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老先生如是说。故乡的月亮在我的记忆中是又大又圆的。我于六七岁上离开故乡去异地上学,自此很少返回故乡。然而那里的一切却让我时常想起,尤其故乡的那轮明月更是常在心中魂牵梦绕。
童年时,夏季傍晚时分,母亲总会将院子打扫干净,洒上水,将冲刷干净的竹床跟躺椅放置院中。月牙儿挂上树梢的时候全家就坐在院中纳凉。床下蚊香点燃,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淡淡的艾香漫着青烟徐徐地飘着。
年轻的父亲跟母亲打着蒲扇轻快地聊着家常,我跟姐姐衣着清凉或躺或坐,月光下惬意地晒着肚皮。
通常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得回屋睡,露水下来人淋着容易着凉。母亲总会哄着:“回去睡吧,月亮也要回家了,你不进去一会儿月亮走了毛老虎要来了。”
看着月亮似乎有躲进云层的意思,会不会被毛老虎抓走心里感觉不一定,但是对黑夜未知的恐惧让我选择了妥协,于是不情不愿地让母亲抱进屋睡觉。
毛老虎长什么样从没见过,心里想着应该是全身漆黑的大黑猫吧,黑夜里眼睛绿光闪闪,小孩子终归是怕的。
秋日的晚间,父亲会带着我跟姐姐去镇上的澡堂洗澡。回来的时候常有一轮明月静逸地挂在天空,圆圆的,像个大银盘。银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回去的路。
父亲会让我坐在肩头扛着,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牵着姐姐往回走。路过镇上的熟食摊他会买一点给我们解馋。各种卤肉菜色诱人,香味能飘老远。
每次走到那儿我跟姐姐都走不动道,她会一个劲地推搡我给我递眼色,让我跟父亲要。
“爸爸,太香了,我饿了,”我大声说。父亲会意,笑着问姐姐:“想吃吗?”姐姐使劲点头:“嗯!”每次都这样,我就是姐姐手里的一杆枪,她指哪儿我打哪儿。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路走一路吃,心满意足。有时母亲会迎着月色带着家中的小黄猫来接。老远的就看见一个小身影飞过来,母亲紧随其后。父亲会笑着说:“你妈跟黄黄来了”。于是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母亲知青返城后先带走了姐姐,我是晚点过去的,父亲因为工作原因依然在小镇。我跟父亲相依为命过了一段时日。
父亲在港口工作,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早出晚归。我会在学前班放学后去父亲单位等他,再一起归家。
在一次回归的途中,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对父亲说:“爸,今天的月亮真圆。”
“嗯,你妈妈跟姐姐也能看到。”
“是一个月亮吗?”
“同一个月亮”。
“看得也一样大小?”
“一样。”
我想,当时的父亲应该是思念母亲跟姐姐了吧。
母亲带着姐姐回来探亲的时候,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当你看到月亮的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它,我也看着它,我用心听,应该能听到”,我认真地对姐姐说。
“好,到时你闭上眼睛听。”姐姐用遵守承诺的口气说。
母亲看着父亲笑,此时他们眼里都是彼此,月亮见证他们的爱。
如今,我们一家早已团聚,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虽然离开故乡很多年,我对它的思念之情从未中断过。记忆里故乡的那轮明月依然那么大那么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心中越发清晰了。
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