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闲来无事,在街上晃荡,从一家肉店路过时,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站在肉铺里,纤纤素手里翻飞着一片大刀,在肉案上剁肉。她穿着一个干净的蓝布褂子,长相十分清秀,看起来更适合从事艺术职业,却把一片大刀挥舞得十分娴熟。正巧阳光也斜斜地闪烁在刀片上,也妩媚在她明艳动人的脸庞上。我不觉间就停了下来,十分着迷地看着这个处处透着诡异之美的女人。她剁肉的样子看上去非常自信,我心中冷却已久的,对生活的热情,也被她一刀一刀地剁了出来。而且我深深地感到,一个剁肉的美女,远要比一个从事艺术类职业,比如从事舞蹈职业的美女,更加对我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那天,我在肉铺前站了好几分钟后,决定以后要做这个漂亮的剁肉女老板的忠实顾客,虽然我不喜欢吃大肉,但我还是走到肉案前,站下,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色眯眯地说:丫头,买五斤肉。她停下飞舞的刀,手抓在刀柄上,刀尖点在一块厚墩墩的大肉上,眼帘一掀,一片明朗的笑,水汪汪地向我飘来,落在我的心坎上,麻酥酥的感觉,爽啊。她说,要坐墩?还是五花肉?我说:随便!她说,这肉不能随便买,看你做啥吃?要是做红烧肉,最好买五花肉…….我说,随便,因为我不吃肉。她翻了我一眼说,不吃肉?!那你为什么买肉?我说,我买肉,因为卖肉的女老板长得好看,我想和她套近乎。她哈哈一笑,把刀抡起,咔地剁在肉上。柔若无骨的手指从刀柄上滑开,掩在嘴上笑。刀柄兀自在肉上颤个不停。她笑着说,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我笑了笑说,那你是给我卖肉,还是接受我的套近乎?!她说,近乎你套,我只卖肉。说着,又伸出细细长长的手指,捏紧在刀柄上,晧腕一抖,刀就呼地出来了,但见刀光乱闪,咔一刀下去,又一刀下去,七八刀咔咔下去,就剁下一块红白交错的五花肉,哐地扔在秤上。且正好五斤。我惊得瞪大了眼。我交了钱,拎着肉,回头一笑,说,我明天还来套近乎。她说,好,欢迎你来买肉。我向前走了五百米,有一个炸酱面馆,就把肉扔在面馆揉面的案板上。老板说,你这是干啥?我说,送你做炸酱。老板说:谢谢哈。我说,不谢!一脸甜蜜的笑容,回家去了。
第二天下午,我又踏着温暖的阳光,向肉案走过去。她抬头看见了我,就笑得花枝乱颤地说,你今天买几斤套近乎?我说,今天买十斤套近乎。她说,怎么多了五斤?我说,因为我的感情与日俱增,与时俱进。她说,好,看来你明天就会买二十斤了,是吗?我说,是的。她咔咔几刀,剁下一大块肉,哐地扔在秤上,不多不少,正好十斤。这次我没吃惊,因为前面已经领教过她的刀功了。我拎着十斤肉,转身就走。向前走了五百米,又把肉扔在炸酱面馆里。老板说,你这是干啥呢?昨天的肉还没吃完呢。我说,你不会给客人多放一点炸酱嘛。他笑嘻嘻地说,噢,知道了。
我又走回到肉铺前,站住,向她飞了几个多情的眼神。她说,你怎么回来了?我说,片刻不见,如隔三秋啊。她就笑得弯下了腰,说,我只卖肉,不卖三秋哈。我说,今晚一起去喝酒好吗?她说,不好。我说,难道你从来不跟男人约会吗?她眼一翻,一片戏谑的秋波划过来,说,因为你才买了十五斤套近乎。我就掏出了口袋里所有的钱,放在肉案上,说,全买套近乎。
她见我来真的,就有点犯傻的样子,把刀轻轻地在案板上点一下,递我一眼凄凄楚楚,又低下头。我说,丫头,我真买啊。她就又看我一眼,默默地从案板上捡起钱,点过钱,给我称了半扇子猪肉。然后又低下头,拿起刀,在案板上轻轻地点着,那美丽白皙的手,不断地重复着蜻蜓点水般轻盈的动作。
