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中国有三代人最牛:官二代、富二代和拆二代。今天,我想写一个拆二代的故事。
班上有个学生,每天都一副痞痞的谁都不搭理的神情,瘦高瘦高的,颧骨凸起,脸上几乎没有二两肉,细长的眼睛总是斜着看人,唯我独尊的样子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他的校服外套永远是横披着,露出里面的据说是某名牌的外套。我想,如果可以,他一定一分钟也不愿意披着校服吧,恨不得向全世界展示:瞧!我穿的都是某名牌!
他上课的时候永远在讲话,无论坐在哪个位置,他永远是侧着身子,扭过头跟后排的人讲话。讲得兴致勃勃浑然忘我,激动时竟然可以手舞足蹈起坐喧哗,常常因此扰乱课堂纪律,上课老师不得不停下来批评他,或让他站在讲台旁。这样也就只能站十分钟,因为站久了担心学生投诉“体罚”,等他回到座位上,立刻又自顾自讲起话来,哪怕后排的同学低着头是不是瞄一眼老师,再不敢搭话,他还是讲的很起劲。
有一次,我上“口语交际——复述与转述”,导入环节安排各个大组玩一个“传话”游戏,他当时坐在第四组第一个位置,一个人一排。我的游戏是要每组第一位学生自拟一句话往后面传 ,他传给后面的同学时,我注意到接话的学生听后面露难色,犹豫着要不要传下去的样子,第二个接话的同学听到就“噗呲”笑出了声,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往后面传了,这时接话的是一个女生,她站起来,很有勇气的说:“老师,我不传这句话,因为他们传的是一句骂人的话,很恶心。”原本热热闹闹传话的班上都静下来了,同学们一个个看着我,有的面色忧虑,担心我会大发雷霆,有的幸灾乐祸想看热闹,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楞了一下——我真的没想到在课堂上会有人传脏话,虽说是在玩一个游戏,可到底是课堂啊!如果一个人都课堂都没有敬畏之心,那真是不知其可也。
“发生这样的事,我感到很气愤。我有理由怀疑XX同学你的人品有问题,你太缺乏教养了。你现在看上去很得意,好像占了同学的很大便宜似的。事实上,你亏大了。”我边说边走上讲坛,我要站得更高一点,更加严肃一点,“人们常说,如果你送出去的礼物,别人不收,这礼物就还是你的,同样,你说出去的骂人的话,只要对方不收,这骂人的话就依然是你的,你在骂你自己。苏东坡和好友佛印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件有趣的事情: 宋代大文豪苏轼非常喜欢谈佛论道,和佛印禅师关系很好。有一天他登门拜访佛印,问道:“你看我是什么。”佛印说:“我看你是一尊佛。”苏轼闻之飘飘然,佛印又问苏轼:“你看我是什么?”苏轼想难为一下佛印,就说道:“我看你是一坨狗屎。”佛印听后默然不语(也许是气的说不出话)。于是苏轼很得意的跑回家见到苏小妹,向她吹嘘自己今天如何一句话噎住了佛印禅师。苏小妹听了直摇头,说道,“哥哥你的境界太低,佛印心中有佛,看万物都是佛。你心中有屎,所以看别人也就都是一坨屎。”为什么说你骂人其实是吃大亏呢?你好好琢磨我刚刚讲的故事吧。”
至于下课,他则永远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学校里的小卖部,回来的时候衣服里塞满了各种小零食,使得整个人好像胖了一圈,回到教室把零食一股脑儿倾倒在课桌上,像个大哥一样将这些小吃食分发给追随他的小弟们。那派头,比得上上海滩的许文强了吧?或许还是杜月笙呢!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充满了辣条、火腿肠、快食面......的味道,熏得你无法呼吸,不敢张嘴说话,一说话这浓烈的气味就往你胃里直灌。
这都不算牛,最牛的是他有四五部手机。有一次,他的妈妈早早守在校门口,拦住班主任老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五部手机,有华为,有步步高,还有苹果。他妈妈说这些手机都是他儿子偷偷买的,每天回到家就捧着手机看,晚上睡觉也不离手,她实在是没法子了,趁他不注意把手机找出来,希望班主任老师能代为保管。班主任老师最后有没有接管我不知道,我唏嘘的是,何以一个妈妈会管不住孩子的手机?何以一个初中生可以买五部手机?
后来得知,他家是拆迁户。由于政府没有给予安置地,全部是货币安置,所以他们家房子、菜地、田地、山场一起,得到了近八百万的拆迁补偿款,这在一个小山城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了。父母都是农民,也没什么文化,以为有了这些钱,几代人都不用愁了。一向手头拮据的人家忽然得到这么一笔巨款,不知道该怎么花,似乎永远都花不完了,所以从来不给零花钱给孩子的父亲立刻大方起来,常常是心情一高兴就甩几张百元大钞给儿子:“给!你爹我有钱了,拿去花,想买什么就买。”
我常常想,有多少人因为拆迁一夜暴富,暴富之后的路怎么走,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茫然的,他们更多的是选择躺在安置款上不动,过着坐吃山空的日子,并且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世世代代过下去,也就从来没有想过有钱之后孩子的教育问题。所以这样的拆二代,往往容易成为被毁掉的一代。官二代,他们的父母往往目光长远为之计深远;富二代,他们的父母往往有惊人的经商头脑孩子耳濡目染也不会差;而拆二代呢?除了眼前的有限现金,父母能给予他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