你骄傲。好曦雨,现在情况很危急,你王兄身边出了奸细,他的目的很明确,想要杀之后快取而代之,昨晚没有人员伤亡,很可能也是在试探。曦雨,你府上的丫头,你一定要留心记好了,尤其是可以近身的丫头,留心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神态,入口的东西一定要仔细着。如果发现了异常行为,切忌不可打草惊蛇,你可听明白了?”
“樱子,你能带我走吗?我想去见王兄,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曦雨,你王兄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会比你好,我的院外也有人监视着。你暂且在你府上安心住着,身边的亲信,关键时候能舍命护你周全,你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刻意,我每天都会来你府上,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来寻我。你王兄身边的旧部,不可全信,池美如果回来了,让她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
“樱子,我好怕。”说着呜呜哭起来。
“曦雨,你忘记了,之前我哭的时候,我们可是约定以后都要做女侠的,不可以哭鼻子。越是危险时刻,越要冷静,你现在是你王兄的软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王兄才能无所顾忌,拼杀出一条生路。”
为了不引起怀疑,樱子带着曦雨到庭院里玩了一会儿,低声嘱咐了几句,就像往常一样离开了。
樱子回到自己居住的庭院,用过膳便躺下了。翻来覆去思索着,现在翎萧,曦雨和自己都被监视着,无法正面行动,根本找不到突破口,必须得到一个安全并且可以自由行动的地方,才能寻找到一线生机。想到可爱的曦雨,威武的翎萧,即将死于一场政治阴谋,樱子的心口隐隐作痛。
突然,樱子想到,自己是尚书大人家的嫡女,说不定这个身份可以帮到忙,自己还是得回去。想办法打探到太子的心意,和太子投诚,说服李尚书投靠太子,或许还有赢的可能。
想到这些,樱子不由兴奋起来。可是做这些需要很长时间,翎萧和曦雨能等到那个时候吗?自己一出翎王府,再想见面,比登天还难,想到这里,樱子又感觉一阵晕眩,不知不觉睡着了。
敲门声过后,院里丫鬟送来了晚膳,樱子起身,叫住了正要出门的新月,她来府上的这些日子,新月也算得上尽心,便想和她聊几句:“新月,你多大了?”
“今年一十四岁。”
“这么小?”
“不小了,同龄的人都已经许了人家了。”
“快给我说说你心仪的男子是什么样子?”樱子一颗八卦的心躁动着。
“奴婢也早已许过人家了,奴婢还有其他事情忙,先退下了。”不等樱子再开口,新月已经退出了房间。用过晚膳,晚晴进来收拾碗筷。
“晚晴,你定亲没有?”
“小姐,已经定了。”
“可曾相见过?心生欢喜不?”
“小姐,是给程府刘管家做妾室。”
樱子见过的管家基本都是父亲辈的,不由为晚晴感到不值,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给一个老头做妾,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这门亲是我高攀了,刘管家其实看上的是新月,只是碍于刘公公的势利,不得不放手,刚好那天我和新月在一起,就顺手点了我做妾。”
“刘公公?”
“是啊,新月许给了刘公公,苦是苦了些,可是后半生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晚晴语气里嘲讽意味十足。
樱子这才得知,刘公公是吴贵妃身边的红人,与江峰私交甚好,在一次宴会上,刘公公看上了被安排给自己斟酒的新月,便讨了过去。后面听说,这个刘公公虽是个阉人,折磨人的手段却非比寻常,死在他手里的宫女更是数不胜数。樱子更加确认了江峰早已投靠赢王的事实,竟然早早就和吴贵妃手下的公公走得如此亲近,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樱子坐在床上,迟迟等不来翎萧,正要昏昏欲睡时,一个身影从窗口跳了进来。樱子一哆嗦,下意识握紧手中钗子。一身夜行衣的翎萧,摘下面巾,坐了下来。
“翎萧,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现在你门口的守卫比之前多了一些,我观察了许久,才得以进入。”
两人交流了白天发生的事情。翎萧安排亲信救下了正要被执行死刑的前锋营统领何捷,悄悄送出城外养伤。曦雨那边的动静也是翎萧今天特意安排的,他得知江峰夜里找人试探后,便决定将计就计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江峰便不敢随意轻举妄动,曦雨暂时就安全了。
“池美也是你叫走的?”
“是的,给她一些密令,现在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紧急,必须提早安排。”
“把池美叫走,万一曦雨发生危险怎么办?”
