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太好,老板说招了好多杀手。
我给老板打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招杀手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
我开车载着老板,去东郊宾馆的大院儿里,那里站着的都是成功面试完,准备去执行任务的杀手们。
在那些人里面,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仲基。仲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一米七高,漂着奶奶灰头发的很好看的女人。
他们排着队领杀人工具。
我站在老板旁边,看着他们。观察着老板的面部表情,看来他对这次投资很满意。
老板转过脸对我说“你去送送他们,顺便加油鼓鼓气……”
我说“好的。”
我走到他们面前,忘记了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陆陆续续的往大巴车上走,我不知道目标人物是谁,这些老板都是保密的。
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我的贝雷塔92F,喊了一下仲基,他回头看着我,我把枪放在他手上,说“子弹是满的。”
仲基有些不悦。但还是把手枪别在了腰带上。那个漂着奶奶灰的女人不太好惹,双手一直放在两把匕首上。
仲基让她先上车。那个女人很乖的上了车。
我问“你女朋友?”
仲基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又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仲基双手掐腰,穿着我们统一配的黑色工装,皱了一下眉头,说“世道不太好了不是?”
我目送他上了车。
老板能够信任的人很少。连司机都不肯招一个。这些年来,一直是我陪在他左右。他甚至连保险柜都信不过。有时候,一百多万的承兑,都让我随身带着。不敢放保险柜里。
我和老板很少交流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杀手们离开了这个城市之后,我每天照常开车载着老板各个公司跑。
有时候他会突然问我一句“你累不?”我都是马上摇头,笑着说“不累。”
那天他看到我把手枪给了仲基,直冲我摇头。当天,就又送了我一把一模一样的。“你还是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这边就很麻烦的。”
那年冬天的时候,我载着老板过一座拱桥的上坡,拱桥上刚落了一层雪,车行驶到拱桥中间的时候,一辆黑色吉普车挡住了去路。车上走下来两个人,是仲基和那个漂着奶奶灰的女人。
直觉告诉我,来者不善。
老板坐在后面,紧张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车窗外细雪一直下着。我的手枪里有十五发子弹。
我摁下了后座上开后备箱的按钮,老板迅速从那个入口钻到后备箱里。后备箱有一个双轮平衡车,在我对付仲基和那个女人的时候,老板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我不下车,仲基用我送他的手枪指着我,那女人双手拿着匕首,也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不下车。只有这样,他们的目光才会一直盯着我。我能感觉到老板已经踩着双轮平衡车一溜下坡逃命去了。
仲基冲我开了两枪,两发子弹都被防弹玻璃挡住了。
那个女人走到驾驶室门这边的时候,我突然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本能的拿着匕首冲我扎过来。
我根本就没防御。
匕首扎进了我的锁骨。她又拔出来。血汩汩地往外流。我把手伸向腰间,想拿我的手枪,仲基眼明手快的又冲我开了一枪。子弹穿过我的脖子,飞出去了……
血,井喷一样的冒着,我倒在地上,手里拿着枪,看着他们两个,把手枪扔给仲基,跟他说“拿着,毕竟这个世道不太好了。里面的子弹是满的。”
仲基冷漠地看着我。把手枪捡起来,别在了腰间。
天上飘洒着看不清的雪花,我的血顺着拱桥的坡度在薄薄的雪地上蔓延着……
嘴巴开始往外不停的吐血,那种感觉很奇怪。血是甜的,是咸的。天是暗蓝的,雪还下着。仲基和那个女人弃我而去,追杀老板去了。
我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宁静,平和。等我死后,月亮会从江面上升起来,像以前一样温柔地看着大地。月光会包围着我。我的温度和月光的温度一样,都是翡翠一样的凉吧。
我死了。睁着眼。眼睛里倒映着天上洒向人间的雪白。我死了。睁着眼。眼睛能看见我的血,红红的在那片白上面缓慢的移动,并在某个时间,静止了流淌。
是的,我死了。
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