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铁环

“别弄脏我的衣服!求……求你们了……”,袁健赶紧从地上爬起,若是让妈妈知道自己衣服弄这么脏,回家也少不了一顿毒打,妈妈打人有时候比这群人还厉害。

“这全身鱼腥味的小师弟还怕脏?!哈哈,给我把他按在地上滚。”在这小镇里,有些口头俗语,比如大师兄代表疯子,小师弟代表傻子。

这带头欺负他的是初三一班的李光辉,父母在这只有二条街长的镇上开了一个比较大的商店,又经常带人做工,他在学校里很显得神气,身边不缺小弟,学校劝说过他的欺凌行为,过了几次之后也就罢了。

李光辉身边两个双胞胎兄弟,高山高水将他推到在地,拖着他在这泥巴压平的操场上走了两步,这两兄弟高大胖实,拖着这袁健就两头胖猪叼着一条瘦猴一样滑稽,这李光辉和他身边的几个同学笑得合不拢嘴了。

袁健有些绷不住了,脸憋的通红,泪水也就流了出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放学了,打扫卫生的学生还没有走,很多看热闹的围了上来,袁健更觉得窘迫,想站起身反抗,却被不知是被高山还是高水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光辉笑了起来,“老子警告了你多少次了!别出现在老子面前,你身上那股鱼臭味熏得老子想吐!”

李光辉感觉到自己就像黑帮大哥一样,狂拽酷炫,受到男同学的敬佩,女同学的仰慕,可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总觉得自己长大了说不定能当个救世主,肯定是不平凡的人。

一个高大的少年拨开了人群,他是上个月新来的和袁健同班的同学,袁健没有和他说过话,只知道他叫钟南,知道他成绩在班里很好,知道他住在自家鱼塘附近的一个瓦房里,知道他有个几岁大的妹妹,有个羸弱的奶奶,有个打杂工的爸爸,就知道这些了。

钟南虽是十四岁光景,却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八的个头,可远远甩了这些还没有发育的男生一截,容貌也是阳光俊郎,只是皮肤有些黑。

钟南从高山高水手里扶起袁健,“你们做什么!”,钟南口音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他说着普通话,这在这川南的小地方听起来很是滑稽。

“哟哟哟~这可不是普通话好学生?”

李光辉走到他面前,抬手指着他,“你看不见啊,这个小师弟熏到我们了!”

钟南拍开了他的手,这一声“啪”,可像打在李光辉脸上,周围有些女同学低头笑了起来。李光辉瞪大了眼睛,“你个外地人,在我面前歪?你老汉儿还在给我爸干活呢!硬是不怕死?!”

李光辉的后腿–他的堂弟李兵,跑过来说:“校长来了!校长来了!”

李光辉一听有些慌张,对着袁健吼道:“你要是敢告状,我就不让我老汉儿卖东西给你家,我也去你们家买鱼!更不让你们家摆摊!听到没得!?”

袁健赶紧点了点头。

看客和施暴者散开去,校长说和四十多光景的男人,头有些凸,他们说那个发型叫地中海,肚子也凸了出来,袁健觉得和堂嫂怀了八个月的肚子一样大。校长从他们身旁路过,只看了一眼脸哭花了的袁健,也不做停留走去了办公室。

袁健裤子腿部磨出了一个洞,身上沾满了泥土,书包带被扯断了,他的书包背带都补了不下五次了,这下可能无处可补了,交叉的线扯成了丝。

钟南也背着个手工缝的布袋,各种颜色拼成,全是用黑线缝制,只有一根背带,斜挎着,书本有些多,那带子勒成了一根绳,现在是春末夏初,只穿一件长袖,带子勒的衣服都起了褶皱,钟南好像经常穿这一件衣服,白色的长袖有些泛黄了。

袁健摸了摸鼻涕跟在钟南身后,走出了学校半响,钟南回头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钟南看着他脸上的鼻涕还泛着光,眼睛也织满了血丝。

袁健还不到他肩膀,基本是全班最矮的人,他仰着头看他:“我家也……也在黄包头。”,黄包头是他们村口的名字,村口离镇上半小时路程。

钟南沉默了一下,“那口鱼塘是你们家的?”。

袁健抱着破掉的书包点了点头,那书包上印了一只米老鼠,只是被泥土糊了半张脸。

他们走在田坎上,钟南走在前面,问到:“他们为什么欺负你?”,袁健不知道怎么讲,在他们这里,连很多老师都不说普通话,听着钟南普通话,本来嘴笨试图用普通话回答也就支支吾吾,“他……他们……”

“你用川话讲就好,我听得懂。”

“他们说我熏人……”

“没有,你不臭。有皂角的香气”

“真的……?”袁健心情有些愉悦。

“他们为什么叫你小师弟?”

“小师弟是憨包的意思……”

“你只是成绩不太好,怎么就成了笨蛋了?你叫袁……?”