“不会的,我与江峰相识多年,他知道曦雨对我的重要性,无非是想制造混乱,让我分心,不要插手军中事情罢了。”
“军中定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你可有什么打算?”
“听我说,你必须尽快回去李尚书府中,现在你院外的人手增多,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他们暂时动不了我和曦雨,但是你与曦雨关系亲密,随时都有可能向你开刀。我已派人打探李府目前的情况,安排和池美一批训练的琉紫入李府,你可以无条件信任她,她定会护你周全。你在李府有任何需要,可以叫琉紫与我联系。”
樱子虽然心里早已预想过会有一个这样的场景,但是亲耳听到从翎萧嘴里说出来,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这里是樱子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有归属感的地方,甚至在很多个瞬间,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曦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无条件的陪伴呵护她。也是在这里,她学会了属于这个年代的礼仪及生活方式。樱子越想越伤心,哭得更厉害了。
翎萧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樱子,手足无措,想起二人初见时,眼前之人也是如当下这般哭得伤心至极,他的内心隐隐被触动,不自觉伸出手,想要安慰。但又想到此时自己坐在樱子床榻上,这样轻浮的举动又有些不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突然,感觉胸膛被撞击了一下,伤心的樱子一头扑进了翎萧怀里,直到触碰到那个坚实的胸膛,樱子才有了稍许的安全感。
翎萧看着在怀里不停抽泣的女子,此刻双臂紧紧环着自己的脖子泪如雨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莫名不安,他极力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翎萧,我不想走。”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怕死,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我在这里没有其他亲人了。”
翎萧何尝想让樱子离开,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樱子对他而言是特别的。这么多年来,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刀尖舔血的日子,心中只有家国天下。无意间闯入的这个女子,让他内心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尤其是提醒自己江峰一事上,他看到了她的不同,莫名的想要靠近她。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也想留她在这里,给她讲战场上的故事,带她去看北疆的雪,教她骑马射箭......可是当下,他连她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岂敢还有什么奢望,只愿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平安活着。李尚书那里,他已派人敲打过,如果对这个嫡女再如以往一般,便将其当年之事,弄得满朝风雨,只希望樱子未来在李府日子能舒坦些。
“你先回去,等这边安顿好了,我再接你入府。”翎萧敷衍着,他怕樱子再哭起来,忙着劝慰,他只想樱子赶快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一旦突发变故,害怕来不及护她周全。
“此话当真?”
“当真!我翎萧不说假话。”
樱子眼珠一转,突然继续开口道:“翎萧,要想让我回去也可以,你需拿个信物给我,我前脚踏出你这翎王府大门,再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我手中有翎大将军的信物,那就不一样了,一般人可不敢拦我。”
翎萧望着樱子那皎洁的眸子,伸手拽下了自己的贴身玉佩,这枚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么多年,即便在战场上拼杀,也从未离身过,他轻轻交到樱子手心里。樱子抚摸着这块带着翎萧体温的玉佩,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翎萧,从现在起,我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李灵儿,有你贴身玉佩为证,你早日处理好府中事宜,尽快娶我过门。”
听到樱子的话,翎萧呆怔在原地,张开的嘴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合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樱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樱子望着局促不安的翎萧,有种恶作剧般的快感。她笑着说:“翎萧,你这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不想娶我啊?”
“啊,是,不是......”翎萧语无伦次说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到被樱子打断。
“翎萧,我回府后,便可以在外奔走。有了这个身份,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和翎王府接触,到时无论李尚书同不同意,在外界看来,李尚书已经和你是同一战线的人了,势必会站在赢王的对立面。李尚书在官场混迹多年,想必为了生存也会主动投诚太子,到时借助太子的力量,定能有一线生机。
日后你再想娶妻,我随时都可退位让贤。江峰既然想害你,那我们就抢在他的前面动手,用他安插的眼线,反咬他一口。你营中定有神医,想办法让你脉象紊乱,制造中毒昏迷情况危急的假象,对外散布有人投敌谋害将军,妄图颠覆国本的传言,线索指向军中近来的事件,茅头直指江峰。届时,我想办法把曦雨接到李府,和我一起生活,你便再无后顾之忧,专心应对即可,你意下如何?”
