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的夏天,我们在五经富中和村吃完午饭,一位朋友提议去庵背的百潭谷。据说,溯溪缘路,曲径拾翠,谷缀百潭,澄澈见底,山光天碧、彩石清粼蔚映成趣,胜概殊景,令人心旷神怡。自然竟能如此美丽!这就是被称为岭南九寨沟,当地人习惯称之“磜墙崆”或“彩墙硿”,驴友们则名之“百潭谷”或“彩石谷”。
我们开车沿着村寨田间小路向百潭谷进发,远近的田园风光沛然祥和。但当轿车开过窄小简易的石桥时,我们还是暗暗捏了一把汗。司机的技术非常娴熟,我们就这样在山水之间陡峭的山路上,如坐轿子一样摇摇晃晃地曲折而行。出发之前,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在到达令人心驰神往的胜地之前,需要走过这样一段狭窄险峻的小路。
真乃“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远远地,我们便听到水声喧哗,直到轿车终于穿过杂草丛生的泥泞土路,拐过一个弯,进入视野的是群山环抱中,水珠四溅的飞瀑直直地往下方的山涧倾泻,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方瀑布的空谷奔雷回响。太美了!午后斜阳澄照,山谷中天蓝蔚碧,水清剔透,白云悠悠,怪石嶙峋,百潭谷在阳光的映照下色彩斑驳陆离,仿佛是鬼斧神工的匠心独运绘就了钜制的锦绣立体油画铺陈在天地之间。
我们走到瀑布十几米远的潭水边上,已经感觉到飞溅的瀑布化成珠莹雾幕横空扑面而来,爽然开靥,阵阵透凉,沁人心房。这时候,每个人都心情大为愉悦,或拿出手机拍照,或踢掉鞋子,直接踩进溪涧清流沙湾浅水里。
虽然大家都没有准备爬山的设备和衣服鞋子,但短暂的商量之后,我们还是决定沿着瀑布右边的小路攀爬而上。路非常陡,我们必须手脚并用,扯着荆条树枝或借着凸起的石头向上。花了好大力气,才爬到瀑布的顶端。上方的水势并不急,但自上而下看,飞瀑倾泻于群峰之间,落差处有如千军万马一脚踏空,高山坠石,轰然而下,巨大的水流冲击在下方的水潭,翻腾咆哮着,厮打在一起,水汽弥漫。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横七竖八的石头间跳跃向前,但见又有悬瀑迎风,相比第一个瀑布银河飘落九天般之壮美,眼前这一个就似珍珠垂帘飞溅,瀑布下的深潭水质澄澈,在日光映照下,美如碧玉。
我们依次坐在流水边的石头上,一边感受着山谷和潭水的清凉秀美,一边讨论着要不要继续溯溪而上。当地的朋友介绍着继续往前的景色。大小潭将连绵数里之遥,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深浅不一。苍郁的林木笼罩着潭的彼岸,流水清澈见底,环境清幽绝俗。我们听了他的描述,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试想一下,百来个潭水如碧玉镶嵌于峰峦万壑之中,流云天碧倒映潭渊,这是怎样美好的意境啊!若清风吹过,微微荡起涟漪,潭水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银光。潭石刚硬,潭水轻柔,清泉石上流。这又是怎样恬淡的诗情呢!眼前这从岩石缝隙里流出的清泉、年长日蚀风销洗礼的石头,环绕着的是阳光雨露滋润下生长壮大的灌木林,空气中能让你感觉出淡淡的青草香……大自然的风景总是能令人心驰神往,让来者愉悦、走者留恋、远者怀思!
因为来回的路程不好计算,我们一致决定下次准备充分了再一同走完剩下的美景。我们回头攀望这美不胜收的自然天赐奇观,依依不舍地原路返回了,都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一定还要再回到这里来!
然而,遗憾的是,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无法成行。直到现在,我依然会不时想起百潭谷那个寂静的山谷,想起清澈的泉水在石上流淌和头顶上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我想,如果我们希望看到最美的风景,就要有从当下最平凡的道路上跳出来,去选择最难走的少有人走的路。也许一路上会很艰难,但最终你一定会觉得所有的付出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曾经,我们都怀揣着走遍美丽风景的梦想。或许毕其一生也无法阅尽人间奇伟之万一,但我们曾经走过的路、看过的美景,依然能让我们的人生拥有最独特的风景。因此,我才那么喜欢行走。去哪儿并不重要,我醉心的是沿路的风景和亲身的经历。
勇敢地选择出发,遇到苦难时坚持、坚持再坚持,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强大的内心世界呢?“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无论那些荆棘密布、坑坑洼洼的道路是否真的通往世外仙境,但当天地豁然开朗,我们不会后悔自己走过的泥泞弯路、攀爬过的岩石山峰。最后,当我们回首往事,所欣慰的也许不是那些见到的人间仙境,而是曾几何时,我们穿过荆棘、走过泥泞的那段无愧于悠悠天地的独一无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