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我在一个春天的清晨给你写信,早上的空气凉凉的,走动之间摆动的衣角,仿佛都带上了这清冷的气息。天还蒙蒙地一片白色,太阳没有如期升起,好似睡过了一个回笼觉,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大刘于小说《三体》里曾经写过的一段话:
“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的孩子居然不害怕? ”
“当然不害怕,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
那是第二部《黑暗森林》的结尾,面壁者罗辑与当年曾向叶文洁发出警告的监听者的对话,此时的人类凭借黑暗森林法则与三体人达成共识,此时的人类与太阳系还没有被歌者的二向箔压成一幅画,此时的人们知道他们的太阳落下了明天依然会照常升起,他们还充满期望,就好像未来光明无限。
而正在我给你写信的同时,太阳已经出来了,窗外满是灿烂的阳光。
前天跟好友谈起最近读的一本书,是美国华裔科幻作家特德•蒋的《你一生的故事》。这是一本短篇小说集,至今为止,他只创作了九篇故事,却获得了好几次雨果奖与星云奖。九篇小说中,我最喜欢的大概就是《你一生的故事》和《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其中《你一生的故事》谈到的因果论与目的论非常吸引我。
人类与外星人七肢桶的交流一直不通,无论是语言还是物理定律,直到有一天七肢桶重复了一个物理实验。费马的最少时间定律,一束光史记所取的路线永远是用时最短的一条路线。
对于我们人类来说,一束光若是要从空气的某一点到达水中的某一点,它会在水中发生折射,原因是因为光在空气和水两个介质中的传播速度不同,这便是因果论。因为光在不同介质中的传播速度不同,所以光改变了路径,发生折射。
可若是用目的论来看的话,又是另一种奇妙的解释。在文中,光的折射是这么解释的:假设一束光的目的就是取一条耗时最短的路线,那么这束光要如何才能选择出这条最快的路?那么这束光必须在它出发前便知晓了所有的路线所花时间,然后选择出耗时最短的一条。光之所以改变路径,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它到达目的地所耗费的时间。
这样的思维导致了七肢桶的口语语言与书面语言是两套互不相干的语言,它们的书面语言与人类不同,他们将一句话的内容放在一个字中表示,一个字的笔画的添加与减少,其中笔画的粗细,笔画的弧度,无数的变化,都表示着不同的意思。而若要准确地表达,也就是说,当七肢桶写字之前,它们早已知道了它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现在与未来并存,当他们说出每句话之前,它们也早就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对方会说些什么,那为什么它们还要说出这些话呢?如果它们早已知晓未来的结局可能不够好,那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些选择呢?
如若有人执意不迎接已知的未来,反而是固执说其他的话,做其他的选择呢?
这便涉及到自由意识与预知未来,在书中作者这么写道,“自由意志的存在意味着我们不可能预知未来。”
这句话如果进一步推导,便是如果我们预知未来,那么我们就不可能保留自由意志。
就像舞台上的演员,他们早在戏剧开始前就将各自与对方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他们早已知晓结局,却还是要按照剧本所写的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早已决定好的未来。
那么如果,这出剧中的演员并不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剧中的演员呢?于是他们以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自由意志的结果。他们以为未来尚无定数,其实早已注定。
故事以第一人称与第二人称讲述,“我”是接触外星人的语言学家,“你”则是我的女儿。
我非常喜欢作者写故事的方式,也许这就是文学不同于其他艺术的魅力,仅仅靠文字的排列组合就创造出一个想象的世界。
故事中的我在讲我现在的故事,又在讲你将来的故事,讲自己是如何与你的父亲相遇,讲你小时候居住的房子,讲自己与外星人的交流,讲你刚大学毕业的模样,讲某一天你因攀登死去躺在太平间中,讲到某天下午你抬着头问我双赢的专业名词。
然后结尾很美,那是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你的父亲和我刚从舞会上回来,这时的我早已知道许多年之后你的父亲会离开我,这时的我也早已知道二十五岁的你也将要离开我,然后这个时候你的父亲问我:“你想要个孩子吗?”我微笑着回答,“是的。”于是我们手拉手,走进房间,做爱,做你、
我很喜欢最后一句话,用英文比用中文更加有感觉。
To make love, to make you.
祝一切都好!
四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