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一天呢,是课本剧的剧本~
(长老安心前进,看到了山)
三藏(在马上欢喜):徒弟,我一向西来,经历许多山水,都是那嵯峨险峻之处,更不似此山好景,果然的幽趣非常。若是相近雷音不远路,我们好整肃端严见世尊。
行者(笑):早哩!早哩!正好不得到哩!
沙僧:师兄,我们到雷音有多少远?
行者:十万八千里,十停中还不曾走了一停哩。
八戒:哥啊,要走几年才得到?
行者:这些路,若论二位贤弟,便十来日也可到;若论我走,一日也好走五十遭,还见日色;若论师父走,莫想!莫想!
唐僧:悟空,你说得几时方可到?
行者:你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还难。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沙僧:师兄,此间虽不是雷音,观此景致,必有个好人居止。
行者:此言却当。这里决无邪祟,一定是个圣僧仙辈之乡,我们游玩慢行。
(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交一千二百岁)
大仙(吩咐二童):不可违了大天尊的简帖,要往弥罗宫听讲,你两个在家仔细。不日有一个故人从此经过,却莫怠慢了他,可将我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
二童:师父的故人是谁?望说与弟子,好接待。
大仙:“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三藏,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二童(笑):孔子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是太乙玄门,怎么与那和尚做甚相识!
大仙:你那里得知。那和尚乃金蝉子转生,西方圣老如来佛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亲手传茶,佛子敬我,故此是为故人也。
大仙:我那果子有数,只许与他两个,不得多费。
清风:开园时,大众共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在树,不敢多费。
大仙:唐三藏虽是故人,须要防备他手下人罗唣,不可惊动他知。
(大仙承众徒弟飞升,径朝天界)
唐僧: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处?
行者(看):那所在,不是观宇,定是寺院。我们走动些,到那厢方知端的。
(三藏下马)
唐僧:徒弟,真个是一座观宇。
沙僧:师父,观此景鲜明,观里必有好人居住。我们进去看看,若行满东回,此间也是一景。
行者:说得好。(一齐进去)
行者(笑):这道士说大话唬人。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那太上老君门首,也不曾见有此话说。
八戒:且莫管他,进去进去,或者这道士有些德行,未可知也。
明月、清风(走出来):老师父,失迎,请坐。
唐僧(三匝礼拜):仙童,你五庄观真是西方仙界,何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只将天地二字侍奉香火?
二童(笑):不瞒老师说,这两个字,上头的,礼上还当;下边的,还受不得我们的香火。是家师父谄佞出来的。
唐僧:何为谄佞?
二童: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
(行者笑得打跌)八戒:哥啊,你笑怎的?
行者:只讲老孙会捣鬼,原来这道童会捆风!
三藏:令师何在?
童子:不在家。
行者:这个臊道童!人也不认得,你在那个面前捣鬼,扯甚么空心架子!那弥罗宫有谁是太乙天仙?请你这泼牛蹄子去讲甚么!
三藏:悟空,且休争竞,我们既进来就出去,显得没了方情。他师既是不在,搅扰他做甚?你去山门前放马,沙僧看守行李,教八戒解包袱,取些米粮,借他锅灶,做顿饭吃,待临行,送他几文柴钱便罢了。各依执事,让我在此歇息歇息,饭毕就行。
明月、清风:好和尚!真个是西方爱圣临凡,真元不昧。师父命我们接待唐僧,将人参果与他吃,以表故旧之情,又教防着他手下人罗唣。果然那三个嘴脸凶顽,性情粗糙,幸得就把他们调开了。若在边前,却不与他人参果见面。
清风:兄弟,还不知那和尚可是师父的故人,问他一问看,莫要错了。
二童:启问老师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唐僧:贫僧就是,仙童为何知我贱名?
童子:我师临行,曾吩咐教弟子远接。不期车驾来促,有失迎迓。老师请坐,待弟子办茶来奉。
三藏:不敢。
(明月取一杯香茶,献与长老)
清风:兄弟,不可违了师命,我和你去取果子来。
(二童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将丝帕垫着盘底,敲下两个果来,接在盘中):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土仪素果二枚,权为解渴。
长老(害怕):善哉!善哉!今岁倒也年丰时稔,怎么这观里作荒吃人?这个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如何与我解渴?