我把猪肉吃力地扛在肩上,步履蹒跚地走到饭馆,把肉卸在揉面的案板上,这肉大概有一百多斤,哐地一下去,就把面案砸翻在了地上。老板又惊又喜地搓着手,说,大兄弟,这也是送给我的?!我说,是啊!老板激动地说,大兄弟,要不要吃碗免费的炸酱面?我说,不用了,因为我不吃肉。老板眯着眼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看上前边卖猪肉的女老板了?我奇怪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面馆老板面藏玄机地说,不满你说,大兄弟,像你这样送肉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只你一个。我在这儿,从来都没自己掏钱买过肉,全是一群傻B送的。他无意中说出傻B二字,脸上生动的表情一下僵了,马上又化僵容为歉意,紧张地搓着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他们不能和你比,像你这样一次送来半扇子猪肉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呢。我尴尬地一笑说,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是最大的傻B嘛。老板就给我鞠了一躬,又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就拍拍他的肩说,没关系。心里想,他奶奶的,原来我这招早就有人用过了。后来我问面馆老板说,他们都追到女老板了吗?面馆老板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脸上又开朗了起来,说,都送了几次就不送了,你想想,这肉也不是垃圾,多少还值几个钱呢,估计是买了几次见没希望,就不想再打水漂了。我看他们一定没追到,大兄弟,你努力,我看好你。我心里窃喜,也学着面馆老板,搓了搓手,转身向肉铺走去。
当我又出现在肉铺前时,她眼里就有几分窃喜的表情,但是生生憋住,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又略带几分含娇带羞的俏模样儿,看得我咧开大嘴,口水叭嗒叭嗒地直流。她后来低下头,默默不语,只是一个只手捏在刀柄上,把刀轻轻地举起,又轻轻地落在肉上。倒象她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一根软软柳条儿,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打在水面上一样。我想我该表达点什么了,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激动,一首古诗脱口而出。我低声念起,头几句还有点害羞,有点结巴,后面几句念着念着,就昂首挺胸了,完全沉浸到了诗的意境里,就念得极其畅快了,声音也无比嘹亮。
我念的是这首: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
我念一句,她的脸就有粉红的霞光往上来泛一点,开始是两腮旁,一点一点地往上荡,到最后,就整个脸儿都红成了霞光万道的光景,那个美啊,看得我到念完诗后,嘴都忘记合拢了,一个劲地幸福地傻笑着,还搓着手,依稀中变成了那个情绪爱激动的饭馆老板的样子。她手中的刀在我念完那首动人的小诗后,终于轻轻地落在了案上,她细长的手指也轻轻地颤栗着。突然她抬起头来,掠起长长的眼睫毛,惊惊怯怯地看了我一眼,从里边跑出来,拉着我的手说,跟我走。于是我就坐上了她的车,我们一起来到郊外,在夕阳温柔的抚摸下,接了吻,然后抱了一会儿。然后她还想听诗,我就站起来,对着夕阳,满脸映着霞光晚照,情绪激昂地念了苏轼那首气势磅礴的《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在我念诗的过程中,她站在我的对面,双手支在膝盖上,仰着头,傻傻地看着我,一脸痴呆的表情,等我念完,她就双手环在我脖子上,踮起脚,拿嘴唇寻觅我的嘴唇,把一口一口的芬芳吐进我的嘴里。唉,那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啊!
现在我们已经认识半个月了,幸福的指数,每天都在狂飙。滚烫的甜蜜,正旋转在我的心窝里。嗯,有了爱情,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