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文采很好，一定要多写东西。”
那是她在机场，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时常回味这一句，他很少听到这样的评价，这少有的评价居然由她说出，这使他欣慰。
实际上，他如今很少写东西了，也很少弹琴。自从毕业，离开那座城市，他没有长久地坚持过一件事情。他并不是不善于坚持，而是不善于为坚持找到理由。
飞机在降落，他感到失重。
像往常一样，他希望飞机飞得再久一些。但这感觉从未如此强烈。窗外黑压压一片，但眼光稍稍往下，就可以望见城市的霓虹。他顿时忘了即将到达的城市叫什么名字。其实这样并无大碍，他记得酒店的名字，完成上级给的工作就好。他再往窗外望了望。空荡的机场被城市包围着，像城市的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
失重的感觉更加强烈，可以听到空气与机体摩擦的声音，这一次他真的不希望飞机降落，也许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自那次分离之后，自毕业之后，许多东西都开始失去意义，那句话像预言、像忠告，提醒他坚持一件就好。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想象这失重并不是因为在降落，而是因为离地球越来越远。他想象着飞机笔直地向前飞，并不是沿着地面，而是冲向前面的夜空，划出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直线。
他想象太空的温度，想象宇宙的寂静。飞机飘在漫漫宇海，如果她坐在旁边，一定会看着窗外说“这儿真像无人的电影院。”
也许太阳是一台投影机，地球上、城市里映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此刻他想冲出飞机，在无拘无束的太空中尽情地写，像她说的那样。他写的每句话都会在真空中飘远，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只要存在就好了，他告诉自己。他在他的想象里完全失重，飞机却猛然贴上地面。
他走到机场出口，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他想起了这座城市的名字，是个多雨的地方。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夜色。
“你文采很好，一定要多写东西。”
但是在他的行李箱里，甚至连一支笔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