清风(心里):这和尚在那口舌场中,是非海里,弄得眼肉胎凡,不识我仙家异宝。
明月:老师,此物叫做人参果,吃一个儿不妨。
三藏:胡说!胡说!他那父母怀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方生下未及三日,怎么就把他拿来当果子?
清风:实是树上结的。
长老:乱谈!乱谈!树上又会结出人来?拿过去,不当人子!
(两童离开,坐在床边吃起)
八戒:这里来!这里来!
行者:呆子,你嚷甚的?想是饭不彀吃,且让老和尚吃饱,我们前边大人家,再化吃去罢。
八戒:你进来,不是饭少。这观里有一件宝贝,你可晓得?
行者:甚么宝贝?
八戒(笑):说与你,你不曾见;拿与你,你不认得。
行者:这呆子笑话我老孙。老孙五百年前,因访仙道时,也曾云游在海角天涯,那般儿不曾见?
八戒:哥啊,人参果你曾见么?
行者:这个真不曾见。但只常闻得人说,人参果乃是草还丹,人吃了极能延寿。如今那里有得?
八戒:他这里有。那童子拿两个与师父吃,那老和尚不认得,道是三朝未满的孩儿,不曾敢吃。那童子老大惫懒,师父既不吃,便该让我们,他就瞒着我们,才自在这隔壁房里,一家一个,——的吃了出去,就急得我口里水泱。怎么得一个儿尝新?我想你有些溜撒,去他那园子里偷几个来尝尝,如何?
行者道:这个容易,老孙去手到擒来。(往前就走)
八戒(一把扯住):哥啊,我听得他在这房里说,要拿甚么金击子去打哩。须是干得停当,不可走露风声。
行者:我晓得,我晓得。(偷出金击子)
行者:好东西呀!果然罕见!果然罕见!(把金击子敲了一下,跳下,寻不见)
行者:跷蹊!跷蹊!想是有脚的会走,就走也跳不出墙去。我知道了,想是花园中土地不许老孙偷他果子,他收了去也。(捻诀)
土地(施礼):大圣,呼唤小神,有何吩咐?
行者:你不知老孙是盖天下有名的贼头。我当年偷蟠桃、盗御酒、窃灵丹,也不曾有人敢与我分用,怎么今日偷他一个果子,你就怞了我的头分去了!这果子是树上结的,空中过鸟也该有分,老孙就吃他一个,有何大害?怎么刚打下来,你就捞了去?
土地:大圣,错怪了小神也。这宝贝乃是地仙之物,小神是个鬼仙,怎么敢拿去?就是闻也无福闻闻。
行者:你既不曾拿去,如何打下来就不见了?土地:大圣只知这宝贝延寿,更不知他的出处哩。
行者:有甚出处?
土地: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却是只与五行相畏。
行者:怎么与五行相畏?
土地: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敲时必用金器,方得下来。打下来,却将盘儿用丝帕衬垫方可;若受些木器,就枯了,就吃也不得延寿。吃他须用磁器,清水化开食用,遇火即焦而无用。遇土而入者,大圣方才打落地上,他即钻下土去了。这个土有四万七千年,就是钢钻钻他也钻不动些须,比生铁也还硬三四分,人若吃了,所以长生。大圣不信时,可把这地下打打儿看。
(掣金箍棒筑了一下)行者:果然!果然!我这棍,打石头如粉碎,撞生铁也有痕,怎么这一下打不伤些儿?这等说,我却错怪了你了,你回去罢。(土地回)
(大圣敲三个果,兜在襟中,跳下树)
八戒(笑):哥哥,可有么?
行者:这不是?老孙的手到擒来。这个果子,也莫背了沙僧,可叫他一声。
八戒(招手叫):悟净,你来。
沙僧(出场):哥哥,叫我怎的?
行者:兄弟,你看这个是甚的东西?