翎萧沉思着,分析下来,这个办法似乎损失最小,胜算最大。如果自己中毒病危,皇上下令出征的诏书便不会下达到自己这里,军中直指自己的阴谋也会不攻自破,前方给自己设下的无数陷阱也就更派不上用场了。自己也可以摆脱日常事务,趁这段时间秘密调查一些事情。
可是,如果是这般,樱子便会处于险境,李尚书本就不喜欢她,更何况多年来从未在朝中站队,这样逼他站队,他难免会做出一些什么行为来,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精于谋算的李尚书。
即便李尚书被迫同意,赢王的手段更是凶残,可能还没见到太子,就被赢王斩杀了。即便再幸运一点,见到了太子,太子就一定会接受投诚吗?即便接受了投诚,就一定能顺利脱困吗?毕竟这些年来和太子并无交情。
想到这里,翎萧摇了摇头。樱子看着翎萧紧锁的眉头,清楚他的担忧,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不搏只能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翎萧,你一定要活着,翎王府才可以有所依,天元国的百姓才能有安定的日子过。我会小心运作,即便太子那条路走不通,我相信你,凭你的胆识和能力,一定能够让我们险象环生,你生病期间,曦雨我会接走照料,赢王的爪子伸得再长,一时半会还不可能对李府下手,你放心去做,不用有所顾虑。”
“我不能连累整个尚书府,这本就是针对我的阴谋,怎可牵连无辜。”
“你觉得李尚书无辜?如果我猜得没错,当年他和李灵儿娘的初遇就是一场精心算计,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是靠女方的家族势力得来的,可是当恩人患难时,他却迅速撇清关系,这么多年对他的嫡女不闻不问,也是时候让他还点利息了。既然老天选我做了李灵儿,这便是他该还的,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着樱子的话,一阵阵暖流涌入心头。翎萧从口袋里掏出一对镯子。这镯子是那年围剿突厥获胜后,一个老乡送的,当时觉得是女子之物,本没有想要,奈何老乡一再规劝,说未来有了夫人,可以送给夫人防身所用。
镯子制作精巧,不仅是一件精美饰品,更是一件趁手的暗器,扭动机关,佩戴左手的镯子可以抽出一柄软刀,刺向敌人;佩戴在右手的镯子则会有无数银针喷涌而出,可以近距离防身。
这么多年一直闲置着,想到樱子即将离开,可能用得上,便揣在身上一起带来了。他小心翼翼戴在樱子手上,反复教授着使用方法,樱子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有些失神。
“明早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回府,记得回府后找琉紫,万事小心。”
“这么急吗?我明天想和曦雨再见一面,没有亲自告别我怕她会难过。”
“一早便走,时间久了,恐生变故,曦雨那边我自会交代,你不必担心。”
“翎萧,我回府后,会告知府上人,我是你未婚妻子,你可有疑议?”
“我没有疑议,只是暂且不能说,等我这边安排好,会让琉紫通知你,到时再说。你刚回府,如有人问起,你说喜欢曦雨,便留在我府上玩了一段时间,你可记清楚了?”
翎萧一一交代注意事项,像极了严苛的家长。后来才知道,翎萧当时不让公开的原因,是怕坏了女方的名声,将军娶妻,需圣上赐婚,方可为正妻,他是要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
天色马上就要转亮,翎萧走到窗前,樱子从背后抱住了他,她不知道这一别究竟还有没有见面的可能,她害怕,害怕她一松手,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翎萧缓缓转身,将樱子拥入自己的怀中。
随着窗户合上,樱子重新躺回床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天刚微微亮,一辆行驶的马车,将樱子送回了李府。琉紫在后门接应着,樱子躺床上沉沉睡着了。
直到用午膳时,樱子被屋外一阵阵嘈杂声吵醒。原来是仙桃和浅月带着一众郎中赶来问诊了。樱子错愕地望着门外,赶紧喊琉紫给自己梳妆。琉紫告诉樱子,门外的郎中都是李尚书请来的,近日府上有传言,柳姨娘私自对嫡女用刑,导致嫡女得了隐疾,却让自己的女儿顶替嫡女身份嫁去了付公爷府上,可柳姨娘却说灵儿是装的,李尚书便请了很多有名的郎中来会诊。会诊结果,李灵儿确实失忆了,时间久远,伤及脑部,治愈的可能微乎其微。
郎中们走后,屋里的仙桃和浅月哭得泪眼婆娑,她们心痛地看着自家小姐,要是小姐的母族尚在世间,定不会让小姐被欺负了去。樱子望着眼前这两个丫头,问出了疑惑很久的问题:“浅月,我离府那日,你为何要带人围堵我?”
