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我以为,也曾经是孩子。
这句话来自《杀死一只知更鸟》书的扉页上。我们曾经都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懵懂无知,天真纯洁,改变我们的是那颗被父母(或亲近的人和经历的事)种下的种子。一个有教养的人曾经也是一个无知的孩子,不同的是,那颗被种在心底的种子叫做正义。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美国作家哈珀·李以一个小女孩的口吻所作。故事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美国南部的一个小镇里。小女孩的父亲阿蒂克斯·芬奇是一位律师,一家人的生活从父亲为一名遭到诬陷的黑人辩护开始改变。
然而这部小说并不着力去描写种族歧视,而是让读者去审视,什么是善良?什么是信念?什么是教养?
什么是教养?
很多人说穿阿玛尼的人比穿班尼路的人显得更有教养,我只觉得穿阿玛尼的人看起来确实体面,但是那与教养无关。教养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气质,是早已深刻地内化并指导一个人行为的风度。
故事中的父亲阿蒂克斯和梅贻琦先生一样,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怀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这也是他们赢得人们广泛尊敬的原因。阿蒂克斯的那种不紧不慢的高贵气质,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回到故事中,当父亲阿蒂克斯为了一位被指控强奸白人女孩的黑人辩护时,整个小镇的人都觉得他疯了,也因此,麻烦纷至沓来。斯库特和杰姆在学校被其他学生辱骂,认为他们的父亲为黑鬼帮腔,简直太丢人了。同学的辱骂激怒了小女孩斯库特,她对同学拳脚相向。
回到家后,父亲知道了原因后对她说:
“愚昧低贱的人每当觉得有人关爱黑人胜过关爱他们时,就会拿它来骂人……如果别人认为那是个下贱的说法并用来称呼你,对你来说永远构不成侮辱。他只能显示那个人有多可怜”
父亲教会他们的做法是:昂起头,走过去,作一位绅士。
法庭上,父亲辩护的那个被指控强奸白人女孩的黑人,事实上是白人女孩勾引黑人,被父亲撞见,黑人慌乱中逃走,白人女孩谎称被强奸。即便这是事实,陪审团依旧判黑人有罪,仅仅是因为他漆黑的肤色,那便是罪恶。女儿望着失望的父亲走出法庭,周围的黑人,全部站了起了。那时候,我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人。
事情没有结束,失望的一家人依旧遭受着周围人的刁难,但痛苦的来源更多的是对不公的追问:这不公平,在打官司的时候,大家知道真相。但是总有一部分人会赢,因为既定的无知与偏见和独断的权利。父亲说,这个时候只有孩子才会哭。
在孩子们玩弄起那两支气枪的时候,父亲说:
“你射多少蓝鸟都没有关系,但是记住,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因为它们只唱歌给人听,什么坏事也不做。”
这是父亲第一次告诉孩子究竟什么才是罪恶。也是在这里我知道了书的名字为什么叫做《杀死一只知更鸟》。有多少次,我们认为自己做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我们从来不会思考那到底是不是罪恶,是不是伤害了只会唱歌、什么坏事也不做的知更鸟呢?如果是,那我想,我们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一个人的教养体现在如何对待“异见”的方式上
当阿蒂克斯成为黑人汤姆的律师之后,镇子上很多人对他冷嘲热讽,甚至还有自己的妹妹亚历山德拉。女儿斯库特认为,亚历山德拉姑妈是一个老派守旧的人,不仅强制性的要求自己做淑女,还跟外人一起对爸爸说三道四,于是,她愤怒地反抗亚历山德拉姑妈,但父亲对她说:
“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但你不该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无论你是否对家人心存感激,家人一直都是你的牵绊。而当你对家庭丧失感激之情时,会让你看上去很愚蠢。”
如今,很多人埋怨自己家庭的低微,苦恼于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在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里,当我们选择抛弃家人的时候,我想那是我们最没有教养的时刻。
除了亚历山德拉,还有一个激烈反对阿蒂克斯辩护黑人的是杜博斯太太。她是一个保守偏执、无聊寂寞、爱管闲事、对人极不友善、被病痛折磨以至吗啡成瘾的老太太。
