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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料来自三联书店处识得的老圃之女*1
口味：现代散文/民国才女/不世伉俪
共3388字，预计阅读需要19分钟
欢迎各位品评
——琢玉
01
琢玉与杨季康，亦即杨绛先生的相识，算是经由了其夫钱钟书的“引见”。
说来惭愧，琢玉虽多次听到“婚姻是一座城”“吃了鸡蛋，不必见到下蛋的母鸡吗”等掌故，却未曾接触过钱杨两位的作品*2，直到在高中课本读到了钱钟书先生的《谈中国诗》。
琢玉已不记得《谈中国诗》的内容，只记得那时，学完该篇后，琢玉一回家便打开了购物软件，想要买下钱钟书先生的其他学术书籍，比如《管锥篇》。
那时真的too young to naive。
谁又曾知道，钱默存做《管锥》时，“用古汉语写而不用现代汉语写，用艰深的古汉语写而不用浅易的古汉语写。”*3，愚钝如琢玉怎会以为，自己可堪读通。
但琢玉仍贼心不改，请来《围城》一读。
是否其后琢玉便如痴如醉，想要找来一切与钱钟书有关的传记散文，进行品读？
duck不必。
如今不似《围城》电视剧刚刚播出的年代，娱乐匮乏，观者皆为内容折服，甚至想见一见“下蛋的鸡”。
琢玉自觉满足了前番心愿，小说虽不比学术著作。也可称钱默存作品，便寻向它处玩乐了。
直到某日，琢玉忽遇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籍，又发现这是曾听多人推介的，钱钟书夫人作品，便将它带回了家。
没错，这就是琢玉先前写到的《我们仨》。
琢玉暗自思量，自己理当因了钱默存之名，才愿与杨季康相识，而不是看脸的人见了绝美装帧的书籍，想把其收入囊中。
在正菜上来之前，琢玉仍需多言几句。
杨绛先生曾对出版钱钟书传记的出版社说，“请勿拿我做广告”；她伤心于女儿钱媛的离世，却也自我安慰“钱媛离世，免去了被世间嘈杂干扰。”；她不同意各地使钱钟书入文化名人馆，“我不能违背钱钟书的意愿，我不能对不起钱钟书。”
作为先生的读者，琢玉也不能对不起杨绛先生——虽说先生已作古人，且未做古时亦不甚在意宵小。
先生曾为《听杨绛谈往事》作序，并在序中声明：“为我写的传或许并没有几篇，我去世后也许会增加几篇，但征得我同意的传记，只此一篇。”*4
琢玉但求如先生所提，为“参见钦佩的老师与学者”，在旁“恭敬听个足够”后*5，以文字梳理自己所得，顺便与同侪进行分享，而不仅仅只做一“传记”。
02
杨季康曾做过这样的梦*6，她在孟婆店等待那杯清茶，然管理员规定，夹带私货不可过关，先生便决定清一清自己的私货。
民国最广为人知的才女们，多是出自书香世家，杨绛先生也不例外。
先生的父亲名荫杭，字补塘，常借老圃为笔名，在《申报》等处登出文章。
老圃先生是那个时代下的留美学生，他不曾对孩子们提及自己的学历，但钱钟书于偶然中发现，岳家书架上存有其硕士学位论文，这才得知老圃先生竟肄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
杨绛先生与钱钟书先生曾自叹于不通世故，而杨绛先生的”不通世故“，大概就传自乃父。
老圃先生曾任肃亲王府西席（家庭教师），也历任京师检察长等职务。可他做家教，因投身革命而辞去；做检察长，因不愿包庇罪犯而险些受灾；就连后来做律师，都自掏腰包给客户辩护——有时老圃先生还兼任法官，对不良委托者一顿批判。
老圃先生虽是一位正义捍卫者，却也是一位慈父。
他曾诱导小季康读书，著名的”若一星期都不读书，那可真糟糕透了。“就出自这里。父亲还帮助姐妹几人混过妈妈的监管，去吃零嘴儿。姐妹们吃雪时，是父亲教她们在雪里混上糖与橘子汁儿。
杨绛的家庭体量庞大，为现在的孩子难以想象。季康在家中行四，上有三个姐姐，下有弟弟和七妹、八妹。
季康“最为聪敏”的二姐早夭，亡女是父母心中不能触及的伤痛。而八妹杨必又肖似二姐，杨母在杨必儿时，便以为八女是二女儿又寻来了这个家，还在看她参演学校话剧时，极像二女儿的脸庞蓦然泪下。
杨绛在教会学校读书，是寄宿制，她是好多老师的大零（darling达令），也是孩子们中的一个可人儿。杨绛的两个妹妹尽皆是走读，还与她的年龄相差甚远，可一同顽耍的交情，冲破了时间的壁障。
我们的杨绛先生，能成为“最才的女，最贤的妻”也不仅凭借父母与学校的教诲，她的两位长姐也为她提供了良好的教养。
众所周知，学校食堂的伙食向来不妙，杨绛学校的同学们便从家中带来吃食。杨绛贪嘴，多吃了人家几筷子东西，便被大姐教育。
杨绛搬家时，看到街边一女形容奇特，三姐便将她拉入内屋，教育她不可死盯着人。
当然，生活在那样变革冲击的时代，杨绛先生必然也沾染上一些旧时代的风气。
但这沾染上的风气还带着些可爱。
