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题记:谨以此篇,献给我的爱人,我的女神。

梅子青青时节,口里心里,丝丝酸甜。青梅如杏,门前窗下,叶底露上,忍不住探出身来,伸手去摘;一箩筐青果封在坛子里,那婀娜的轻衣、那纤纤手、那青果与露珠酿出的,该是怎样的琼浆玉液啊!露浓花瘦,蝶儿穿过窗下晨光,轻轻落在金钗上,又飞上妆奁。一阵慌乱,蝶儿扑粉似的,扑打在她心上。李清照尝了盏新熟的青梅酒,丝丝酸甜,遮掩不住,脸上更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红晕来。

元夕的月,不是躲在夜云后,就是藏在灯海里,一夜的鱼龙舞散去,凤箫声散去,才隐隐的现了。东风吹散了灯火,

吹散了星光,吹散了意兴阑珊的夜游人。李清照放下车帘,把手轻抚在心口上,若有所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那是花仙子落下的凡心。金钗失落在宝马雕车观灯路上。那人打出个灯谜,“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谜底是“词女之夫”呀!她羞红了脸,把小脸藏在手心里,手心好一阵发烫,再抬起头来时,就不见了人影,不见了金钗。银汉迢迢飞度,金钗玉冠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的心失落在那人心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圆月下,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怅望许久,手中金钗一阵微颤,似有一阵春风拂过他的心上。蛾儿雪柳黄金缕(头饰),笑语盈盈暗香去。他心上的花仙子果真是梦里的词女呀!

青青河边草,漫过来,漫上她的心,像是有只小鹿在心上,惊跳起来,越踏越青,离离惆怅,漫过去,越啃越涩,呦呦鹿鸣,青涩连天。坊间词女之夫的传闻,不胫而走,传进深闺。李清照越发觉得门前冷清,不见来客。忽来一声马嘶,从柳下一阵春风吹送进来。她慌忙放下手中《诗经》,草草画了个宫黄(额黄),也顾不了许多,探身往柳下看去,门前却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了人影。

杨柳青青时节,柳笛声声,吹不尽心中苦涩。无限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她心中只有青青柳。十里春风,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她心不在焉,心思只在白马上。香车后面,鲜衣怒马,没有白马;青青河边,峨冠入云,没有白马;柳下桃蹊,游人如织,没有白马。白马盘踏(盘马)在她心上,正随风而来一阵嘶鸣,在黄昏下、在柳梢头、在月圆时。

黄昏飞絮,纷纷扬扬,在她梦里下了场雪。她飞上一处阁楼飞檐,飞进一间书房,那人正吟哦墙上一幅字,却是自己的一阙如梦令。她有许多心里话要说,可怎么也飞不到他近前,一阵风来,把她吹远了,吹醒了。山风把月牙吹上帘栊,在那弯弯的夜的心尖儿上,挂着她的心事,一晃一晃,似乎全城的人都看见了,沉甸甸的,一点一点,爬上中天,话还没说完,一眨眼,就沉进星河里去了。

青子映帘栊,一片葱茏细雨中。青檐下,李清照轻衣翠袖,抬头看檐雨渐残,等不及雨停,跑进雨中摘来几个青果。酸涩的滋味恰如她雨窗下的心情,元夕初见的青涩正随春色一天浓似一天,酽在心里,又酸又涩,化解不开。开一坛去年春上酿的青梅陈酒,琥珀色的春酒,看一眼就醉人,让她不敢把这醉人陈放到明年,那将是怎样的醉人啊!佐几口青梅,压不住经年的春心,两年的春色叠加在一起,她如何经得住,竟醉倒在四月的雨天里了。

朝云散漫,云雀还没有来;晨风悠闲,朝露落了大半;蝴蝶悠然飞没草间,粉褪花残;秋千悠来荡去,那是春的摇篮。李清照蹴罢秋千,心思还在秋千上,就像刚才滚落的露珠,心思还在草尖儿上一样。在那摇篮里,风云花草都荡起来了。美美哒合上眼帘,像一颗露珠在花蕊上,微微一颤,去啜一息残香;萌萌的眯起眼睫,像一颗露珠在草尖上,一闪一闪,去吻一缕阳光;慵懒的睁开眼睛,像一片云在风的怀抱中,伸个懒腰,风是软的,云是散的。摇荡心旌,一点一点落下来,薄汗轻透,一点一点落下来,她款款起身,理好衣袖。一对蝴蝶正绕着秋千飞来飞去,似乎让她想起了早上的金钗,水袖轻扬,浮出纤纤素手,扶在松垮下来的发髻上。

一声马嘶,惊见白马。花开花落不见踪影的白马闪现门前。她听见突突心跳,快过盘马蹄声。见客入来,春风拂面。灯火阑珊处那人,让她藏躲不及。青青柳下那人,让她手忙脚乱。梦里相会那人,让她羞手羞脚。她想到躲进绣楼,才跑出几步,跑掉了鞋子,慌忙回来捡了鞋子;跑出几步,又跑落了金钗,慌忙回来捡了金钗;人跑到了楼前,心跑丢在身后了,她倚门回首,正不知要不要捡回来。她看到花仙子拂风而走,慌乱间,失手落下金钗,飘飘摇摇,正落在那人怀中,仙子羞红了脸,踏云而去,慌乱间,又失足落下绣鞋,却是在自己手上,她更羞红了脸,恨不得随仙子一起,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而去。她心头烧着高高的红烛,小脸比盖头还红,只把头埋在青青梅子里,心里口里,阵阵酸甜。

后记:初见总是那么美好。和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仙遇一般,只一眼就魂飞魄散,只一念就神魂颠倒。火树银花的浪漫,不过是人间烟火的一刹那,梅子青青时节,万千心动,我总能听到她噗噗的心跳,和她相遇,在春天里。

点绛唇·蹴罢秋千

李清照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文/王的游历

2020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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