沙僧:是人参果。
行者:好啊!你倒认得,你曾在那里吃过的?
沙僧:小弟虽不曾吃,但旧时做卷帘大将,扶侍鸾舆赴蟠桃宴,尝见海外诸仙将此果与王母上寿。见便曾见,却未曾吃。哥哥,可与我些儿尝尝?
行者:不消讲,兄弟们一家一个。
八戒(吞咽):你两个吃的是甚么?
沙僧:人参果。
八戒:甚么味道?
行者:悟净,不要睬他!你倒先吃了,又来问谁?
八戒:哥哥,吃的忙了些,不象你们细嚼细咽,尝出些滋味。我也不知有核无核,就吞下去了。哥啊,为人为彻。已经调动我这馋虫,再去弄个儿来,老猪细细的吃吃。
行者道:“兄弟,你好不知止足这个东西,比不得那米食面食,撞着尽饱。象这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我们吃他这一个,也是大有缘法,不等小可。罢罢罢!彀了!(丢金击子)
八戒:人参果吃得不快活,再得一个儿吃吃才好。
清风:明月,你听那长嘴和尚讲人参果还要个吃吃。师父别时叮咛,教防他手下人罗唣,莫敢是他偷了我们宝贝么?
明月(回头):不好了!不好了!金击子如何落在地下?我们去园里看看来!
清风:这门是我关的,如何开了?
明月:你可会算帐?
清风:我会,你说将来。
明月:果子原是三十个。师父开园,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适才打两个与唐僧吃,还有二十六个;如今止剩得二十二个,却不少了四个?不消讲,不消讲,定是那伙恶人偷了,我们只骂唐僧去来。
二童(指着唐僧):贼头鼠脑,臭短臊长,没好气的胡嚷!
唐僧:仙童啊,你闹的是甚么?消停些儿,有话慢说不妨,不要胡说散道的。
清风:你的耳聋?我是蛮话,你不省得?你偷吃了人参果,怎么不容我说。
唐僧:人参果怎么模样?
明月:才拿来与你吃,你说象孩童的不是?
唐僧:阿弥陀佛!那东西一见,我就心惊胆战,还敢偷他吃哩!就是害了馋痞,也不敢干这贼事。不要错怪了人。
清风:你虽不曾吃,还有手下人要偷吃的哩。
三藏:这等也说得是,你且莫嚷,等我问他们看。果若是偷了,教他赔你。
明月:赔呀!就有钱那里去买?
三藏:纵有钱没处买呵,常言道,仁义值千金。教他陪你个礼,便罢了。也还不知是他不是他哩。
明月:怎的不是他?他那里分不均,还在那里嚷哩。
三藏:徒弟,且都来。
沙僧:不好了!决撒了!老师父叫我们,小道童胡厮骂,不是旧话儿走了风,却是甚的?
行者:活羞杀人!这个不过是饮食之类。若说出来,就是我们偷嘴了,只是莫认。
八戒:正是,正是。(三人走去)
三众:饭将熟了,叫我们怎的?
三藏:徒弟,不是问饭。他这观里,有甚么人参果,似孩子一般的东西,你们是那一个偷他的吃了?
八戒:我老实,不晓得,不曾见。
清风:笑的就是他!笑的就是他!
行者:我老孙生的是这个笑容儿,莫成为你不见了甚么果子,就不容我笑?
三藏:徒弟息怒,我们是出家人,休打诳语,莫吃昧心食,果然吃了他的,陪他个礼罢,何苦这般抵赖?
行者:师父,不干我事,是八戒隔壁听见那两个道童吃甚么人参果,他想一个儿尝新,着老孙去打了三个,我兄弟各人吃了一个。如今吃也吃了,待要怎么?
明月:偷了我四个,这和尚还说不是贼哩!
八戒:偷了四个,怎么只拿出三个来分,预先就打起一个偏手?(二童毁骂)
行者:这童子这样可恶,只说当面打人也罢,受他些气儿,等我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大家都吃不成!(毫毛吹口仙气)变!(变假行者把树推倒)好!好!好!大家散火!