“小姐,那日你突然胡言乱语,一直往墙上撞,我原本是要去请郎中,又怕万一郎中没到,您自己就撞伤了,忙找了两个伙计过来,想着站在那墙边,这样您撞时就不会受伤了,奴婢万万没想到,您又翻墙跑了。”
原来是这样,可能自己太敏感了,内心的不安让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都带着灰色。
“浅月,对不起,我以为有人要害我。”
想起以前小姐每次逃跑也是这么突然,内心不由悲愤交加,小姐天性善良,自小失了亲娘,在府里活得谨小慎微,那柳姨娘却还想加害于她,想着这几天府上传言,付小公爷本来要娶的是小姐,却让李馨儿抢了去,小姐本可以改变一生命运,却被那对居心叵测的母女抢占了先机,想到这些浅月更难过了。
樱子欣慰地望着眼前几人,她们便是自己在李府的依靠。樱子谢绝了所有访客,她让浅月和仙桃仔细讲述自己以前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包括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她们和自己的过往。当她听到仙桃密语提到,自己的母族曾是跟随皇后母族迪拉那拉氏平叛起义的旧部时,还是被震慑到了,虽然之前自己也曾猜想过,却不曾像如今这般真实,世间最冷漠的果然是帝王心,过河拆桥斩草除根被他玩得明明白白的。
不过以此为切入点接近皇后,想必会更容易些。想到这里,樱子派琉紫开始打探近期的活动,详细记录哪家夫人举办游园会,哪家夫人举办赏花会,尤其留意宫中动向。
两天后,樱子主动带着丫鬟去到柳姨娘府邸请安。琉紫打探到,近日付府会举办一场赏诗会,樱子需要这个姨娘带她一起去参加。她需要去结交世家的公子小姐,尤其是荣府的荣臻小姐,听说皇后对她青睐有加,有意让她嫁给太子为妃。荣臻出身书香世家,最喜赏诗作赋,赏诗会她必定会参加。
“呦,这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柳姨娘看来还是在怪我了,关于近日府里的传言,我已书信禀明爹爹,一定是有小人从中作梗,妄图挑唆生事。我自幼没有亲娘,是柳姨娘您请先生教我学文习字,奏乐弹琴,我才长成如今这般,过去是我年幼无知,做了很多让府上难堪的事情,还请柳姨娘不要怪罪。爹爹说,让我从今好生跟在您身边学习,莫要再生事端,将来才能许一门好亲事,福泽一生。还请柳姨娘恩准。”
柳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喷得云里雾里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嬷嬷赶紧提醒,“夫人,快让小姐起来,这外界本就传言,说夫人虐待小姐,这要一直让她跪着,怕再生出事端来。”
柳姨娘回过神来,赶紧命人将她扶起,谁知道那丫头接着说:“柳姨娘,我是来真诚跟您道歉的,如果您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着不起来。”听到她的话,柳姨娘气得当场要发飙,谁知道这死丫头今天这是唱哪出戏,看来是没教训她,皮痒了,敢在自己的府上耀武扬威。
柳嬷嬷低声说道:“夫人,这小姐刚给老爷寄了书信,说不定这也是老爷的意思,不可动怒,万一惹怒了老爷,老爷追究起二小姐和付小公爷一事,怕就麻烦大了。”柳姨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说:“咱们母女一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就是一家人,快起来,以后定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谢谢柳姨娘,只是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其他公子小姐都未曾谋面,更别说寻亲事了。爹爹说,过几天有个什么什么会,非让我参加,还说在二妹府上举办,让我顺道去看看二妹,打破和二妹不和的谣言,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参加,爹爹便让我来请教您。”
柳姨娘听到这里,想了想,果然还是老爷考虑周到,必须尽快打破传言,不能让外界以为是自己的馨儿抢了付小公爷,能澄清这一点的当事人不就在身边吗,如果能把她带去,谣言便不攻自破了,想到这里,柳姨娘爽快答应下来。
赏诗会上,各个夫人带着自家的子女盛装出席,说是赏诗会,其实各家夫人心里都明白,也是年轻子女出来互相相看的好时机,柳姨娘看着身后一身素衣打扮的灵儿,内心一阵嘲讽,果然是上不得台面,来这样的场合也不知道打扮打扮,不过她也不怕,外界都知道她这继女一向不服管教,无论闹出什么笑话,都不会怪在她的头上。想到这里,柳姨娘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门外的管家早早候在门口,见着来人,赶紧热情请进去,转身瞥见身后的人,错愕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继续在前面带路。李馨儿听说母亲要来,早早让丫鬟等着,这几日的传言,让她心力憔悴,相公这几日都在书房休息,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她迫切的想要与母亲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姨娘一眼看到馨儿的贴身丫鬟亭花等在府前,忙回头,“灵儿,现在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你且自行在府上转转,英夫人邀我前去叙旧,我先过去。”说完急匆匆跟着丫鬟走了。
樱子并不喜欢这喧嚣的环境,径直朝一条幽静的小路走去,走着走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桃花林,粉色的花瓣嵌在枝头,沁人心脾的花香袭来,樱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想起了晁冲之的一句诗,不禁脱口而出:“鹅鸭不知春去尽,争随流水趁桃花。”
“大胆,何人在此妄论国运?”