那次摸底考试,袁健在全年纪的倒数,当时他很纳闷看起来上课挺认真的,可能多半在梦游了。

“袁健!”袁健自我介绍到,仿佛他吼的越大声,钟南就能记得越清楚。

“喔”

“我也不想成绩不好,好像脑壳总是记不到东西……”

“怎么会呢?”

“……”袁健沉默了片刻,“我是早产儿……”

后来钟南才知道袁健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还比自己大两岁,留过两次级,成绩还在年级倒数。

当天晚上,袁健在屋背后转悠了半个小时,不敢回家,开始做起了心理斗争,挨打就挨打吧,反正跑不掉的,可……怎么才能让妈妈不那么生气呢,才敢跨进坝子,袁母是三十多女性,身材瘦小,估计这袁健除了是早产儿外发育不良外还遗传了这袁母的身形,袁母背着一背篓浮萍,背蒌还滴着水,正准备去鱼塘里喂鱼,出门就看见了袁健浑身稀脏,平时柔顺的头发都被泥巴贴到了脑门上。

这袁母也不问三七二十一,放下背篓,在屋檐下抽了根干的树干对着袁健抽打起来,袁健疼的跳脚,“你个狗日的报应!老子不难得洗衣服吗??天天知晓得耍,到处板!”

袁母见他躲避,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拉着他抽打,“妈!我错了,莫打了!!痛!!我自己洗自己衣服!!”

“你洗?!肯定该你洗了!!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真是出不到气!!你看你这件好好的衣服又破了洞!我以为家里是开银行吗?哪有钱给你买?!”袁母见这树干打断了,又要进屋去拿那打猪用的响杆,袁健扑通跪下来抱住袁母的腿,“妈!我们去喂鱼嘛,我给你背背篓!!”

袁健又跑起来背着背篓,这个背篓都快有他人高了,他太恐惧母亲了,背起朝那鱼塘跑的飞快,袁母只得放弃原计划,跟着他去了鱼塘边,鱼塘边的田里,稻子都有半人高了,袁母跟在他身后,气还没有消,便走边用脚踹他屁股,好几次差点差点没有站稳栽到田里。

袁健家对门是袁达财家,袁达财比自己小两岁,和自己同年级,他有个外号袁二万,他是超生的二胎,出生时被罚了两万,便有此外号,袁二万有个姐姐,与这袁健一样大,没有读书了,听妈妈与别人聊起的时候说是被袁二万父母嫁到外乡做媳妇儿去了,还收了两万块的彩礼,倒是刚好抵了这袁二万罚款的钱。

袁达财在自己坝子里和两个同学滚弹珠,他们都是一班的。

“你们看健健儿又被他妈打了!!哈哈”,其它两个同学顺着袁达财指的方向看去,也都笑起来,袁健知道,明天又要被同学们嘲笑了,他羞愧地低下头。

袁母也不说话,只是也不踢袁健了,袁二万妈从屋里出来,看见田坎上的母子俩,对袁母吼道:“你们健健儿好勤快喔,放学就帮着你喂鱼喔!那里像我这个报应儿!”,说罢对着撅起屁股瞄准弹珠的袁二万就是踢,袁二万哎哟了一声,差点啃了个狗吃屎,“妈!”,“还不快给老子进去烧火煮饭?!”。其它两个同学有些尴尬,捡起弹珠就跑了。“你们两个输了的弹珠留下!!”,袁二万还要去追,被他妈一把拉住了衣领,揪了回来,“还不学学你健健哥!懒得不成样子!”。

袁母一听,堆起了笑脸,“哪里勤快了?一天到晚悬皮(淘气)得很。”

袁健回头看妈妈笑了起来,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每次都给袁健一个假象,她似乎不会记得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可是……等熟人一消失在视野,袁母就会重新读取刚刚的档案继续和袁健生气。

老师说这是先存档,再读档。

袁二万被他妈揪进了屋子。

袁母又踢了踢他的屁股,袁健只能拼命走快点,到了鱼塘,袁母还在骂他只是声音压小了不少,袁健一声不吭,袁母边扔草喂鱼,边掐他。

这被钟南的奶奶看在了眼里,他们住的瓦房离他们两条田坎的距离,钟奶奶对袁母喊到:“香莲~又来喂鱼了?”

袁健一开始不知道喊的是自己妈,他经常记不得自己妈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健健儿妈。”

袁母又笑了起来,“哎!是呢,每天都要吃!”,袁健佩服自己妈,就佩服这点,上一个秒是大晴天,下一秒就打雷刮风。对着外人笑呵呵,对自己凶相毕露。

“那是你儿子吧?!真勤快喔”,这钟奶奶的川南话很别扭,感觉得出她想融入这里,但今天袁健刻意搜寻了有没有钟南的身影,只看到他挑着柴从屋后的竹林里走了回来,他没有穿他那件泛黄的白长袖了,穿的是一件破红色背心,身上有个补丁,大得袁健隔了两条田坎都看得见,露着壮实的手臂和胸膛,钟北扎着双马尾跟着钟南背后跑,边喊着:“哥哥!哥哥!”