清风:明月,这些和尚也受得气哩,我们就象骂鸡一般,骂了这半会,通没个招声,想必他不曾偷吃。倘或树高叶密,数得不明,不要诳骂了他!我和你再去查查。
明月:也说得是。(到园中)
明月清风:怎的好!怎的好!害了我五庄观里的丹头,断绝我仙家的苗裔!师父来家,我两个怎的回话?
明月:师兄莫嚷,我们且整了衣冠,莫要惊张了这几个和尚。这个没有别人,定是那个毛脸雷公嘴的那厮,他来出神弄法,坏了我们的宝贝。若是与他分说,那厮毕竟抵赖,定要与他相争,争起来,就要交手相打,你想我们两个,怎么敌得过他四个?且不如去哄他一哄,只说果子不少,我们错数了,转与他陪个不是。他们的饭已熟了,等他吃饭时,再贴他些儿小菜。他一家拿着一个碗,你却站在门左,我却站在门右,扑的把门关倒,把锁锁住,将这几层门都锁了,不要放他,待师父来家,凭他怎的处置。他又是师父的故人,饶了他,也是师父的人情;不饶他,我们也拿住个贼在,庶几可以免我等之罪。
清风:有理!有理!
明月清风(对唐僧控背躬身):师父,适间言语粗俗,多有冲撞,莫怪,莫怪。
三藏:怎么说?
清风:果子不少,只因树高叶密,不曾看得明白。才然又去查查,还是原数。
八戒:你这个童儿,年幼不知事体,就来乱骂,白口咀咒,枉赖了我们也!不当人子!行者心中暗想):“是谎,是谎!果子已是了帐,怎的说这般话?想必有起死回生之法。”
三藏:既如此,盛将饭来,我们吃了去罢!
(二童关门上锁)八戒(笑):这童子差了。你这里风俗不好,却怎的关了门里吃饭?
明月:正是,正是,好歹吃了饭儿开门。
清风:我把你这个害馋劳、偷嘴的秃贼!你偷吃了我的仙果,已该一个擅食田园瓜果之罪,却又把我的仙树推倒,坏了我五庄观里仙根,你还要说嘴哩!若能彀到得西方参佛面,只除是转背摇车再托生!
唐僧:你这个猴头,番番撞祸!你偷吃了他的果子,就受他些气儿,让他骂几句便也罢了。怎么又推倒他的树!若论这般情由,告起状来,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通。
行者:师父莫闹,那童儿都睡去了,只等他睡着了,我们连夜起身。
沙僧:哥啊,几层门都上了锁,闭得甚紧,如何走么?
行者:莫管!莫管!老孙自有法儿。
八戒:愁你没有法儿哩!你一变,变甚么虫蛭儿,瞒格子眼里就飞将出去,只苦了我们不会变的,便在此顶缸受罪哩!
唐僧:他若干出这个勾当,不同你我出去啊,我就念起旧话经儿,他却怎生消受!
八戒:师父,你说的那里话?我只听得佛教中各类经,不曾听见个甚那旧话儿经啊。
行者:兄弟,你不知道,我顶上戴的这个箍儿,是观音菩萨赐与我师父的。师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一般,莫想拿得下来,叫做《紧箍儿咒》。他旧话儿经,即此是也。但若念动,我就头疼,故有这个法儿难我。师父你莫念,我决不负你,管情大家一齐出去。
行者:此时万籁无声,冰轮明显,正好走了去罢。
八戒:哥啊,不要捣鬼,门俱锁闭,往那里走?
行者:你看手段!(把金箍棒往门上一指)
八戒:好本事!就是叫小炉儿匠使掭子,便也不象这等爽利!
行者:这个门,有甚稀罕!就是南天门,指一指也开了。
(请师父出门上马)
三藏:这个猴头弄杀我也!你因为嘴,带累我一夜无眠!
行者:不要只管埋怨。天色明了,你在路旁边树林中将就,养养精神再走。(休息)
大仙:清风、明月,却也中用。常时节,日高三丈,腰也不伸,今日我们不在,他倒肯起早,开门扫地。(发现无人)
大仙:岂有此理!想是昨晚忘却关门,就去睡了,今早还未醒哩。
大仙(笑):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满再不思睡,却怎么这般困倦?莫不是有人做弄了他也?快取水来。
(二人忽睁睛抹抹脸)明月(叩头):师父啊!你的故人是一伙强盗,十分凶狠!