譬如，她虽与自己的先生自由恋爱，却仍愿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两位亲家公仍旧正儿八经地通过共同的熟人进行联络，为恋人订了亲。
03
杨绛与钱钟书六十余年的相知相守，向来为人津津乐道。他们是恋人，也是知己。
钱钟书有着一股子狷气，”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不理解他的人中，这便被称为傲气。
杨绛是理解钱默存的。她说，默存之所以字默存，便要时刻提醒他别乱言语；她说，默存是带着股痴气的，他的童年时光让人心疼；她说，我了解默存的价值，所以我愿意奉献自己的时间，来辅助他。
杨绛毕竟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家中不说仆妇成群，却也不需自己解决生活琐事。可自嫁入钱家—这实际上是低嫁—她便开始着手成为家庭主妇。她这个家庭主妇当是很合格的，连婆婆都希望老了以后受她照顾，而杨绛以为这是她获得的的最高赞誉。*7
杨绛初始面皮较薄，甚至不敢独自买菜，钱钟书便陪着她。钱钟书曾用墨在她脸上画乌龟，竟发现她的脸比宣纸还能吸墨，怎么洗也洗不掉，杨绛竟也不恼。但钱钟书不忍让她洗皱面皮，画了她的肖像画，以作新的乌龟画布。
钱杨二人分开次数不多，而下放干校，当是伉俪较为凄苦的分别。
钱钟书每每给杨绛诉说思念，杨绛回忆，“那是他写过的最好的情书。”“我受了当年的影响，觉得一切文字都能被有心人利用，便狠下心，等积攒一段时间后，就把它们付之一炬。”
杨绛是爱重钱钟书的墨宝的，曾经抢下《钱钟书致钱穆书》的废稿以作收藏：平时钱钟书没有废稿，有了也会把它毁掉。可想杨绛烧毁未废掉的情书时有多心痛——可她也说“但那是写给我一个人看的，也不必留下来给世人看。”
热恋之人的小女儿态也不过如此，况二人已成夫妻多年。
先生的回忆中，仍有众多形形色色的生命过路人；先生的文字中，亦包含着价值取舍嬉笑怒骂。
限于篇幅，这里也不再多说，请心生向往者自取先生著作，进行品读。
04
先生常自谦自己天分不高，以为自己翻译时只是下了死功夫，一平方厘米一平方厘米死磕，可是先生翻译之时亦带灵气。
先生曾举例说，某句原文大意为“一人黑夜在荒野里”，若逐字翻译，当为“四下里的沉寂，邀请我怨苦”，而先生给出的较为满意的版本是“四下里的沉寂，仿佛在等待着听我诉苦”。*8
先生承认，“文字愈美，涵义典故愈丰，愈难翻译”，即便在翻译外国俗语，也应注意对应关系。然先生翻译之用心，堪比莎翁修文。
当然，先生亦非完美之人。高鹗撰写《红楼梦》后四十回，为《石头记》收尾的做法，毁誉皆有，而先生更多的是赞赏——琢玉的观点与之也有些相似。
可先生以为，曹公写黛玉初到贾府时，竟与宝玉同住碧纱橱，及黛玉拿珠花时的娇嗔、调笑刘姥姥为母蝗虫似有不妥。
这时先生依托的是自己曾为闺中女儿的经验，却忘记贾府本就家风腐朽；这时先生以小说主角为绛珠仙子，而曹公却以黛玉为豆蔻少女。
当然，《红楼》探讨者众，即便先生观点于琢玉似有不妥，也可拟开新思路 。
先生已有百岁高龄，作古时也当是喜丧。
对于先生，这更像是向自己的家人寻去，毕竟“我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家人。”，先生的家人早已一个个离她而去。
先生虽逝，文字仍代我们记得她，那位最才的女，最贤的妻，用心的翻译家，与哀伤的失独母亲。
注：*1若非特殊注明，本文相关内容皆来自杨绛先生所作《我们仨》《将饮茶》《干校六记》《杂忆与杂写（1933-1991）》《杂忆与杂写（1992-2013）》《“隐身”的串门儿》 2015年版。另，这些书也是琢玉码出本文时，对先生了解的上限，文中若有不足之处，烦请斧正。
*2 儿时所读《堂吉诃德》已然失踪，不知其是否为杨绛先生自学西班牙语后翻译而成，但其中“驽马难得"字样，确系杨绛先生首次提出。但琢玉确未阅读杨绛先生”忠实于作者“，即翻译所出之外的作品。
*3 学者批驳钱钟书《管锥篇》晦涩，杨绛先生回应时在自己文中提到。因琢玉阅读时间分散，且本文并非传记，便不再考证其出自何篇。又：本文除特殊注明某句出自何处，皆为琢玉复述杨季康先生话语。
*4《听杨绛谈往事》作者为吴学昭，杨绛好友，杨绛评其”笃实敦厚 干练有才“。本段引文出自《杂忆与杂写（1992-2013）》第259页。
*5《”隐身“的串门儿》—《代前言 读书苦乐》
*6 出自《将饮茶》—《孟婆茶》1983年，先生称其为胡思乱想，并非生理意义上的梦。
*7 不拘男女，不拘事情内容如何，自己做的事情被认可了都会感觉到荣耀，先生亦不止于沉迷相夫教子。
*8 本例出自《杂忆与杂写（1992-2013）》—《翻译的技巧》第196页，为不失了味道，原句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