袁母看了看钟南,说:“那有你那孙子能干,长的高大,听说成绩是数一数二的好喔!”袁母语气里的羡慕,袁健听的出来,一点不作假。

钟南看向他们,似乎是看了一眼袁健,袁健有些不真切。

晚上袁健父亲–袁黑五,回到家,看了眼在厨房和这潲水准备喂猪的袁健,他手臂上被打的青紫痕迹,也没有多说话,坐到饭桌旁,拿出一包红梅烟,用火柴点燃了,吧嗒抽了两口。

袁母见他回家又是撒手不做家务,心里又急了起来,“黑五儿!你儿子书包又烂了,你买哇?!”

最慌的是袁健,要是让爸爸花钱,这顿打可轻不了!

谁知今天袁黑五也不生气,说:“书包烂了就不上学了嘛!反正也是个憨包,读啥子书,浪费时间浪费钱,你看人家平平儿,初三都没有读了就出去打工,一个月能挣五百块呢!每个月还兑回家三百块!”,平平儿就是他的堂哥,比自己只大了一岁,没到婚育年纪就让一个女孩怀了孩子,那女孩和自己一般大,就让自己叫他堂嫂,现在住在了伯伯家,村里太多不到法定年龄就结婚生子了,大人们还引以为豪,这能娶妻生子便了人生巅峰了。

袁母用力摔了一下水瓢,不说话,袁黑五又说:“还娶上了媳妇儿,都快有小娃儿了,看你生的憨包,不指望他挣啥子钱,能不能娶到婆娘的都恼火的很!”

袁母气势汹汹跑到袁黑五旁边骂到:“你个日龙包好意思说!老娘怀孕了就没有少干活,累到了就早产了!怪哪个!!还是怪你这个杂种,懒批疙瘩!啥子都要等老娘给你弄。”

袁黑五也不服气,烟蒂扔到地上,用手指恶狠狠的点了点袁母的额头,“别个的婆娘怎么这经实?!就你娇气?!那个婆娘不是怀了还要干活路?当初我就该听我母的话,不要娶你这种跳蚤一样大的女人!又不能生,还不能干!吼得还凶!”

又来了又来了!袁健心里战战兢兢,不要迁怒到自己才好。

“你快点去找牛高马大的女人吧!我看你就是想得很了,你个老骚棒!当初我就不应该听我母的话嫁给你喔!当初就看你不顺眼!!不是个好东西!”,袁母的声音拔高了三寸,这一个弯子的人肯定都听得到了。

“你看你才是个骚婆娘!你看你生的儿哪点像我?!晓不得和那个野男人偷的,遭了报应,早产了,还要让我养!”这袁健生的白净秀气,确实和这袁黑五又黑又丑有些不相像,袁健心里十分难受,他想逃离,却无处可去,只能躲在猪圈里看着猪吃食。

“仙人板板!!你听听你说的浑话!!”袁母不罢休,抓起一旁的板凳要打袁黑五,“疯女人!”,袁黑五挡住板凳,这瘦小的袁母力气哪有他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顿晚饭一家三人都没有说话,吃过饭,天色黑的差不多,还好有月光,勉强能看得清路,袁健去鱼塘旁的田缺口里洗衣服,今天在学校哭出的鼻涕,脸上的泥巴都还在,他想洗澡,如果回家弄多半要被妈打,不洗的话,这臭熏熏的小师弟可就坐实了。

还好这快到五月了,也不冷,他就脱了在田边洗了起来,刚刚在家里拿了可皂角,也搓起了头。

“怎么不回家洗澡?!”,这可好生吓到了袁健,他抬起头,发现钟南站在岸边手上拿着什么东西,钟南背对着月光,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亮光,黑暗中看不清钟南的表情。

“我……洗衣服……顺便洗一下澡。”,袁健有些羞耻,自己以前被大娘大妈看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为什么不回家洗澡?”,钟南蹲了下来在缺口出洗起了东西。

“我妈……我妈要打我,你在洗什么?”

“我妹尿床了,我给她洗了,要不然没有换的。”

在钟南看来,这迎着月光的袁健像会发光一样,站在田凼里,他应该不属于这里,钟南这样想。

“喔,你妈呢?我从来没有看过她,只看过你爸,他好像有点喜欢喝酒!”

