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果然,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是思绪最为敏锐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触摸灵魂和倾听内心声音的时候。
去影院看完《长安三万里》,起初没觉得特别兴奋与激动,然而,凌晨四点的我,竟然满脑子时电影里面李白与高适的对话,李白潇洒爽朗的笑声,青年高适略显木讷拘谨的表情和样子,我沦为了失眠者,为了一部国漫。
于是,第二天下班后,我又去影院二刷了。
这令我全程沉浸在浅浅的悲伤中,以至于即便故事的结尾时李白被大赦,写出朝辞白帝彩云间,写出轻舟已过万重山时,我仍然无法释然,我想知道他在那一刻是否对自己的一生追求真的放手?高适的前半生在郁郁不得志中隐忍,最后虽然取得功名,但随后被贬,即便最后被封为渤海县侯,他内心是否有那么一瞬觉得曾经的拼命有所不值?
不过,幸而还有唯一的一丝温暖——他们之间的友谊,从不曾改变,淡如水,却抵过了悠悠岁月。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份友情,高适,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他们如何在三个小时的罅隙中度过一生。
01.《长安三万里》。不想讨论人物形象的设计中所谓的槽点,比如吊梢眼,比如身材比例,比如动作风格等,如果觉得那是槽点,不如多去了解唐画,多了解唐俑。只想说,时长接近三个小时的《长安三万里》应该去二刷,只有二刷的时候才更有心力去体会岁月的步步紧逼,去追问人生憾事的叹息。没有爱情线,只有温暖的友情与逼仄的现实,跨越千年,却发现今人与昔者的心历何曾相似。
02.李白
从来不知道李白的一生浪漫又悲伤。那些课本和文字里得到的信息,在追光的动画中,成了情难自禁,不言而喻。
年少时潇洒不羁,轻狂桀骜,以为世界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世界,但他的一生绝不单单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潇洒恣意,他穷其一生想要的,不过是和高适一样,应该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他想要的是功成名遂身退。
最初的扬州成名后,命运给他的就是父亲离世,家兄的抛弃,当他落魄潦倒的在客栈里写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时,我才知道,这首诗的背后,是他失去亲人的痛和遭人抛弃的心酸,以及要成为赘婿的挣扎。
他也曾高光,入翰林,挥才华,但杨家有女初长成,让他再次模糊到以为自己这只大鹏飞不动了,也不想飞了。他再次找到高适,诉说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是我不得开心颜。于是在高适和杜甫的陪伴下,在济南的道法台上,日以继夜诵经以至于晕倒在法台上的他,成了一位看似悟透人生的修道圣人。
于是,那一夜,他和高适,岑夫子,丹丘生。。。。。。在黄河岸边,留下了《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回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仅此一句,我已经泪流满面。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句句用情至深,句句催人泪下。与尔同消万古愁!万古愁呵,一个自以为皈依道门的人,却有着万古愁。
我以为他说这人间的路他不想走了是真的,但直到他暮年之际,却选择为永王写下十一首诗,这只大鹏,从来都是壮志未酬,心有不甘,哪怕看见一丝烛火之光,也会像飞蛾一般扑过去。
看第一遍的时候,我恨李白为什么还看不透这名利场,他不是没有在名利场上混过,为什么在暮年之时还栽在名利上面。当看第二遍的时候,回望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心里就只剩狠狠的疼。曾经所谓收获的那些名利,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没来得及说,只有,请君为我倾耳听,听轻舟已过万重山。
03.高适
从小,他就背负着父亲的希望,希望能像自己的祖父一样,用高家枪为国征战,建功立业。十六岁父亲离世,孤身一人,家徒四壁。二十岁时,只身前往长安,想一展宏图,而现实给他一个又一个大逼兜子。
人生的前五十年,他木讷,安静,却内心倔强,从不曾放弃。他对朋友用心,对人生隐忍,一直到在李白沦为修道之人,哀吟出《将进酒》的那夜,他第一次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他,也想放弃了。尽管李白冲着他喊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是他二十年前看着高适的样子写下的诗句,但依然敌不过现实的无奈。
高适入了哥舒翰的幕,一个习武之人,却做了一个记室员,最终向命运低头妥协。这一做,就是十年。这十年,他用一笔一画勾勒着自己报国建功的梦。
如果不是安史之乱,如果不是世间战火起,也许他的一生就以记室员的身份老去。
战火中,半年内,他升为三镇节度使,与郭子仪成为当时朝廷唯二势力。就在此时,他要破吐蕃,救长安,也是李白流放夜郎之时。
为避人口舌,他书信于郭子仪,以郭子仪之手救了李白,却遭朝廷误解,在泸水关受程公公查问。他问程公公,人生憾事多吗?程公公喃喃道:憾事?自己终究会被后人记录为一介宦官。。。。。。
谁人无憾呢?
高适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也许是和李白初相识的误会,是那些学相扑时被李白摔倒的畅酣,教李白高家枪法时认真,是李白对他说你心中的那团锦绣总有一天会脱口而出的微笑,和他们策马扬鞭时的晚霞。
他们初遇时每一个镜头,憧憬未来的微笑,碰壁时的不甘,朋友之间的相互约定,到最后却统统变成了回忆杀,刺的我心痛。他们的一生,在一个一年之约,在一封带你一起飞的信笺中,在桃花潭岸边远远的相望中,在落魄时的出手相救里。。。。。。变的温柔而伤感。
人生譬如朝露,转瞬即逝,悲哉!明明他们距离我已经一千多年,可是,可是,就仿佛他们一直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过去,也不曾是历史。
ps:影片的背景音乐和配音极推。但是片尾罗大佑的主题曲我暂时get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