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
柳杨是喝酒后去找厂长的,一喝酒,胆子就大,因而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柳杨念过大学,可在厂里是个普通职员。眼看着比自己文化低的人,调的调升的升,柳杨心里很不是滋味。
职权的力量,埋没多少人才?他曾有过提升的机会,为此付出很多努力,可他追求的位置,最终被副厂长儿子顶替了。
柳杨找厂长让他给自己升职,以前没勇气,今借着酒劲儿,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有了这种冲动。
来到厂长的住所,刚要进屋,就见一个身体修长貌似桃花的姑娘迎出来,柳杨用眼睛扫了下那姑娘美丽的容貌,立刻垂下目光。
他从不敢跟漂亮的姑娘对视,也许美有着威严的禀性,就像玫瑰花长着长刺一样。“姑娘,我找林厂长”,他听说林厂长有个宝贝千金,眼前这个姑娘肯定就是。他真想把姑娘这个称呼换一换,换成公主或者小姐,反正讽刺味儿要浓一些。
姑娘笑了,两边脸颊显露的酒窝,给笑容增加着亮点,说:“我可以代表他,我们进屋说好吗?”柳杨一路走来,感觉好累,口也渴,进屋后,也未等姑娘说坐,就坐在沙发上,也未等姑娘说喝茶,就仰头喝干了茶几上的一杯凉茶:“再来一杯,热一些”。
姑娘拧开热水瓶塞,倒了杯白开水,没放一片茶叶。她认为年轻人不宜喝茶,喝多了刺激中枢神经,损害大脑思维。但又怕他笑话自己吝啬,于是问:“要不要放茶叶?”。
“最好放点白糖!”姑娘听后,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真鬼,一朵绯红的霞云,浮在她的脸上,手哆嗦起来,就听“砰”的一声,水和茶杯全落在了她的脚上。
姑娘被烫得痛叫一声,赶忙脱下鞋看脚。柳杨听人家说醋可以治烫伤,于是钻进厨房,拎出一瓶子醋,蹲下身为她往红肿的脚上擦。姑娘见醋淋一脚背,送他一个白眼,说,“傻瓜,我家有药水”。柳杨听后,也回送他个白眼:“世界正由愚人造成,这是一位思想家说的。”
柳杨想起曾经的女友艳丽,艳丽也烫过脚,柳杨背着她在医院上楼下楼没少受累。可惜艳丽追求富贵,变心嫁给了副厂长的儿子。柳杨痛心失去爱情,问她:“你认为爱情能够用富贵换取吗?”艳丽低头不语。
忽然,他发现姑娘弄来了糖,放在新倒好的水里:“看在你傻的份上,赏你些甜头。”
气氛缓和后,他避开姑娘炽热的目光,巡视着林厂长的房间。见房间并不阔气,床头的书架上,放着很多书,柳杨很喜欢读书人,她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中,如果没有书,那样的生活决不充实,于是不禁问:“你爸爸是个文化人?”
“是呀,他还在我编辑的栏目发表过文章呢。”“他不在家吗?”柳杨随后问道。
“我爸爸办事去了,明日才能回来。哦,报上名来,有什么事跟我讲嘛,当然我不会勉强。”
柳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姑娘一惊:“我在市文学期刊里看过一篇小说,作者叫柳杨,莫非是你?”他庆幸找到了读者,赶忙点头,姑娘见他点头,接着问:“小说写得那么好,喜欢看什么书?读《红楼梦》没有?”
柳杨最讨厌《红楼梦》,因为曹雪芹男女不分,书中只有男他,没有女她,于是说:“我不读《红楼梦》,喜欢看外国小说,特别是巴尔扎克的。”
姑娘在柳杨身上找到了同感:“我也喜欢巴尔扎克的作品。”柳杨很高兴,于是便推心置腹地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姑娘,就像对着一个知心好友,可柳杨这个一米八、九的小伙子,一直对着墙壁说话。
末了,姑娘送柳杨出屋,柳杨鼓足勇气,问姑娘叫什么,也没等姑娘回答,掉头就跑。
“站住!”姑娘喊了一声,之后向柳杨追去。她跑的同时,长长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像被风吹动一样。柳杨停下脚步,不敢回头看身后的姑娘,就听传来姑娘的话音:“我叫晓雪。”
世界上的万物,每天都要经历日出和日落。
接到林晓雪的电话,柳杨很是过意不去,他靠着围湖的栏杆,思索着将要面临的尴尬。夜风凉凉的,带着花草的芳香,天空的彩云追着月亮。
林晓雪来了,白色的衣裙像一朵云儿,她抛出一粒石子,飞进垂柳轻拂的小湖,击碎了湖里的月亮。
她一脸歉意地对柳杨说:“对不起,来晚了,说服我爸费好大劲。”夜风将林晓雪长长的发辫带到柳杨脸上,痒痒的。
柳杨用手挠了下脸,说:“你的头发怎么留这么长?”林晓雪不爱听了:“你管得够宽的,我喜欢。”他瞥了柳杨一眼之后又说:“我约你来,是告诉你,你托我办的事成了,我爸爸答应给你提升,你看,怎么谢我吧?”
柳杨淡淡一笑,不知怎么跟她说,掏出一支烟点着了,淡红的火星,一闪一闪的。“我不打算在厂里干了,我找到了另一份工作,到报社做校对。”
“为什么?我爸已答应给你提升了?”她望了望眼前这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脸上浮现出愠怒之色,一扬手打落了柳杨的烟卷,“我命令你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柳杨一听,心里好笑,“命令”,你是我什么人?可他一扭头,触到林晓雪那灼人的目光,心开始慌、暖起来。他张开嘴带着一丝苦笑:“我喜欢文学,更喜欢在报社干,能理解我吗?”
林晓雪听后,轻轻地捶了柳杨一下:“小看人,我怎么不能理解你。”柳杨听后高兴地握了她的手:“理解万岁!”
林晓雪笑了,说:“走自己的路吧!我支持你,但不知你在哪个报社,是市日报社吗?”
柳杨回答说:“是的,就是市日报社。”林晓雪像吃了蜜桃,告诉他说:“我在市日报社做副刊编辑,我们可以成为同事了。”
柳杨听后心里欢呼起来,嘴不自觉地将心里话说出来:“太好了,我们可以常见面了。”
“你说什么?”由于柳杨话音小,林晓雪没有听清。
“我是说好!”柳杨凝视着林晓雪的眼睛,他感到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勇敢,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曾听过的一首歌: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怕一辈子注定分离。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只愿相爱的人一辈子相依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