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营区小院停了下来,曹班长只说了一句“下午工作听哨音”,便解散了队伍,自己径直朝一楼的水房奔去,大概已经热得实在难受,一刻也不想在日头下停留。
瞬间,小操场上已是人去院空,小院儿恢复了宁静,只有地面上的热气一层一层地上升,在空气中形成了一波一波的热浪。树上知了的叫声已变得沙哑,仿佛在无奈地呐喊着:“热呀……热呀……”
各个楼层的水房热闹了起来:笑声、喊声、水声交错回荡,声音里透着欢快和清凉,年轻的小伙子们是很容易自来熟的,很多人已经“哥们儿”、“兄弟”的称呼了起来。
甄俊仁挤在光溜溜的人群中,快速地泼了几盆冷水,也不擦干,水淋淋地穿上短裤,光着上身跑回了班里,一路上水花飞溅。
班里只有上午新到的两个同学,正在忙活着收拾个人物品,看到甄俊仁闯了进来,纷纷抬起头打着招呼。“这天儿实在太热了,你们两个用我的脸盆儿去水房冲一下吧,凉快凉快。”甄俊仁想到两个新战友还没有领取个人物资,热情地说着。
这时阿桂端着脸盆擦着头跨进了宿舍的门,接着甄俊仁的话说道:“我也洗完了,脸盆给你们用吧,现在水房的人少点儿了,刚才都快被挤扁了!你们赶紧去吧,洗一下凉快多了。”
两个新来的战友接过脸盆,一边道谢,一边拎上自己的毛巾朝着水房奔去。
很快,六个人都返回了宿舍,新来的战友在闲聊中作了自我介绍,穿着时髦的叫董博,来自吉林白城;一脸坚毅的叫李军,来自河南新乡。
那个年代,空调还是奢侈品,宿舍里比外面还显得闷热,几个年轻人或坐、或站、或歪倒在床上,聊着天儿,不一会儿功夫,又是汗流浃背了。几个人轮流着又去水房冲了一次凉,回到宿舍,趁着一丝清凉,纷纷歪倒在床上打起了瞌睡,就在大家迷迷糊糊的时候,曹班长领着一个身材消瘦,肤白骨感的年轻人闯进了宿舍。“都醒醒,马上就到起床时间了,提前起来收拾一下内务,这是新来的同学,你们认识认识。”曹班长一只手把桌子敲得“咚咚”响,一边扯开了他的大嗓门。那位新来的同学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拎着包,跟在曹班长身后,一只脚踏进了门,一只脚还在外面。歪倒在床上的几个年轻人,被这熟悉的大喊声惊醒,纷纷跳下床,垂手站在了原地,准备聆听班长的训示。
“放松!放松!别紧张,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们,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平时我们都是兄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我们的新学员们基本就会全部到齐,按照学校安排,今天晚上组织正式换装,以后在校期间一律着制式军装,自己的便装统一放到储藏室去,咱们新学员估计只能等到放寒假时,才有机会穿便装了。”曹班长边说边往里走,一屁股坐在了靠后窗的桌子上,新来的同学拎着行李站在门边。
“来!来!你就在这个下铺吧,这张床还没人。”曹班长看了一眼他左侧的空床,伸手招呼着新来的同学,接着说道:“你们今天新来的三个,下午跟着我去库房领取个人物资,昨天来的四个跟着武班长去打扫饭堂卫生,我们换装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到时候我再统一提要求。好了,你们抓紧时间收拾吧,听哨音迅速集合。”曹班长说完,一拍屁股,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宿舍。
“太棒了,终于可以穿军装了!”阿桂有些兴奋地边说边帮新来的同学领行李。“谢谢!谢谢!没事儿,我自己能行。”新来的同学边往里走边客气地说着。他把手中的包放在床上,没有着急地收拾,回过头来给大家打了个招呼:“兄弟们好,我叫张泽,来自四川资阳,来得有点儿晚了。”“不晚不晚!来早了也是干活,咱们班还剩下一个人没到呢,真能沉得住气。我叫张建辉,来自河北石家庄,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要在一起共同战斗生活四年!其他几个同学,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张建辉接茬儿说着,并逐个给张泽作了介绍。
下午,饭堂卫生打扫得比较彻底,标准很高,一些长期落下的卫生死角,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后勤领导很满意,直夸这批新学员素质好。