随着一声厉斥,樱子不禁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定下心神,说到:“在下看到如此美丽的桃花,感叹春日的流逝,何来国运之说?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暗处偷听却不敢以真面示人?”
只见一名男子从桃林中漫出身来,一身青色华衣,气宇轩昂,正朝着这边走来。樱子看着这张脸,有点恍惚,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仙桃上前一步开口:“奴婢给付小公爷请安,我和小姐是来参加赏诗会的,迷了路误入此地,叨扰到小公爷,还望小公爷见谅!”
“迷路?哼!怕是又想行什么苟且之事吧?”
“不知付小公爷此话何意?叨扰到了您,很是抱歉,我们这就离开,不扰您清静。”樱子想着眼前之人已投靠赢王,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便想赶紧离开。
“站住!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樱子本不想多事,但听着这话,好像并不想放自己走的意思。便开口到:“难不成妹夫是想请我小酌几杯,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近日来听闻传言,说你我二人并不清白,这要是让二妹知道了,不知道她会如何?”
“你,你,你果然是个刁妇,是我看走眼了。”
“付小公爷,我提醒你一句,目前我待嫁闺中,并不是什么妇人,还请你扼制那些传言,不要波及我的名声。至于你和李馨儿那些破事,我并不感兴趣,还请您自重,莫生事端。”
“来人,把这刁妇给我抓起来。”
“付小公爷,求您饶了我家小姐吧。”仙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付卿看着眼前的灵儿,外出求学那年,这个女人明明答应自己,等他回来后就嫁给他,谁知道书信了两年便失去了联系,自己迟迟等不来回信,冒着被家父责罚的风险在大雪夜匆匆赶回来,谁知道,却亲眼看到让他心碎的一幕,在灵儿的床榻上,一个男子俯在灵儿身上,猛烈的撞击着,房间里传出男女喘息的声音,他一脚踹开房门,准备冲进去给这对狗男女一点教训,被身后出现的李馨儿一行人拉住。
这么多年,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心间。他有意接近李府,甚至不惜娶了李馨儿,也无非是想找机会,狠狠报复回去。可是他发现,她好像真的没有爱过他,成婚后,付小公爷几次借口回李府,都未曾见到灵儿身影,只是从柳姨娘口中听闻,她似乎在外面有野男人,经常翻墙头跑出去,无论怎么拷问就是不开口,后面连李尚书都懒得管她了。
直到上次在柳姨娘府上赴宴,才见到一次,本想狠狠羞辱她,可是看着她当时怪异的举止,一时没摸清情况,暂且放过了她,谁知道,今天她却主动送上门来。
“我家小姐摔坏了脑子,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是有意冒犯您,请您看在以前我家小姐和您的情谊上,饶了我们吧。”
“呵呵,这脑子坏的可真是时候,巧了,今儿刚好我府上有郎中,这就给你家小姐看看。”
一路上,樱子被押着往前走去,她的脑袋飞速旋转着,仙桃跟她讲过,她和付小公爷当年确实关系要好,算得上是灵儿仅有的朋友,不知为何突然断了书信,还娶了自己的妹妹,她总感觉今天这架势,倒像是和自己有什么苦大仇深似的,莫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蹊跷。思索间,灵儿被一把推进了一扇院门中。这像是一座孤院,里面只一间厢房,院子里面似乎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了。
付卿拽着樱子进了房间,樱子转身对被拦在屋外的仙桃说道:“仙桃,你且在门外安心候着,我陪付小公爷叙旧,你不必惊慌,如果有需要我自会传唤你。”付卿望着面前镇定自若的灵儿,突然有点后悔了,他不知道一向沉稳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正在和母亲商讨的馨儿收到密报,说看到小公爷和一女子在桃林中幽会,接到消息,李馨儿带人马不停蹄赶到桃林,哪还有什么人影,便顺势追到这座孤院中。
李馨儿对着院内破口大骂,声音由远及近。樱子看向付小公爷,付卿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发自内心的无力感让他下意识的扶住额头。
樱子赶紧把付卿推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樱子坐到了床边。李馨儿在看到樱子的一瞬间,气得颤抖着提高了嗓门:“果然是你这个狐狸精,在勾引相公。”说着让手下奴婢开始打砸翻找,李馨儿显然不满意现在的结果,冲上前来,想要在床上查看。樱子猛抽身,一个巴掌狠狠将李馨儿扇倒在地,馨儿捂着脸,“李灵儿,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绑了,带回府上,我倒要看看,她有几个胆子?”