钟南低着头认真洗着衣服,他蓬松的头发在月光下透着光,看得正在搓澡的手都顿了顿。

“我也不知道我妈去哪里了,他们说她跑了。”钟南努力让语气平静。

“喔……跑了好,跑了就不打你了!”,袁健是由衷的替钟南开心,钟南可不觉得。

“我妈不打人,你妈今天为什么打你?”。

“还有不打人的妈?我妈看我今天衣服都脏了……就打我。”有不打人的妈,袁健可想都不敢想,那应该只有天堂才有,天堂是什么,自己心里也没有谱。

“你快点洗了回家吧,这天儿晚上还有点凉快。”

袁健冲了身上的皂角泡沫,跑到坎上穿上了裤衩,今天很开心,有个人能和自己认真聊天。

“我先回去了……”

“嗯”

第二天要赶集,他们镇上每逢一,三,九就要赶集,今天是农历三月二十一,早上四点袁健就被袁黑五揪了起来,让他给自己牵着网,到鱼塘里打捞了一摞活蹦乱跳的鱼,大多是花鲢。

袁黑五昨晚和香莲吵了半夜,现在也不愿低头去主动和她说话,就让袁健帮自己运鱼去集市卖。袁健昨晚是想着今天和钟南一起上学的,却迫于父亲淫威,只能背着鱼和父亲走到街上。

到学校时,他身上真的有鱼腥味了。他一坐下来旁边的女生捏着鼻子故作姿态的挪了挪位置,对前座的女生小声说着什么,前排那个雀斑女孩,她有一个塌鼻梁配上她的脸,倒像芝麻大馒头上挂了蒜头,鼻翼扩张,没有闻到却还是嫌弃的捏起了鼻子,周围的同学都离他远了一圈,除了他后座的钟南。

钟南看着周围这些同学,不经意的蹙眉。

钟南才开始注意到眼前这个背影,他头发清秀,软软的头发像混入了窗外的晨光,有些金光闪闪,昨晚也有些银光闪闪,颈项也白皙,却有几道青紫痕迹,暗料应该是昨晚被打的。

这袁健上课是很认真,认真做笔记,认真听老师讲课,被抽到回答问题是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班上就有同学开始嘲笑:“小师弟不知道喔~”,又是哄堂大笑,袁健憋红了脸,老师便让他坐下。

钟南一般也不说话,以前是被人嘲笑穷,现在他是外地人,倒是口音先被嘲笑,有人低论他装模作样赶潮流说普通话,所以在学校里也很沉默,但是他成绩特别好,现在是初三下期了,上次期中考,比全校第二名多出了几十分,很多老师都没有想到转校来的学生是一匹黑马。

上午半天下来袁健除了上厕所也没有离开过位置,中午吃饭时间,很多学生都去了集市上的面馆吃饭,想袁健这种没有零花钱的人只能每天中午回家吃,吃了再来学校,所以午休时间也没有。

“一起回家不?”,一放学大家跑得飞快,就留下了钟南和袁健,有几次袁健是看到过钟南回家吃饭的,所以他问道。

钟南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学校,路上有碰到过学校的学生,很多人都对袁健指指点点起来,这袁健可是全校出了名的小师弟,大家都认得,而钟南作为全校唯一一个外地户,又身形样貌突出,大家也都认得。

袁黑五卖鱼已经回到家中,香莲又在骂他卖鱼的钱也不拿出来,袁黑五表示,自己也应该需要点零花钱,拒绝拿出,又在家里快掀开了锅,袁健见状也没有胃口心情吃饭了,就在鱼塘边坐了一会儿,直到钟南过来。

“还没有吃饭吧?”

“吃……”,袁健想说吃了,可惜袁健肚子倒是咕咕叫了起来。

“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吃吧。”

“谢谢……”

袁健心里高兴,跟着去了。

“奶奶手脚不灵活,我刚刚炒好的菜。”桌上只有一份炒黄瓜。

钟南用一个缺了口的碗给他添了一点米饭,钟南递出的时候手指挡住了缺的地方,直到袁健接过,才看到这缺口,袁健想这钟南定然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在朋友面前露了自己短处,嗯,到底是拿自己当朋友。

钟南奶奶人很亲切,袁健很喜欢和她说话,钟北也很乖巧,叫着:“健健哥哥~”

这是这袁健好奇他爸爸怎的不在家吃饭,钟南告诉他,最近这农村里开始流行起了盖楼房,他爸爸去给人家当推房工挣钱。

几天下来袁健倒和钟南热络了起来,这可算袁健第一个朋友。

最近两天香莲心情似乎不错,没有怎么打骂袁健,袁健心里反而有些忐忑。

“妈,我猪喂好了,我去钟南家看看……”,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嗯,早点回来!”

那时候农村里很少有人家有电视,但是钟南家有一个磁带机,一个木质的磁带机有枕头那么大。它放出来的声音真好听。

袁健陪着钟北玩累了,钟北便爬上奶奶的床睡觉了,钟南住的地方有两间卧房,中间只用了土墙隔开,连门都没有,平时钟南和父亲一间,这两天父亲在十多公里外给别人拆房子,走路需要两三个小时,只得晚上寄宿在主人家里,今晚也就钟南一个人睡。

钟南将屋里都打扫好了,才开始看起了书做起了作业,袁健看着他,问:“这唱的是什么呀?唧里呱啦的。”

钟南抬头用铅笔撑着下巴望着袁健说:“这是粤语歌。”音乐很小声却让袁健沉沦。

“唱了些什么内容?”

