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辩与事实周刊》第 19 期。
“我们需要胜利!”
2020 年 5 月 6 日,伟大卫国战争故事。
苏联军人在柏林街头与柏林居民亲切交谈
苏联军人在柏林街头与柏林居民亲切交谈。阿纳托利·莫罗佐夫/俄新社。
1946 至 1955 年间,因苏联士兵在德国苏联占领区与当地女性居民产生浪漫情愫,约有一万至四万男女婴儿诞生。
多年来,这些孩子始终在竭力寻找自己的生父。
伯格里特·米赫勒于 1947 年 4 月出生在格罗森纳斯多夫,很早便踏上寻父之路,可惜未能如愿。
“我仅知晓父亲的名字和姓氏,仅此而已。”她黯然说道。他名为瓦西里·科米萨罗夫。记得当初开始寻找时,我惊愕地发现:天啊,竟有如此多的姓科米萨罗夫之人!
伯格利特和自己的妈妈
伯格利特和自己的妈妈
我母亲当年 26 岁,曾对他爱得深沉……父亲比她年长许多,且并未隐瞒自己在白俄罗斯另有家庭和孩子。
我直至 13 岁那年,才从母亲处得知自己的身世。我的祖母曾对我说:“这着实神奇,生活中怎会发生这般之事。俄国人曾是我们的敌人,我的两个儿子皆战死在东线。而我的女儿却爱上一位俄国军官,我的孙女如今成了俄罗斯人。且要由我来抚养!”...
“我曾如一只丑小鸭。”
倘若真如戈培尔博士疯狂宣扬、纳粹国家媒体所声称的那样,俄罗斯人被视作“非人类”“准动物”,还传言他们会活生生地吃掉任何一个德国人,那么红军战士与战败的第三帝国年轻女性之间发生的浪漫爱情,该是多么令人惊叹。”亚历山德拉·吕克特说道:
“妈妈并未隐瞒,在 1945 年,每个人都公开地满心忧虑,担心布尔什维克到来后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大屠杀。”
她的母亲古德伦是苏台德德国人,与苏台德的其他居民一样,被迫逃离捷克斯洛伐克。作为难民,古德伦来到莱比锡附近的乌尔岑,住在寄养家庭的房子里。
那时年仅 20 岁的她,疯狂地爱上了一名苏军少校。有趣的是,她与闺蜜共处一室,而闺蜜也很快有了一位俄罗斯恋人。
“我在八岁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是姨妈不小心说漏了嘴。母亲去世后,在整理她的文件时,我们偶然发现了一封她写给祖父的信。原来,母亲怀上了她的俄罗斯崇拜者的孩子,也就是我……父亲作为一名军人被送回苏联。
古德伦妈妈痴痴地苦等了两年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绝望之下,她嫁给了一个来自乌尔芩的矿工。
继父嫉妒我的爸爸,下令销毁他的信件和几乎所有照片。但后来我设法确定了赋予我生命之人的名字——克鲁季林·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
我很担心无法与父亲交流,唉,妈妈总是回避关于他的任何问题,也反对我寻找他的愿望。小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
爱上苏军少校德德国姑娘古德伦
古德伦
亚历山德拉·鲁克特的母亲——古德伦。照片来自个人档案。
亚历山德拉的母亲古德伦在写给自己父亲的一封信中写道:
“弗拉基米尔是一个高个子金发男子,聪明睿智,略带忧郁,极具责任感和自豪感。爸爸,我觉得自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有着深蓝色眼睛的大小伙子。
我忘却了昨日,也不知明日将会如何,弗拉基米尔成了我的一切,我无法想象没有他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但我们的爱并非一帆风顺:我已然怀上了孩子。当我与弗拉基米尔分享了我的担忧后,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向我坦承,他最珍视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和我的孩子,如此便不再担心我会离他而去。
爸爸,我的命运已然注定,没有回头之路。现在的我既高兴又幸福,别无所求,只盼着我们能尽快结婚。我们的孩子让我们兴奋不已。
小亚历山德拉征服了所有人,她长得酷似弗拉基米尔,金发碧眼,苗条的身材,嘴唇和鼻子都与他如出一辙。”
苏军少校弗拉基米尔•克鲁季林
亚历山德拉·鲁克特的父亲——苏联少校弗拉基米尔·克鲁季林。照片来自个人档案。
1946 年 7 月 22 日,雷纳塔·汗出生于东部德国的耶森。在她 52 岁那年,意外地从亲戚处得知,自己的生身父亲竟是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军官阿基姆·苏哈诺夫,来自乌克兰。
“爸爸与妈妈的爱情故事始于一场悲剧。当年苏联军队进入兰茨堡(如今的波兰)时,在祖父的公寓里搜出一身党卫军军装,因为他的两个儿子曾在东线作战过。红军战士未加分辨,便当场开枪将祖父打死。