“我看谁敢?李馨儿,你长姐入你府上,你便是这样待客的?传出去不怕笑话,堂堂的付家夫人,带着一帮恶奴四处捉奸,竟捉到你长姐的床上来了。”
“来人,掌嘴!李灵儿,你今天落到我的手里,不死也要把你扒层皮。”
“慢着,李馨儿,你既然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你和付小公爷的事情是想让我在这里当着下人的面儿全部说出来吗?我本与付家公子情投意合,书信往来,为何那日我寄出书信后就再收不到回信?为何之前付小公爷每次入府,你们都要把我锁进柴房?”
“闭嘴,你们都出去。”李馨儿打断了樱子的话,慌乱把众人赶出门外。
“李馨儿,希望你好自为之,你不惹我,我们便各自安好;你若执意与我过不去,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累了,赶紧滚吧。”
望着李馨儿离去的背影,樱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机智,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果然吓退了她。此时躲在床上的付小公爷也坐起身来。
“你一直没收到我的回信?”
“付小公爷,我失忆了,我们的过往就让它翻篇吧,你既已娶妻,从此我们之间再无交集。”
说完,樱子带着仙桃朝赏诗会的方向走去。赏诗会已经开始了,各家夫人们在远处的长亭中喝茶,目光时不时瞥向年轻小辈们。远处,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也正缓步向这边走来,樱子由于没有长辈引荐,与这些年轻小辈自是不熟,站在边上仔细观察着一切。场中有几位公子提议用水做诗,进行比试,也有几位小姐参与其中,边上围着一圈看热闹的,随着穿粉色长裙女子的一语落下,场上响起了掌声,“荣臻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才情不输我们这些男子啊。”
“呦,这还没成为太子妃呢,你们就开始阿谀奉承了,荣臻你也太不谦虚了吧。”一女子跋扈说道。
说话的女子是云国公的孙女,云国公掌管吏部,朝中根基极深,没人敢轻易得罪他。云裳自小嚣张跋扈,听说赢王已经请旨求娶她,更是目中无人。朝中赢王和太子向来不对付,云裳作为赢王的人,此时也不能败下阵来,这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这位小姐,荣臻小姐的诗句确属上乘,大家也是真心被她的才华所折服,难不成您有更让人拍手叫绝的诗句?倒不妨说出来让大家评鉴一下,如何?”
“你是何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是李尚书的女儿,李灵儿。赏诗会本就是畅所欲言,我也是直抒胸臆,就事论事。”
“一个小小尚书之女,竟敢这般跋扈?”
“我虽是尚书之女,却也略知礼数,断不敢在众人面前公然藐视朝廷官员,”
“你,好,你给我等着。”
云裳气呼呼地走了,荣臻看着眼前替自己说话的女子,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众人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樱子朝着看向自己的荣臻拱手作揖便退下了。
今日之事让樱子嗅到一丝危险的信号,一个国公之女竟敢公然在大众面前如此嚣张,明知荣臻可能是当朝太子妃的情况下,仍然出言不逊,可见其背后势力之庞大,才让一个未过门的赢王妃如此有恃无恐。
正低头思索间,猛然被一只手拽进了旁边树丛中,被人捂住了口,不能言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了脚步。感觉附在嘴巴上的手终于离开,樱子忙抬头望向此人:“付小公爷?青天白日,不知我的妹夫掳我至此,究竟有何贵干?”