钟南笑了笑,夜里似乎也带着阳光,袁健恍了神。

钟南埋头在本子上写着:“

无论男女都想有个伴侣

世世生生可以鸳鸯戏水

到了一天要别离

唯有寄盼寄盼来日再重聚

情重还要朝朝晚晚共对

远隔天边夜深孤独难睡

惯了强吞去眼泪

谁个想爱你爱你

渐变拖累

如何热爱着你并没有证据

暮暮朝朝暖透了身躯

这算是爱 还是各施各取

只因我本空虚

仍然热爱着你并没有后退

暮暮朝朝终于都告吹

最爱是你 平淡却似江水

真爱若是未为我考虑

何必争取”

袁健摇摇头说:“看不懂.......”

钟南说:“我也不太懂,可能以后就会懂吧”

“他是谁,唱的弄好听!”

“嗯……陈百强,可惜去年去世了……”钟南神情忧伤,“我妈妈最喜欢听他的歌。”

袁健转开话题:“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学习?”,袁健盯着他满是草稿的本子。

“想读好高中,读好大学,不想一辈子就这样……”

“一辈子就怎么样?”

“早早未婚生子,打工养家,像个旋转的陀螺,却没有方向。”

“谁教你这些的?”袁健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

“我妈……”

“那你可以教……教我学习吗?我也想继续读书……”

“明天开始拿书过来吧”

“好!”

过两天袁健与钟南回家时,在街尾发现了一圈铁丝,袁健像发现了宝一样,“我们捡回去做铁环,你知道铁环不?”

钟南点了点头:“我知道,小时候玩过。”

钟南力气大,回到家坝子里不多时,就抡成了一个圆圈并绞在了一起,这下就差勾子了,钟北和袁健在一旁围观,钟北难得安静了许多,全神贯注地看着。钟南用钳子夹断一根铁丝,用力掰出了个钩子,捋直了钩身。开始在坝子里滚了起来,坝子是由石板贴成,比较平整,等到滚出坝子时,碰到泥坑铁环就倒下了。

袁健有些兴奋,脸都红了,和钟北一起又叫又跳,“你技术不太行喔,看我的!!”

袁健接过铁环在坝子滚了几圈又在泥土坑了走了十多米远。

奶奶在一旁微笑着说:“人生就像滚铁环,又的人开始到结束的路都是泥泞弯曲还有狂风暴雨,可能不出两步便结束了,能走多远全靠持有人的技术,有的人开始到结束都是平坦大道,就算持有人技术很差也能走很远,而且风和日丽,还有鲜花美景可供赏玩。”

袁健捡起铁环,说:“奶奶说的我都听不懂了。”

钟南说:“我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女儿,受过点教育。”

“健健儿!回来喂猪了!!”,听着妈妈试图震破天际的嘶吼,袁健面如菜色,走到钟南跟前:“我得回家了”,抱起书本就跑回了家,留下钟南担忧的神色。

回到家说免不了被一顿数落,差点又被棍棒伺候,说这几天只知道朝钟南家跑,家务活也不干,爹不干儿不干!只有老娘干!!你们两个真是祖宗的话!听得袁健心惊胆颤,生怕她越说越气这棍子就落下来。

“你那个老骚棒老汉儿!每天就晓得去商店喝板板茶(嫖妓)打牌,最近有总是输钱,一天十几块,这输得还没得挣的快!”,袁健心里大不妙,只得加快手中的活路,喂猪烧火,搂浮萍喂鱼。

在喂鱼时发现了一条有些翻鱼肚白的鱼,袁健捞了起来,想起每次去钟南家吃饭的时候他们家都是素菜,没有沾过荤腥,袁健看着没有人发现自己,便提着鱼跑去了钟南家,他将鱼放到他们家厨房就跑了。钟南看着鱼,来不及问他,钟北到是十分开心,“有鱼吃喽!可以吃肉了!!”

李光辉家里有全村唯一的VCD机,这天周五李光辉在城里发廊上班的表哥拿了一张光盘,神秘兮兮的来到学校,让这李光辉伙同几高水高水和几个跟班翘课去了李光辉家里,趁着李光辉爸爸在外面带队干活不在家,看了那光碟,几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真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又去街上闲逛消化消化透透气,却隔着条街,这李光辉一伙看见了和钟南一起的袁健。李光辉白眼一翻,“真晦气,又看见那个小师弟了!”

李光辉表哥李一龙,倒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学校转角,“你们觉不觉得……这小师弟长得有点像刚看的那片儿里的女主角?”