大仙:莫惊恐,慢慢的说来。
清风:师父啊,当日别后不久,果有个东土唐僧,一行有四个和尚,连马五口。弟子不敢违了师命,问及来因,将人参果取了两个奉上。那长老俗眼愚心,不识我们仙家的宝贝。他说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不吃,是弟子各吃了一个。不期他那手下有三个徒弟,有一个姓孙的,名悟空行者,先偷四个果子吃了。是弟子们向伊理说,实实的言语了几句,他却不容,暗自里弄了个出神的手段,苦啊!
大仙:那和尚打你来?
明月:不曾打,只是把我们人参树打倒了。
大仙(恼怒):莫哭!莫哭!你不知那姓孙的,也是个太乙散仙,也曾大闹天宫,神通广大。既然打倒了宝树,你可认得那些和尚?
清风:都认得。
大仙:既认得,都跟我来。
清风:师父,那路旁树下坐的是唐僧。
大仙:我已见了。你两个回去安排下绳索,等我自家拿他。(清风离开)
大仙(对唐僧):长老,贫道起手了。
长老:失瞻!失瞻!
大仙:长老是那方来的?为何在途中打坐?
三藏: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路过此间,权为一歇。
大仙:长老东来,可曾在荒山经过?
长老:不知仙宫是何宝山?
大仙: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止处。
行者:不曾!不曾!我们是打上路来的。
大仙:我把你这个泼猴!你瞒谁哩?你倒在我观里,把我人参果树打倒,你连夜走在此间,还不招认,遮饰甚么?不要走!趁早去还我树来!
(行者恼怒,掣铁棒就打,大仙躲过)
(大仙把四僧连马一袖子笼住)。
八戒:不好了!我们都装在里了!
行者:呆子,我们被他笼在衣袖中哩。
八戒:这个不打紧,等我一顿钉钯,筑他个窟窿,脱将下去,只说他不小心,笼不牢,吊的了罢。
大仙:徒弟,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枪,不可加铁钺,且与我取出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出气!
大仙: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
行者(心里):我那老和尚不禁打,假若一顿鞭打坏了啊,却不是我造的业?
行者: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树也是我,怎么不先打我,打他做甚?
大仙:这泼猴倒言语膂烈。这等便先打他。照依果数,打三十鞭。
(一下一下打了三十)
大仙:还该打三藏训教不严,纵放顽徒撒泼。
行者: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时,我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讲话,是我兄弟们做的勾当。纵是有教训不严之罪,我为弟子的,也当替打,再打我罢。
大仙:这泼猴,虽是狡猾奸顽,却倒也有些孝意。既这等,还打他罢。(又打三十)
大仙:且把鞭子浸在水里,待明朝再拷打他。
长老(泪眼双垂):你等闯出祸来,却带累我在此受罪,这是怎的起?
行者:且休报怨,打便先打我,你又不曾吃打,倒转嗟呀怎的?
唐僧:虽然不曾打,却也绑得身上疼哩。
沙僧:师父,还有陪绑的在这里哩。
行者:都莫要嚷,再停会儿走路。
八戒:哥哥又弄虚头了。这里麻绳喷水,紧紧的绑着,还比关在殿上被你使解锁法搠开门走哩!
行者:不是夸口说,那怕三股的麻绳喷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缆,也只好当秋风!
行者(把身子小一小):师父去哑!
沙僧(慌):哥哥,也救我们一救!
行者:(解三藏,放八戒、沙僧)悄言!悄言!(对八戒)你去把那崖边柳树伐四颗来。
八戒:要他怎的?
行者:有用处,快快取来!
(呆子抱来)行者:变!(离开)
(唐僧打盹)行者:师父不济!出家人怎的这般辛苦?我老孙千夜不眠,也不晓得困倦。且下马来,莫教走路的人,看见笑你,权在山坡下藏风聚气处,歇歇再走。
大仙:今日却该打唐三藏了。(乒乓打了三十)
行者(打寒噤):不好了!