因为愚昧保守,她根本无法理解阿蒂克斯为黑人辩护的行为,她总是找机会谩骂律师一家。终于在某一天杜博斯在侮蔑芬奇家族成员后,哥哥杰姆愤怒如火山般爆发,把杜博斯院子里的山茶花全部打断。
阿蒂克斯并没有生气,但是坚决地要求他去向杜博斯太太道歉,并在一个月里,每天为她读书两小时作为补偿。一个多月后,杜博斯太太去世了,阿蒂克斯才说出了这个秘密,杜博斯太太是为了戒掉吗啡,每天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所以如她所愿,她死的时候,无所依赖,干干净净地离开人世。
阿蒂克斯对儿子说:
"即使你没有做那些恶作剧,我也一样会让你去给杜博斯太太读书陪伴她的,因为我希望你好好地看看她。这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她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勇气。勇气不是关于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枪。勇气是当你走上场之前你就知道你会被痛揍一顿,但是你还是上了场,并且不管发生什么,你坚持到了最后。大部分的时候你都会失败,但有时,你也会成功。"
这是阿蒂克斯对老太太的敬重,即使老太太至死都坚决反对律师为黑人辩护。
在法庭上,对黑人汤姆强奸案的审判如期举行,斯库特、杰姆和迪尔偷偷地混在人群中观看这场审判。控方律师恶狠狠地盘问汤姆,令迪尔十分难过,他当场就哭了起来,哥哥杰姆只好把迪尔带出去,杰姆告诉迪尔说:
“那是他的工作啊!没有起诉人,我们就不会有辩护律师了。他理所当然地要用那种神气说话,迪尔,他是在盘问……”
杰姆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已经懂得了把人和事区分开。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人是对事不对人的?有多少人懂得这个道理?又有多少人懂得道理却不去做的呢?一个人怎样处理“异见”的方式,怎样对待持有不同观点的人,这些体现了一个人的教养。
尊重,是我们每一个人毕生要学习的教养
其实尊重是和平等联系在一起的。如今这个社会,提起尊重,能想到的最多的就是平等待人,可是想要人人都做到平等待人,那是一个伟大而难以实现的事业。
美国第十六任总统林肯早已签署了《解放黑奴宣言》,南北战争因此爆发。由于吸取了南北战争的教训,大多数美国人已经摒弃了对黑人的歧视,但是仍有部分人坚持叫黑人为“黑鬼”,不肯放弃他们固有的观念。即使到了今天,这样的美国人也依旧大有人在。
阿蒂克斯在法庭上平静的陈词是对保守、偏见、愚昧无知的最好打击,对平等、宽容、诚实最好的宣讲。
“有些黑人撒谎,有些黑人不道德,有些黑人在女人面前不规矩——不管她们是黑种女人还是白种女人。但是,这种真相适用于人类所有的种族,而不仅仅是某个特殊的种族。在这个法庭里的人,没有人没撒过谎,没有人没做过不道德的事,没有一个男人会看女人时从来不带欲望。”
我十分欣赏阿蒂克斯,他不仅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也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始终用平等的口气来和孩子说话,不隐瞒不躲避与孩子一起讨论对事情的看法,始终和孩子强调如果要了解一个人,一定要站在他的角度去想一想。
试问如今的父母有多少人只是把孩子当成孩子,没有当作一个人来看待,没有给予孩子应有的尊重。电影《何以为家》中,赞恩曾控告自己的父母生下自己,一对没有养育能力的父母,又何谈可以尊重即将诞生的生命呢?
除了人种与年龄之间的差异会产生不平等,男性与女性依旧存在着不尊重或是不平等。重男轻女在我的父辈那一代尤为严重,就是如今,也依旧会有家庭持有这个观念,男女不等一直都存在。
你是否曾处在这样一个情境里,深夜的时候,一位牛高马大的男性与一位娇小的女性同坐一个电梯,两个人彼此陌生,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这位女性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这位男性呢?我想大多数女性都会是提心吊胆的,希望早点走出电梯。
我不觉得他们是平等的,至少在心里活动上不是。不平等是时代给我们的枷锁,而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地去打破它,那用什么去打破?我想是尊重。
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尊重,文明对自然的尊重,有权力的人对没权利的人的尊重。
尊重是一个人的教养,更是一个民族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