李光辉一听一想象,心里恶心得不行,“哥!不是吧?这么恶心,都软透了!”

高水高水俩兄弟也作了个呕吐的动作,李一龙软倒是没软,但是被弟弟们这般嘲笑也不说什么了。

劳动节放七天假,袁健白天帮着父母收麦子做家务,钟南若是无事,也来帮着袁健他们,袁二万妈可羡慕的不行,说:“这就像两个儿子给你们干活喔!我那个懒儿子喊都喊不动喔!”,香莲这几天心情到真的好了些,袁健晚上就去钟南家学习背书,当真也是努力得不行,这几天钟南爸爸又出门做工了,袁健父母也不多说,甚至主动说:“你可以在钟南家过夜。”,这可让袁健高兴得不行。

晚上钟南考了考袁健的历史,发现他的表现到是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你还是记得住嘛!”

“可能和你一起效率高些吧”

“那你好好加油,以后我们读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

“嗯!对了……前两天我看见陈雪琳递了什么东西给你……”,陈雪琳人如其名,长得也是白净可人,身材娇小,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十分讨巧,她是街上的人,父母做生意的,听说这李光辉前段时间天天给她写情书,追求她,倒是被她骂成狗了。

钟南沉了下了脸,不吱声。袁健又问:“她好像还送了你一包糖果?”袁健又觉得自己口气倒有些像逼问的语气,“我只是听那些女生说的……”

“她说她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她”

“真的?!”袁健心中倒有些窃喜,“不是好多男生都喜欢她吗?长得也漂亮,成绩也不差”

“你也喜欢?!”钟南语气有些怒气。

袁健赶紧摆了摆手,“我可不敢!让那些同学知道了,可不嘲笑我?!”

“为何嘲笑你?”,语气里有带了笑意。

“我一个小师弟,哪敢喜欢大美女?!”,袁健心中愤懑的想,可能自己喜欢谁都会被嘲笑吧。

“你可不是小师弟,机敏着呢!”,钟南说罢还刮了他鼻尖,这一自然动作,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时,却都红了脸,一个埋头做题,一个埋头看书。

睡到半夜,迷糊中袁健感觉到被身后钟南搂入怀中,身后被磨蹭了好半时,才停了下来。

第二天这钟南先起来了,发现自己遗精了,一旁袁健还在熟睡,赶紧起床去水缸打了点水,将它洗了干净。钟南不是不记得,他昨晚梦到了袁健,那晚他在月光下洗澡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串进了脑袋。

没两天袁健家的麦子都割完了,这几天偶尔袁健也偷摸提过几次鱼去他们家,对他们说是父母为了感激钟南送的。

赶集帮父亲卖鱼的时候收钱时也偶尔吃点回扣存了起来,这袁黑五算账有些糊涂,居然也没有发现。等到存够了前,他去买衣服的地摊上看中了一件白衬衣,问老板讲了半天价,这袁健在外人面前说话打结,说不清晰,还好这老板认识着袁黑五的憨儿。老板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三十块卖你两件!哎哟哦~真是亏了喔!”

这袁健便赶紧去钟南家,钟南正在给坝子边的菜浇水,袁健激动地脸红,拉着钟南进了屋,脱下他身上边都起毛的红背心,“我送你的新衣服,你试试看,我买了俩件一模一样的,我小号,你大号。”

说着袁健也脱掉了身上有些脏的黄体恤,穿上了那件白色衬衣。钟南很难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虽然这只是一件衣服,拿在手里却重如千石。

过了几天,已经是初夏,都穿起了短袖短裤,这袁健身上的御痕青青紫紫便裸露了出来,这一大早钟南就看到了,“你妈又打你了!??”,袁健回过头这嘴角也是紫污,他摇了摇头。

“不是你妈还是谁?你爸吗?!”,袁健点了点头。

“为什么?!”,钟南转过他面对自己。

袁健想了想只得说:“可能打牌输了吧,就揍我。”,其实袁黑五是不会因为输钱打他,但他妈会因为他爸输了钱打他。

钟南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嘴角,疼的钟南嘶出了声,其实是袁黑五发现自己这憨包儿子学会摸鱼偷钱送了别人家,这香莲这次居然不怪罪儿子反而求情,说:“钟南这小子也实在帮着咱家收了两天麦子!这点都是小东西!”

“可是你生的报应儿子学会骗人啦!!”

若不是妈妈拦着,袁健可能两天都起不来床。

第二天这钟南送了一个米老鼠的书包给袁健,袁健惶恐,“我……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钟南将他装在塑料袋里的书本拿了出来,放进了书包里,“有什么好贵重的!就二十块钱的东西!”,钟南想,以后长大了出息了,一定要给袁健买更多更好的东西。

“你哪来的钱?”袁健怕他也和自己一般,“偷”了父母的钱。

“我自己存的……”

“你自己存的?难不成是你扣了奶奶和小北的嘴粮?这可咋个得行!”袁健更不能要了。

“怎么可能!是我晚上有时候去抓黄鳝卖了换钱的……”钟南倒脸红了起来。

“那你应该给小北奶奶用!这书包还能退钱不?”