三藏:怎么说?
行者:我将四颗柳树变作我师徒四众,我只说他昨日打了我两顿,今日想不打了。却又打我的化身,所以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罢。
大仙(冷笑):孙行者,真是一个好猴王!曾闻他大闹天宫,布地网天罗,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罢,却怎么绑些柳树在此,冒名顶替?决莫饶他,赶去来!
大仙:孙行者!往那里走!还我人参树来!
八戒:罢了!对头又来了!
行者:师父,且把善字儿包起,让我们使些凶恶,一发结果了他,脱身去罢。
(沙僧,八戒,大圣把大仙围住)
(一袖笼去)行者:想是调问哩。八戒!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来与我们做中袖哩!减省些儿,做个一口中罢了。”
大仙:把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众仙上前裹)
行者:好!好!好!夹活儿就大殓了!
八戒:先生,上头倒不打紧,只是下面还留孔儿,我们好出恭。
行者:八戒,造化!抬出锅来,想是煮饭我们吃哩。
八戒: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饭儿,做个饱死的鬼也好看。
大仙:把清油熬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行者下油锅扎他一扎,与我人参树报仇!
行者(暗喜):正可老孙之意。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儿皮肤燥痒,好歹荡荡,足感盛情。(石狮子变作他模样)
明月:师父,油锅滚透了。
大仙:把孙行者抬下去!(抬不动)
清风:这猴子恋土难移,小自小,倒也结实。(扔进去)
明月:锅漏了!锅漏了!
大仙:这个泼猴,着然无礼!教他当面做了手脚!你走了便罢,怎么又捣了我的灶? 罢!罢!罢!饶他去罢。且将唐三藏与人参树报报仇罢。
行者(想):师父不济,他若到了油锅里,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三五滚,他就弄做个稀烂的和尚了!我还去救他一救。(下去)莫要拆坏了布漆,我来下油锅了。
大仙:你这猢猴!怎么弄手段捣了我的灶?
行者(笑):你遇着我就该倒灶,干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领你些油汤油水之爱,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锅里开风,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调菜吃,如今大小便通干净了,才好下锅。不要扎我师父,还来扎我。
大仙:我也知道你的本事,我也闻得你的英名,只是你今番越理欺心,纵有腾那,脱不得我手。我就和你讲到西天,见了你那佛祖,也少不得还我人参果树。你莫弄神通!
行者:你这先生好小家子样!若要树活,有甚疑难!早说这话,可不省了一场争竞?
大仙:不争竞,我肯善自饶你?
行者:你解了我师父,我还你一颗活树如何?
大仙:你若有此神通,医得树活,我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行者:不打紧,放了他们,老孙管教还你活树。(解下)
沙僧:师父啊,不知师兄捣得是甚么鬼哩。
八戒:甚么鬼!这叫做当面人情鬼!树死了,又可医得活?他弄个光皮散儿好看,者着求医治树,单单了脱身走路,还顾得你和我哩!
三藏:他决不敢撒了我们,我们问他那里求医去。(叫)悟空,你怎么哄了仙长,解放我等?
行者:老孙是真言实语,怎么哄他?
三藏:你往何处去求方?
行者:我要上东洋大海,遍游三岛十洲,访问仙翁圣老,求一个起死回生之法。
三藏:此去几时可回?
行者:只消三日。
三藏:既如此,就依你说,与你三日之限。三日里来便罢,若三日之外不来,我就念那话儿经了。
行者:遵命,遵命。(对大仙)先生放心,我就去就来。你却要好生伏侍我师父,逐日家三茶六饭,不可欠缺。若少了些儿,老孙回来和你算帐,先捣塌你的锅底。衣服禳了,与他浆洗浆洗。脸儿黄了些儿,我不要;若瘦了些儿,不出门。
大仙:你去,你去,定不教他忍饿。
行者:老弟们,作揖了。
三星:大圣何来?