甄俊仁一行四个人回到宿舍时,已近晚饭时分,新来的三个同学已经返回宿舍,正在整理着各自的物资。因为即将要穿上新军装了,每个人心里都很激动,似乎忘记了疲劳,忘记了炎热,在宿舍里热烈地讨论着,任凭汗水直流。
晚饭过后,空气中些微有了一丝清凉,滚滚热浪的气势似乎也减退了一些,枝头知了的叫声听起来也清脆、欢快了许多,仿佛在兴奋地叫着:“凉啦……凉啦……”回到宿舍的年轻人,早早准备好了自己的新军装:一双绿色的低腰胶鞋、一双墨绿色的袜子、一条草绿色的夏季长裤、一条绿色的平头裤衩(我们习惯地称呼它为“八一大裤衩”)、一条黑色的军用皮腰带(皮带上印着“八一”两个大字)、一件迷彩背心、一件夏季短袖上衣、一顶大檐帽。
他们把衣服平铺在各自的床上,兴奋激动地等待着那个庄严时刻的到来。
“我们到时候在哪儿换装呢?总不能在外面吧!刚才开饭的时候,班长说从里到外全部要换成制式军装,不允许再穿个人的衣服,这岂不是要脱光了再穿,肯定不能在外面,也不可能那么多人集体换。”阿桂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大家说。其他人被阿桂的话逗笑了,针对此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注意力一旦转移,时间仿佛就快了很多。随着一声清脆的哨音响起,紧跟着传来曹班长的喊声:“所有人到二楼俱乐部集合,徒手,速度要快。”因为激动和兴奋,年轻的学员们忘记了紧张,个个脸上洋溢着若隐若现的笑容。
俱乐部在二楼的中间位置,走向与整排的宿舍垂直,空间不大,三十个人左右的队伍在房间里显得满满当当。二队的邢队长严肃地站在队伍前面偏右侧的位置,他个子不高,圆脸,皮肤很白,像是南方人,三十几岁的年纪,少校军衔。
集合队伍的是武班长,他威严地下达了口令:“同志们,都有了……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随后转身面向邢队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报告道:“队长同志,新学员换装前准备完毕,应到31人,实到30人,还有1人未报到。”“稍息!”邢队长高声命令着。“是!”武班长大声领命后,转身回到了队伍前面下达了“稍息”的命令,然后跑到了队伍左侧的位置。
邢队长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扫了一眼服装各异的队伍,大声说道:“我们队今年的31名新学员,到现在除了1人未到外,基本算是到齐了。从踏入军校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开始了从一名地方青年学生到一名合格军人的转变。入校两天来,你们积极地适应环境,劳动中不怕苦不怕累,主动配合班长们的工作,这些都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这也让我对同志们接下来的训练、学习和生活充满了信心。今天晚上,我们集合在一起,一是跟同志们正式见个面,我叫邢斌,开刀邢,文武斌,现在任咱们队的队长,算是你们的老大哥了。咱们还有一位区队长,具体负责今年新学员的日常管理,现在正在休婚假,过几天,大家就会见到。二是我们组织一个简单的换装仪式,从今天开始我们脱掉自己的便装,换上配发的夏季军装,虽然还没有领章和帽徽,但穿上军装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军人,同志们一定要按照军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接下来,你们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等同志们顺利完成了所有的课目,达到合格水平,学校会为同志们组织正式隆重的授衔仪式,那时的你们将和你们的四位班长一样,戴上帽徽、领花和红肩章,成为一名正式的合格的军人。好了,我就讲这些吧,下面由武班长给同志们讲讲着装的要求。”邢队长说完径直走出了俱乐部。
武班长重新来到队伍前,把诸如鞋带要统一系成一字形蝴蝶结,背心要扎进裤子里,衣服扣子要系整齐,大檐帽要戴正等等要求,给新学员们详细讲了一遍。
最后,武班长说道:“同志们回到宿舍,以班为单位组织换装,三十分钟后,开储藏室,统一存放整理个人物品,各班班长做好检查。解散!”
换装仪式和学员们的想象差距很大,总感觉不戴肩章、领花和帽徽是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