钟南有些失控,“给你你就收下!何必让两人都不开心呢!我就连送你礼物的资格都没有吗?!我只能接受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这一串问题可把袁健砸蒙了,袁健看这高大的钟南竟然像孩童般无力,他上前拥住了他,内心也是痛苦,“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怕你嫌弃我,觉得我是负担,我爸妈都说我是只会花钱还要被人咬舌根的负担……况且你都被的是破布袋”

“我奶奶缝的,到底这是买不到的,我喜欢。”

钟南也伸手拥住了他,只是点到即止。

学校里开始有人嘲讽这全校知名的小师弟变成了普通话好学生的小媳妇儿了。说两人穿情侣服出双入对,晚上袁健还要去钟南家过夜,大概因为这袁健出除了平胸短发,还真有些像女孩子,所以这玩笑也就传遍了学校,虽然是风言风语,胡开玩笑,但这听在了陈雪琳耳朵里可就有些难受了,这学校有哪个男生不喜欢自己?偏偏碰了钟南这颗钉子,她对这袁健可就恨透了,少女的自尊心有时候偏能杀人于无形。

这袁健去钟南家过夜多半是那嘴碎的袁二万叨出去的,这袁二万小小年纪学不得好,思想倒是进步地龌龊,和他妈一样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偏爱冷言冷语见不得谁好。一天傍晚这钟南去了一班门口找了这袁二万,见叫他不要信口雌黄损人清白!这李光辉可看不得有人比他拽,推开袁二万对钟南说:“怎么的?!小师妹!欺负到我们班上的人了?!”

钟南并不想理他,“什么小师妹?!”

李光辉对着高水高水笑弯了腰,“哈哈哈,这小师弟的媳妇儿不是小师妹吗?哎哟,眼泪都笑出来了!”

钟南对着李光辉挥了一拳,这一拳打掉了李光辉一颗门牙,嘴里瞬间就流出了血,其它人吓呆了,这学校里谁敢和李光辉动手?

直到钟南转身离开,都没有人敢上前还手。

这李一龙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说:“这可得了?不给他们点苦头吃,怕真当李家人好惹?!”

这李一龙也就比这李光辉大两岁左右,当初小学时也和袁健同班同桌过,当时他看这袁健长得灵敏秀气,就十分想引起他的注意,孩童有时候是无知的恶,他就开始说他身上有鱼臭味,其实没有,他偏爱袁健身上的皂角味,他高大强壮,凭借武力值和家里的良好的经济基础在班上也有小团体,凭借他的势力确实成功引起袁健的注意,不过是害怕,全班同学都开始孤立起了袁健,袁健也越来越内向了,更不愿和这李一龙说话,李一龙不得法便经常抓毛毛虫,猪儿虫放在他书桌抽屉里,吓的他几次都哭了出来,李一龙又有些急躁,“像个娘儿们一样哭哭哭!”,所以小学时,这袁健还有个娘们儿的外号。倒没有想到这袁健还能有个朋友,还和他这般亲密,李一龙自从那次看了片碰到了这袁健才明白了自己的龌龊想法。

第三天钟南没有来上课,因为早上和父亲来集市卖鱼也就没有等着和钟南一路。

他中午放学跑回到了钟南家,小北还在门口哭,奶奶在一旁摇头。

他进了钟南房间,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钟南?”,他轻唤了一声。

钟南背部一顿,剧烈起伏起来,“你别过来!”

袁健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你怎么了……?”

袁健想了想不顾钟南警告两步上前转过钟南,袁健眼里的泪水都急了出来,“你是怎么了??”,钟南半边脸都肿得老高,红色背心下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好的,有的被抽打得破了皮,腿上也满是伤,膝盖处又红又肿,怎么打得比他妈还狠?

小北哭着跑进来,“我爸打得哥哥!”

“小北!”,钟南吼着制止她,小北本来就伤心,一吼又哭了起来,“哇哇哇……”,袁健赶紧抱起她,“乖,小北乖,不哭,告诉健健哥哥,发生什么了?!”

钟南叹了口气,说:“我爸本来是在李光辉爸爸手下做工,结果那天我打了李光辉,估计是他向他爸爸告状,他爸爸对我爸说,让我爸别再去他们那里做工了,加上前阵子,我爸爸打牌输了打工大半的钱,他心情十分不好,昨晚又喝了许多酒,就……”

“那你爸呢!他现在在哪里?”