行者:特来寻你们耍子。
寿星:我闻大圣弃道从释,脱性命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遂日奔波山路,那些儿得闲,却来耍子?
行者道:“实不瞒列位说,老孙因往西方,行在半路,有些儿阻滞,特来小事欲干,不知肯否?
福星:是甚地方?是何阻滞?乞为明示,吾好裁处。
行者:因路过万寿山五庄观有阻。
三老(惊讶):五庄观是镇元大仙的仙宫。你莫不是把他人参果偷吃了?
行者(笑):偷吃了能值甚么?
三老:你这猴子,不知好歹。那果子闻一闻,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叫做万寿草还丹。我们的道,不及他多!他得之甚易,就可与天齐寿;我们还要养精、炼气、存神,调和龙虎,捉坎填离,不知费多少工夫。你怎么说他的能值甚紧?天下只有此种灵根!
行者:灵根!灵根!我已弄了他个断根哩!
三老(惊):怎的断根?
行者:我们前日在他观里,那大仙不在家,只有两个小童,接待了我师父,却将两个人参果奉与我师。我师不认得,只说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不吃。那童子就拿去吃了,不曾让得我们。是老孙就去偷了他三个,我三兄弟吃了。那童子不知高低,贼前贼后的骂个不住。是老孙恼了,把他树打了一棍,推倒在地,树上果子全无,已枯死了。不想那童子关住我们,又被老孙扭开锁走了。次日清晨,那先生回家赶来,问答间,语言不和,遂与他赌斗,被他一袖子都笼去了。是夜又逃了,他又赶上,依旧笼去。他身无寸铁,只是把个-尾遮架,我兄弟这等三般兵器,莫想打得着他。这一番仍旧摆布,将布裹滚了我师父与两师弟,却将我下油锅。我又做了个脱身本事走了,把他锅都打破。我与他好讲,教他放了我师父、师弟,我与他医树管活,两家才得安宁。我想着方从海上来,访三位老弟,有甚医树的方儿,急救唐僧脱苦。
三星:你这猴儿,全不识人。那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等乃神仙之宗;你虽得了天仙,还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你怎么脱得他手?若是大圣打杀了走兽飞禽,蜾虫鳞长,只用我黍米之丹,可以救活。那人参果乃仙木之根,如何医治?没方,没方。
(行者眉峰双锁)福星:大圣,此处无方,他处或有,怎么就生烦恼?行者道:“无方别访,果然容易,就是游遍海角天涯,转透三十六天亦是小可;只是我那唐长老法严量窄,止与了我三日期限。三日以外不到,他就要念那《紧箍儿咒》哩。”
三星(笑):好!好!好!若不是这个法儿拘束你,你又钻天了。大圣放心,不须烦恼。那大仙虽称上辈,却也与我等有识。如今我三人同去望他一望,就与你道达此情,教那唐和尚莫念《紧箍儿咒》,休说三日五日,只等你求得方来,我们才别。
行者:感激!感激!就请三位老弟行行,我去也。”
(三老出现)明月:师父,海上三星来了。
八戒(笑):你这肉头老儿,许久不见,还是这般脱洒,帽儿也不带个来。(把僧帽套在他头上)好!好!好!真是加冠进禄也!
寿星:你这个夯货,老大不知高低!
八戒:我不是夯货,你等真是奴才!
福星:你倒是个夯货,反敢骂人是奴才!
八戒(笑):既不是人家奴才,好道叫做添寿、添福、添禄?
禄星:我们一向久阔尊颜,有失恭敬,今因孙大圣搅扰仙山,特来相见。
大仙:孙行者到蓬莱去的?
寿星:是,因为伤了大仙的丹树,他来我处求方医治,我辈无方,他又到别处求访,但恐违了圣僧三日之限,要念《紧箍儿咒》。我辈一来奉拜,二来讨个宽限。
三藏:不敢念,不敢念。
(八戒揭他衣服搜检)
三藏(笑):那八戒是甚么规矩!
八戒:不是没规矩,此叫做番番是福。(回头望)
福星:夯货!我那里恼了你来,你这等恨我?
