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房间空无一人。铁架床旁的地板上毫无章法地堆叠着果篮和花束,我小心绕过它们,将手里的练习册在床头的方桌上放了下来。
这是富裕家庭才能负担得起的独立病房。
班上的周诗颜生病了,我自告奋勇给她送课堂笔记。虽然对所有人都声称是因为回家顺路,但真正的动机,只是想每天都能见她一面。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我的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床头的方桌上,这次我注意到了那只半掩着的便当盒。我把盖子推开,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排精致的糕饼,以前我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知道是一种法国点心。
如果再给我选择,我一定不会做同样的事,但当时我却把手伸向了便当盒,飞快地抓了几只点心包在报纸里,胡乱塞进了书包。
抬起头时,视线正好和站在门边的诗颜相遇。她的面孔在光晕中模糊不清,沐浴在阳光里的发丝,犹如闪耀的雪线刺痛了我的眼睛。
刚刚我的仓促与狼狈,显然都被她目睹了。
“你在偷东西吗?”诗颜的口气十分惊愕。她慢慢走向我,我一声不吭,双颊烫得发疼,这种时刻越是解释越令我羞耻。
她从我的书包里将那几只糕饼找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那或许还能让我好受一些,但她却用一种不在意的神色,把那包点心丢到了垃圾桶里,我仿佛看到了她眼角暗藏的轻蔑。
明明是面对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孩,我却忽然发现她在我攀够不到的高度。
门边传来节奏紧凑的脚步声。我和诗颜同时望过去,一个意气风发的男生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任恺。
宽敞的病房,此时竟显得拥挤不堪。他一走近就亲昵地搭着诗颜的肩头,语调爽朗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再次听到我的名字和“偷"这个动词一起从诗颜嘴里蹦了出来。
任恺听说事情的经过后,打量着我重了下唇角,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诮之意。
我的书包耷拉在地板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垂头丧气。任恺踢了踢那只洗到发旧的包,嫌恶地说:“喂,你走吧。”他穿了一双让许多同龄男生都羡慕的名牌球鞋。这样的他和诗颜才是般配的。
我走出去时听到身后那把爽朗的男声仍然在说:“穷人不是有很多无聊的自尊心吗?他连这都没有,真是可怜的家伙。”
我警见对面正衣镜里的自己,干瘦苍白的脸,老土的发型,过时并且严重褪色的衬衣,可怜的烙印,就这样深深打在了我的身上。
为了几块进口点心而偷窃,罪大恶极吗?我不过是想给每天清粥小菜度日的家人,带回去一点点快乐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