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三年级了。那时,大姐随王哥在青海西宁的工厂生活。王哥在厂办当秘书。有一天有人上青台街赶集,晌午捎回来信儿说,大姐王哥回来了,让伯去接。伯忙拉了架子车要去接,我也要去,就坐在架子车上。伯拉了去青台街,走在路上,我就趴在架子车上。到那儿,街上已经集罢了,人已经散了,大街上空空的,只有商店的门还开着。大姐王哥站在街东边一个食堂门口,脚旁放着几个挎包。大姐见我们到了,就进食堂买了二斤油条,递给我一根,我忙伸了手去接。大姐笑着说,小手都没有洗过呀,看看脏的,都变成黑色的啦。但还是把油条递给我了,我咬了一口嚼着,嘴角流油,真香啊。连三赶四的把油条吃完了,意犹未尽,心里还想吃,也不敢要。于是伯把几个挎包装架子车上,我和大姐坐在架子车上,伯拉着往回走,王哥跟在后面步行。走到余岗南面。王哥把斜挎在身上的袖珍收音机打开了,收音机唱着样板戏选段,感觉奇妙极了,收音机还会唱戏的。几十年后的今天,也忘记播放的是啥歌曲了。
住了一段时间,王哥回青海西宁的单位上班去了。大姐住在家里,后来生病了,腰疼,熬了中药喝。中药喝着很苦,大姐喝完中药,就吃一块儿水果糖。有一次在堂屋门口,大姐喝完中药,剥开糖纸正要吃糖的,我从旁边过,大姐见我在跟前,就用牙咬下来一半递给我,让我吃,说,山也吃点儿。说毕,剩下的一半自己吃了。
还有一件事是,那一年大姐和女儿小慧在家里住,春天的一天,村子西南门儿唱戏的,我和五弟要去看戏。小慧也要跟着去,我们两个不想领着她去,就偷偷的跑走了,听见小慧哭着撵。看了一晌戏,黑些回家了,大姐见了,用一根很细的柳枝儿照我和五弟的身上抽了几下。我哭着喊疼。大姐扬着柳枝儿说,都真细的柳条了,打着会有多疼。数十年前的往事,花甲之年再追忆起来,并不是数十年后还记着大姐用柳枝儿打的事,满满的都是少年时往事的难忘和对大姐的想念。
这一年深秋,收罢秋农闲时,伯把三间草房扒了,要盖四间瓦房的。早上打地基时,生产队的男劳力用石夯把地基夯瓷实。收工回去吃早饭时,伯用一个洗脸盆舀了一瓢热水,取下帽子洗了脸,用毛巾擦着。
因为房子扒了,就把家具用品放在水坑东面一个烟炕房里,二姐对我说,这都是咱的家。房子盖好后再搬回去。后来房子盖好后,伯一个人和泥搪墙,垫好屋里的地平。然后伯自个儿扯了线用土坯垒界墙。垒界墙是个高难度的泥瓦匠技术活儿,就是专业的泥瓦匠也要仔细垒才能垒好。东面的界墙垒好后有点歪。伯找到村子西南门儿亲戚冉姐家的五哥徐喜峰。他是技术很高超的泥瓦匠,来到家里看了说,你编几根粗麻绳,搭在梁上,用捻草泥糊了搪搪,就结实不会倒了。伯就这样做了。
一切收拾好,在东间盘了一个锅台做饭。有一天中午母亲宰了一只公鸡,配着萝卜炒了。吃饭时大家盛了饭,就铲一些萝卜鸡肉。等到奶奶去盛饭时,一看只剩几块鸡骨头了,就说,鸡肉都盛走了,就剩几块鸡骨头了,还咋吃。奶奶就生气了,赌气饭也不吃了,坐在堂屋门口。后来,奶奶到村西南门儿冉姐家里,找了一个铁锅拿回来,对伯说,我想在西头稍间自己做饭吃。伯听了,只有同意。此处之后,奶奶就在西稍间自己立火做饭吃。
四间堂屋盖好了,还要盖一间灶火。伯就在去生产队出工干活儿收工回家时,用架子车拉从水沟里挖的湿泥块,农村叫茷子,在院子东南角垒灶火墙,墙垒好了。到了夏天,我和五弟在雨后,顺着村子东南角的麦场南头的水沟摸鱼玩水。正弯了腰用双手泼水赶鱼的,一不小心掉进一个水坑里了。这水坑是旱天时人们挖了蓄水,挑水浇地用的。掉进水坑后裤子全湿了,忙爬出来,脱下裤子拧拧水又穿上。也不敢再摸鱼玩水了,回家了也不敢进屋,怕伯妈看见了嚷,甚至挨打。我悄悄的进了垒好的灶火墙里,坐在土块上晒太阳,想把裤子晒干了再出来。后来,母亲看见了问,山你坐那儿还没有盖好的灶火里干啥的,出来吧。我听了母亲的话,好像也没有发现裤子湿的事,就乖乖的出来了。我也没有敢说摸鱼玩水的把裤子弄湿了,坐在那儿晒裤子呢。
后来灶火盖好了,做了灶火。那时生产队产的粮食少,奶奶伯妈二姐我五弟,一家六口人,伯一个人出工挣的工分少,到分粮食时口粮钱不够。是缺粮户,要补交三十元才能分粮。分了粮,一到冬天,就没有烧锅的柴火。奶奶领着我到村子西面麦场东边的沟里薅茅草。奶奶一边薅着沟沿上的茅草,一边对我说,吃的没吃的,烧的没烧的,人家邻居不笑话。人啊总要争囊傲气的,生法儿多挣工分,多分粮。没有烧的柴火就到地里拾,总不能让难着。苍茫的天空下,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寂无人声,时不时有小鸟在低空飞过。奶孙俩儿薅了些干茅草,拾了些枯树枝,包谷根儿,拿回家堆在院子里葡萄树下,不几日堆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