八戒道:不是恨你,这叫回头望福。
行者:帝君,起手了。
帝君(慌忙回礼):大圣,失迎。请荒居奉茶。
行者:老孙此来,有一事奉干,未知允否?
帝君:何事?自当领教。”
行者:近因保唐僧西行,路过万寿山五庄观,因他那小童无状,我一时发怒,把他人参果树推倒,因此阻滞,唐僧不得脱身,特来尊处求赐一方医治,万望慨然。
帝君:你这猴子,不管一二,到处里闯祸。那五庄观镇元子,圣号与世同君,乃地仙之祖。你怎么就冲撞出他?他那人参果树,乃草还丹。你偷吃了,尚说有罪;却又连树推倒,他肯干休?
行者:正是呢,我们走脱了,被他赶上,把我们就当汗巾儿一般,一袖子都笼了去,所以角气。故此拜求。
帝君:我有一粒九转太乙还丹,但能治世间生灵,却不能医树。树乃水土之灵,天滋地润。若是凡间的果木,医治还可;这万寿山乃先天福地,五庄观乃贺洲洞天,人参果又是天开地辟之灵根,如何可治?无方!
行者:既然无方,老孙告别。急救事紧,不敢久滞。
(行者到了菩萨那)
菩萨:悟空,唐僧行到何处也?
行者:行到西牛贺洲万寿山了。
菩萨:那万寿山有座五庄观,镇元大仙你曾会他么?
行者:因是在五庄观,弟子不识镇元大仙,毁伤了他的人参果树,冲撞了他,他就困滞了我师父,不得前进。
菩萨:你这泼猴,不知好歹!他那人参果树,乃天开地辟的灵根。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也让他三分,你怎么就打伤他树!
行者(拜):弟子实是不知。那一日,他不在家,只有两个仙童,候待我等。是猪悟能晓得他有果子,要一个尝新,弟子委偷了他三个,兄弟们分吃了。那童子知觉,骂我等无已,弟子发怒将他树推倒。他次日回来赶上,将我等一袖子笼去,拷打一日。三番两次,其实难逃,已允了与他医树。却才自海上求方,遍游三岛,众神仙都没有本事。弟子因此志心朝礼,特拜告菩萨,以救唐僧早早西去。
菩萨:你怎么不早来见我,却往岛上去寻找?
行者(暗喜):造化了!造化了!菩萨一定有方也!
菩萨:这净瓶底的甘露水,善治得仙树灵苗。
行者:可曾经验过么?
菩萨:经验过的。
行者:有何经验?
菩萨: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他把我的杨柳枝拔了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是我拿了插在瓶中,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
行者:真造化了!真造化了!烘焦了的尚能医活,况此推倒的,有何难哉!
孙大圣:菩萨来了,快接快接!
(互相拜)
行者:大仙不必迟疑,趁早儿陈设香案,请菩萨替你治那甚么果树去。
大仙(躬身谢菩萨):小可的勾当,怎么敢劳菩萨下降?”菩萨道:“唐僧乃我之弟子,孙悟空冲撞了先生,理当赔偿宝树。
三老:既如此,不须谦讲了。请菩萨都到园中去看看。
(菩萨先行,三老随后。)
菩萨:悟空,伸手来。
(行者将左手伸开,菩萨把行者手心里画了道符字,放在树根下)
菩萨:那个水不许犯五行之器,须用玉瓢舀出,扶起树来,从头浇下,自然根皮相合,叶长芽生,枝青果出。
行者:小道士们,快取玉瓢来。
大仙:贫道荒山,没有玉瓢,只有玉茶盏、玉酒杯,可用得么?
菩萨:但是玉器,可舀得水的便罢,取将来看。
清风、明月:前日不见了果子时,颠倒只数得二十二个,今日回生,怎么又多了一个?
行者:日久见人心。前日老孙只偷了三个,那一个落下地来,土地说这宝遇土而入,八戒只嚷我打偏手,故走了风信,只缠到如今,才见明白。
菩萨:我方才不用五行之器者,知道此物与五行相畏故耳。
(大仙把果子敲下十个,一起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