“他去别的村找工做……”

袁健跑到接街上赊了一瓶红花油,又跑回去给钟南摸上。

“你应该去上课!”,钟南见他又跑了回来。

“你受伤了,我没有心情……”。

钟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我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第二天钟南也没有来上学,袁健独自坐在教室,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又和钟南出现之前一样,快中考了,可大家依然毫不在意。

陈雪琳过来对袁健说,“药店老板今儿早给我说让你中午去一趟,关于昨天的药费什么的。”

袁健拘谨地对陈雪琳道了谢,袁健心中忐忑,不会让自己马上还钱吧,这可没有钱。

学校去药店的路上要路过一条很窄的路,走到一半从这十字路口冲出一团黑影将这袁健掳了去,袁健一看是李一龙,吓得挣扎起来,李一龙一只手捂住他的口,一只手扣住他,确实有点费力,“你要再叫,以后你们家卖鱼的鱼摊不准摆了!”

袁健一听,也就不动了。李一龙的家也在这镇上,是一栋二层楼房,李一龙拉着半推半就的袁健进了自己家,他父母爷爷奶奶去串亲戚了,今天家里没有人,这李一龙色心大起,对着袁健行那龌龊事,袁健不愿,强行反抗,李一龙拿起桌上的台灯砸向袁健的头,袁健迷迷糊糊也没有反抗的气力……

袁健头破了个洞,留了一摊血,下身也是一摊血,袁健虽有些呆傻,可这等下作之事,他心里还是有谱的,他被强暴了,他一个男生被强暴了。

李一龙还在警告他不准乱讲,否则就让他们家不能在这镇上再做生意,看这钟南家就个例子。

袁健恢复了清明,听得这话和这李一龙撕打在了一起,李一龙用力一推他便有些站不住脚,“我警告你!别撒泼!别乱讲话!!要不然我弄死你!!”,李一龙心虚,他其实很怕这袁健会到处乱说,要是让自己老汉儿知道了,少不了是一顿毒打,结果这袁健像一只困兽一样有与自己鱼死网破的决心。

李一龙想着得快把他弄走才是,结果自己老汉儿却先回来了,撞见了这光着屁股流着血自己儿子扭打在一起的袁健,这袁健见打不过这李一龙便拿起板凳打了李一龙老汉儿,李一龙老汉儿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袁健敲中了头部,也流出血了。

李一龙老汉儿赔了袁黑五两万块,说是赔偿自己儿子打破了袁健头的事情。袁黑五觉得受之有愧,“这个报应不是也打了您吗?!哎呀,真是太客气了”

李一龙老汉儿更心虚,“长辈的应该让着晚辈嘛。而且怕是把健健儿给打混了,乱说什么浑话。”

袁黑五赔着笑:“这报应天天说浑话,说不定还给打灵醒了!”

袁健想着要不要说出真相,但若是说出了真相,钟南知道了还会不会理自己,觉得自己真的是又脏又臭?好想见钟南,可是……心里发虚,无颜见他,罢了罢了,可真要折磨死自己了,就看看他好些了么,绝不提此事,若他问起我头的的伤怎么说呢?就说我撞了桌角吧!

袁健一瘸一拐的来到那瓦屋,大门紧闭,没有了人气,门口放着钟南做的铁环,铁环下压了一张纸条,袁健失了神魄,拿起铁环回到家,不说一字,袁黑五心情大好对香莲说:“对门嫁女筹了这超生钱,没想到咱们儿子也能筹个超生钱,嘿嘿嘿。咱们收麦子那几天播的种可以放心下地了!”

袁健独坐在屋里,展开纸条,写着:“没有机会当面和你告别,又遗憾又庆幸,我们随父亲去广东,他说那里能挣钱,你要好好读书,我会回来找你的,––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偏偏痴心想见你!”

袁健连眼泪流出来了都没有察觉,最后一句他记得是《偏偏喜欢你》的歌词。

袁键手里拿着钟南做的铁环,很多年以后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会滚上两圈,慢慢明白了钟奶奶的话,只是不知这钟南现在滚上自己想要的平坦大道了吗?

袁健准备了许多腹稿,却碰了空,不过也好,他不知道是最好,若是真能再见,再把今天想的话对他说。

袁健走到厨房,香莲在忙着择菜,袁黑五难得的烧火煮饭,袁健静静地说:“李一龙他强暴了我。”

袁黑五才嬉笑的表情又变成黑罗刹,“瓜儿子说些什么鸡巴?脑壳怕真是被打昏了!”,袁黑五拿起打猪的响杆,“你要是再乱鸡巴说,老子把你脑壳打灵醒!”

袁健看着一旁的香莲,香莲没有什么表情就看了一会儿袁健,她突然收回目光,什么也不说。

袁黑五说:“初三读完就别读了,帮着你妈干活儿,都要当哥哥了,脑壳清醒点。”

袁健一字一句的说:“我、要、读、书!”,他不想和李一龙之类的人在同一片天空下。

袁黑五正要挥下响杆,香莲说:“算了算了,打他做什么!”

第一次妈妈不仅没有打自己还帮着说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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