付卿面对李灵儿早已心如死灰,甚至因其水性杨花心生怨恨,今日在听到李灵儿与李馨儿提起当年之事的对话后,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难道当年的事真的存在什么误会,便想当面问清楚当年的情况。在李灵儿离开后便一直尾随,未曾离开,当他看到李灵儿竟然敢公然挑衅国公之女云裳,他再也按耐不住焦灼的心,便伺机而动,想提点下李灵儿。
“李灵儿,你可知你今天挑衅的是何人?就要大祸临头了,你还不自知?”
“哦?我不过是仗义执言一句,怎让妹夫说的如此严重,莫非她也是妹夫心悦之人,说不得?”
听到这话,付卿当即便气红了脸,怒道:“休得妄言,她可是云国公之女,云国公本就势力强大,如今又和赢王定了亲,如今朝野上下,谁都要给赢王三分颜面,更何况是你这样一个闺中之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赢王也是皇子没错,即便云裳成了赢王妃,也不该扭曲事实公然藐视朝廷官员,我行得端坐得直,即便闹到当今圣上那里,我也会如此说。”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赢王本就势力强大,如今得了云国公府的支持,可算是如虎添翼,他日必是人中龙凤,就连太子都要礼让三分,岂是尔等可以妄议的!你赶紧回去与你父亲言明此事,商量对策上门致歉,切莫耽搁了时辰。”
“妹夫怕是昏了头,赢王再如何也要屈居太子之下,为人臣子,岂敢妄言,妹夫还是小心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付卿看着李灵儿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恼怒起来,瞪了李灵儿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付卿离去的背影,樱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更加笃定了此人已投了赢王门下,以后要躲着点,今天真是大意了。樱子沿着小路往回走,没走多远,便碰上了一路寻来的仙桃。
“小姐,你去哪里了,可吓死奴婢了。”
“我一时走神迷了路,不要担心。”
“没事就好,我们赶紧过去吧,柳姨娘正找你呢。”
这个柳姨娘,定是李馨儿将刚才吃瘪的事情告诉她,她这就急匆匆给亲女儿出气来了。沿着几步不高的石梯,顺着长廊便走到亭子的中间,只见柳姨娘被几个妇人簇拥着,坐在那里有说有笑。樱子上前行礼,开口说道:“姨娘,您找我?”
柳姨娘远远瞥见李灵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心里那个气啊,一想起今天馨儿说这个小贱蹄子尽然还妄想勾引自己的女婿,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赶紧把这小贱蹄子给嫁了,省得夜长梦多。眼看这小蹄子过来,立马阴沉着脸说道:“去哪里了?入了付府,岂容你到处乱闯?”
“姨娘,灵儿初次来这府上,一时迷了路,还请姨娘恕罪。”一边说,一边跪了下去。
柳姨娘哪见过这阵势,外界本就传言她这个做姨娘的欺负嫡女,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这不是落人口实。赶紧开口说道:“灵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第一次入府,怕你不了解情况闯了祸,叫你过来,也是问问你看看有什么需要。”
好个柳姨娘,果然是老狐狸,“姨娘,就知道您最疼灵儿了,灵儿还真有一事相求,不知姨娘可否应允?”
柳姨娘万万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说,这赵灵儿还真蹬鼻子上脸,于是,不悦道:“灵儿先说说什么事情?”
“姨娘,我看其他小辈都有长辈引荐,结识朋友,灵儿第一次出府,谁也不认识,不知姨娘能否引荐一二?”