随后,苏联警备司令部开始调查这一事件。在此期间,我的父亲将祖母置于保护之下,并提议把她的家当转移到别处,用汽车把绒沙发、餐具等物品运到了耶森。
祖母给在柏林、35 岁的女儿格特鲁德写了一封信,母亲来到祖母这里,也因此结识了阿基姆。
父亲精通德语,两人的关系由此开始,他们频繁约会。至于分手的原因,我不得而知。很可能,这是一个典型的故事——苏哈诺夫同志被调回苏联。我母亲的丈夫从战俘营归来后,我被登记为他的亲生女儿。
只是有一次,我的兄弟在争吵时骂我是‘私生子’,然而亲戚们立刻吩咐他闭嘴。”
苏联解体后,雷纳塔前往敖德萨和基辅,却依旧未能找到自己的兄弟或姐妹。
苏联红军的德国孩子
红军的孩子们,从左到右:雷纳塔·汉、博格瑞特·米勒、亚历山德拉·鲁可特、温弗里德·贝赫劳。
温弗里德·贝赫劳的经历或许是最为悲伤的事件。
他三十岁的母亲带着两个女儿居住在东普鲁士境内的一个小村庄,她的丈夫被派往苏联前线,后在医院因肺炎死去
1945 年 7 月的一天,一辆巡逻的摩托车在她家附近停下,一名士兵进入家中强奸了她。
“为何我的母亲不向占领军当局投诉呢?”温弗里德发出疑问。
“这毫无意义。前往柯宁堡的苏军警备司令部有很长的路程,且不清楚该搭乘何种交通工具……又该如何诉说呢?她被吓坏了,既不记得那名士兵的军衔,也分辨不出其外貌。也许这是一个来自中亚的苏联军人。你看,我的眼睛就有点狭长。母亲曾两次尝试堕胎,但都以失败告终。
我出生后,她带着所有孩子去了德国西部。”温弗里德认为,强奸在任何战争中都可能发生。
“这很可怕。但不能说只有俄罗斯人会这样做。美国人和英国人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不久前在科索沃,不也有外国士兵强奸妇女吗?这又该如何评说呢?”
母亲在温弗里德年满十三岁时,将他父亲的真相告知了他。
“我被征召加入德意志联邦军队时曾提问:我可以服役吗?要知道,我是敌人的孩子。不,我对俄罗斯的态度是正常的,可当时俄罗斯人在西方被视为敌人。”
只是在退休后,温弗里德才成立了一个名为“蓟花”的组织,这是一个由红军后裔组成的团体,他们试图在前苏联找到自己的亲属。
“我自认为是俄罗斯人。”
他们的童年时光究竟如何?
答案各不相同。博格丽特·米赫勒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血管中流淌着“苏联人的血液”。
“于我而言,这成为学习俄语的额外动力。我妈妈是位俄语教师,我从她那里学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您好’。我毫不隐瞒自己的出身,相反,我深感自豪,且如今的我十分特殊。学校里有一半同学根本没有父亲,而我不仅有爸爸,还很特别!”
雷纳塔·汗则回忆起别样的过往:“在民主德国,俄罗斯人备受友好对待。然而,即便在东德,若你是苏联士兵的孩子,人们也往往对此缄口不言,这样的话题仿佛被秘密禁止。尽管如此,我依然热衷于学习父亲的语言,俄语老师(微笑)成为我高中时期的初恋……他是那般英俊!”
亚历山德拉·吕克特同样指出:“在民主德国,德国妇女为苏联士兵生下数万名儿童这一事实并未得到广泛讨论。在东德,俄罗斯人不像在西方那样被视为‘坏蛋’。
她回忆道,‘但在日常生活层面,这种关系并不被鼓励。我出生的问题在家人和朋友中均未产生影响。况且,来自苏联的军人也被禁止与当地女孩谈恋爱。’”
亚历山德拉用“伟大而有力”的俄语轻松地说出几个句子。“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俄罗斯人而非德国人。”她微笑着说道。
温弗里德·贝赫劳表示,他一直喜爱俄罗斯歌曲。“我钟情于俄罗斯的旋律和歌词,尽管我并非全然理解。14 岁时,我便开始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1985 年,我意识到自己具有完全的俄罗斯性格,那年我正从莫斯科乘火车前往北京。戈尔巴乔夫当时禁止饮酒,但在一名乘客的包厢里却有一大桶酒。那一路我们走得十分愉快。”
“红军”为德国人提供食物
我询问“俄国人的孩子”:胜利后,苏联士兵是如何对待被摧毁的德国居民的呢?你们的母亲又是如何向你们解释那时的情况呢?毕竟,倘若阅读近几年的西方媒体,其中的出版物无休无止地诉说着,似乎红军在前帝国的领土上只做了抢劫、强奸、用铁丝网监禁和屠杀之事。“红军待我们很好!”我的所有对话者毫不犹豫,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争先恐后地转述着母亲和祖母讲述的故事。红军战士如何将野餐厨房里的热汤分给饥肠辘辘的德国人,如何帮助她们做家务,又如何与孩子们玩得兴高采烈。
“即使在联邦德国,说起俄罗斯士兵,也是好人和诚实的人。”温弗里德·贝克洛说,“只不过,他们的政府不好。嗯,斯大林,你是知道的。”
联邦德国出版的一本书里有关于苏联士兵的俄罗斯孩子的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