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穿着那身白素衣裳。
他怔怔地望着,神情凄然,泪眼婆娑。早知道,这一生是孽缘,他就不应该尚书府里多逗留。
那一年,正是他和她的相遇,一个在漫天飞雪下翩翩起舞,一人在刀光剑影中急避刀剑,就在那个雪夜,时光之门重启了他们的故事……
(传媒部 张学婧续)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命啊、缘啊,双儿说的那些太玄乎了。
她拢了拢手里的暖炉。
其实要真的说只能怪那场雪太巧了,那天本该是个晴天,可偏就入夜下起了雪
——下起了大雪
大到让她记起身上透进骨子的冷意。
她怔在屋檐下,身上的皮肤像是层玉石,僵的要命。但那根神精又绷得极紧,所以当他的剑挥下来的时候,她几乎瞬间就避了过去。
按理说她本该死在那一剑下面的。
但就那场雪,下的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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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势忽然变大,正好挡去了那致命的一剑。终究是她高估了他对她的情。可笑!可笑!
她有些冷了,往自己的雪狐领子里缩了缩,雪从那天就没再停过。
屋里烧的有炭,可她还是虚的冷,小脸缩在白色的绒里,显得更加苍白。
她是极怕冷的,自那就在屋子里没踏出去过半步,就连外面开了红梅这件事都是双儿告诉她的。
那天早上她隐约闻见了股子甜味儿,双儿一边收拾着帘子同她讲了院儿里的梅树开花的有几株。
她不常察觉到有人要杀她,总是睁着琉璃珠子似的眼睛对着窗外,没下雪的时候双儿就让她去院子里透透气。下了雪,起了风便把她给接回来。
两个月前,在门口避过的剑,她到是没给双儿说。没多言语就进了屋,她隐约觉着那人或是对她有点怜惜的,或是她是有点熟悉那个挥剑的人的。
天儿真的冷。
她这几日倒是又想起自己爹之前说的话了。她自小聪慧得紧,若不是小时候那些个劳什子事情,她也是个才德兼备的巾帼。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也无从讲起了。
寒意好像要往骨子里钻,她缩在榻上,竟是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血液都好像冻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带着股冰碴子。她想叫双儿添点碳,却是突然怔住了。
双儿似乎这一年话格外少,以前都是叽叽喳喳不停的。
冷风还往纸窗缝儿里吹,她觉得越来越冷了,二十年前的事儿好像就在眼前。
她躺在雪地上,落了一地的梅花,整个人一点点的下去。
她突然明白了。
抿了抿嘴,站了起来。
他再回来的时候,她就躺在院子里,梅花开的正好——跟二十年前一样。
尚书府的主人二十年前判错了案子,他差点儿就死在大街上,那时候他才六岁,拿了个瓦片儿往眼前的恶官那边砸过去,隐约看见个精致的小姑娘倒在雪地上,人全都围过去,他才跑的掉。
二十年后他再回来寻仇,却发现那姑娘眼睛跟琉璃一样,好看的紧,就盯着夜袭的他,一句话都不说。
他手里一手汗,想着直接先把千金杀了,举剑之前却听到那姑娘出声:
“双儿?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他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剑,又看了眼那好看的眼睛。心头微动——盲的。
于是他便潜进了尚书府,晚上他就是双儿,自然也被正主发现过,但他威胁双儿不让她说出去,还差点儿把双儿给弄哑,白日里话自然少了起来。
两个月前,他本来能杀了她。
但雪下的太巧了,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倒在雪地里精致的小姑娘。
他突然明白了,那天他砸中的就是尚书家的千金,她便从此落了病,眼疾让她一辈子都踏不出尚书府。
他剑抖了抖,劈不下去了。
他心中仇恨还是在烧的,可就是看着她的眼睛,什么都干不了,末了,颓丧的低下了头。
现在跟二十年前一样。
她死了,穿着那身白素衣裳。
他怔怔地望着,神情凄然,泪眼婆娑。早知道,这一生是孽缘,他就不应该尚书府里多逗留。
她那么聪明,一定早就察觉了。大概是他最近放弃了杀她,她才替他做了选择。
她早知知道自己已经死在二十年前的雪地里。
他才知知道自己已经在二十年前报过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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