柳姨娘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难,只能免为其难的应下了。
其实柳姨娘这身份并不被这些官太太们认可,一个妾室而已,柳姨娘仗着大人的宠爱,一哭二闹三上吊,多次提议让李老爷抬做平妻,李老爷都没点头,直到李馨儿准备出嫁,庶女的身份嫁到付府无法做正妻,在付家的施压和柳姨娘软磨硬泡下,李老爷这才松了口,给了个平妻的身份。
仗着自己的女儿嫁到了付府,这才勉强挤进了官太太圈,私下和这柳姨娘交好的,也都是些妾室,或者和她一样后来被抬上来的平妻。她这样的能引荐什么,樱子心里比谁都清楚。
樱子在人群中穿梭着,一边听着柳姨娘介绍着手帕交的女儿们,一边四处搜索着荣臻的身影。这时,忽听得阵阵喝彩声由远处的亭子传来,人们便纷纷往亭子那边看去,随着人群,一行人也走到了亭子边,樱子抬头往里面看,果然荣臻正在里面。樱子一回头,看到了柳姨娘躲闪的目光,赶紧拉了柳姨娘上前。
“姨娘,眼前的女子才华卓越,灵儿深感佩服,想结识此人,劳烦姨娘引荐。”樱子早已顾不得柳姨娘那气成鸭蛋的脸,喋喋不休催促着。眼前之人柳姨娘自是认识,只是自己早已是赢王阵营的人,也一直听着女儿劝告,远离太子系,眼下这个荣臻不正是太子妃人选吗,心下暗暗叫苦,正要转身离开,抬头对上了荣臻的目光,吓了一跳。众人随着荣臻的目光,也齐齐看向了呆在原地的柳姨娘。樱子赶紧又重复了一遍,柳姨娘只好挤出一丝笑容,客气的介绍起来。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好诗,灵儿姑娘不愧是尚书府的女儿,果然才情斐然。”荣臻出身书香门第,自是听出了诗中的意思。虽不明白她为何要接近自己,也许是读书人的心心相吸,她还是没有开口询问。直至赏诗会结束,也不见灵儿离开,荣臻开口问道:“灵儿姑娘,已经散场了,为何还不随你姨娘回府?”樱子看着四下无人,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荣臻小姐,实不相瞒,小女有事相求,只是此地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明日到您府上一叙。”
“两府本无交情,在下也只是深闺女子,平日里除了会吟诗作对,没什么其他本事,恐帮不了灵儿姑娘。”
樱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和冒犯,只是这是她接近太子难得的机会,她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翎王府还有亲人在等着她救命。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过去:“荣臻小姐,我无意冒犯,只是事出紧急,您看过信后如果想联系我,明天可以递帖子到尚书府,我在府中等你消息。”说完樱子拜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尚书府内,柳姨娘气急败坏吩咐着:“听好了,等会儿小贱蹄子一到家就给我绑过来。”柳姨娘哪里受过这种气,在付府的诗会上被人下了脸面不说,又得了女儿一通抱怨和警告,说是赢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动怒的,赢王的手段想想就后怕。都怪那个小贱蹄子,害的自己百口莫辩,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说话间,听得下人来报:“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还不赶紧绑来?”
“夫人,小姐不从,还说恶奴欺主,要告到老爷那去,她手下的丫鬟也是拼命护着,奴才们竟一时下不了手,这才来请示夫人。夫人,您看该如何才好?”
“多派些人手,把她的丫鬟们也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她还反了天不成。”
“可是,老爷近日在府中,万一知道了怪罪下来,奴才们害怕,害怕......”
“无妨,老爷怪罪下来有我担着。”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李灵儿缓缓上前行礼:“姨娘,灵儿给您见礼了,您不知道刚才一群恶奴打着您的旗号说是要绑我过来,我差点上了她们的当,我是李府的嫡女,您是李府的当家主母,哪有母亲绑女儿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外头该怎么看咱们李府呢?我本是要换身衣服再过来给您见礼的,谁知道这帮恶奴怎么都不让我回去。”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李灵儿倒是还演上了,柳姨娘简直要气疯了:“给我住嘴!你这个小贱蹄子最近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是不是过了太久平静日子不舒服了?来人,给我掌嘴!”
“慢着,姨娘,荣臻小姐明日要约我到她府上一叙,要是让她看到我的脸,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望姨娘三思而后行啊。”
“什么?约你入府?你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妄想傍上荣府的大腿?别说你,就是老爷都没荣幸登府拜会,更别提你了。怎么今天刚认识荣府的人,就开始做梦了?”
“今日以诗会友,我与荣臻小姐一见如故,她许我二人日后以姐妹相称,您要是不信,可以到荣府去求证。这份情谊全是仰仗着姨娘的引荐才得来的,灵儿还要感谢姨娘呢。”樱子知道柳姨娘断不敢上荣府去查证,便这么胡诌着,那封信不知荣臻看了没有,不知道会不会递帖子过来。眼下,只能先稳住柳姨娘。
柳姨娘恨不能生吞了她,将信将疑间竟没了主意。现在老爷毕竟在家,自己在人前一向温婉有佳,不可冲动行事。为今之计,要赶紧把她嫁出去才是正事。至于嫁给谁,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一想到未来小贱人的命运会掌握在自己手上,气也消了一半,忙派丫鬟去付府传信,赶紧让馨儿物色人选。
“来人,将大小姐给我关进柴房。”
樱子没想到,柳姨娘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