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军人有情怀吗?
在成为军人之前我是不相信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到阅兵、听到‘军人’、‘兵’这些字眼我也会热泪盈眶,像一名老兵一般。
2013年6月,我高中毕业,压抑了一年的心瞬间释放,9月我在父母的选择下进入了军校,也是从那时开始,我觉得自由弥足珍贵。第一眼看到它,我的心情是失望的,它的大门甚至没有我所在的高中雄伟,偏僻的位置,艰苦的生活环境,炎炎烈日之下几棵小的可怜的杨树,萎靡的叶子正如我当时的心情一般——沮丧无奈。接待我们的是老刘,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身体,木讷的表情中带着些凶狠。老刘是我的连长,从军15年,他一步步走来,班长、排长、连长,一纸调令,他从云南赶来,制造我们的噩梦。
第一天,收掉了手机,服装还未完全到位。我们穿着迷彩服,五颜六色的鞋子参加了第一次集合。老刘带队,在穿过满是荒草的训练场时,遇到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水坑,老刘依旧下着口令,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们很自觉地绕开水坑,继续行进。“立定!”,老刘一声怒吼,“谁让你们绕开的!”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口令做动作!向后转!齐步走!踏步!”就这样,一连串犀利的口令之后我们站在了水坑里,泥水灌满了鞋子,浸湿了裤腿。我们听着口令前进后退,确保每个人都能接受泥水的洗礼。带回的路上,大家满是愤怒却毫不敢言,老刘看了我们一眼,“这是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服从!军人要做到令行禁止!要你们前进,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你们也要趟过去!”
老刘就是这样,从不多说什么,他只会用事实,用行动来告诉你军人的职责与使命。操场上半米高的杂草我们从来不用拔,当然也没有割草机,爬上几天战术,草自然没了。收到手机,他也不会骂你,他的阳台上总是放着两个盛满水的脸盆,你只需自己把手机放入盆中即可。浸在水中的手机吸收日月之精华,风吹雨打,盆壁早已布满了绿色的微生物,两个月后他原物归还。对于老刘,我们是恨的,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除了老刘,好像没有几个领导是看得起我们的,因为在各项比赛评比中我们总是营里的吊车尾,而我们的兄弟连队项项优秀。命运就是这么巧合,绿叶总是要去衬托鲜花的。没错,我们是那一片片不起眼的绿叶,我们一直承认这个事实。只是军人可以被战胜,但不能被侮辱。学校举办五公里会操,每个连队最后一名的成绩即为连队成绩。开跑前,营长一脸不屑地指着我们说:“我不指望你们为营里争名次,只要跑及格就行了,有一个不及格取消一个月外出。”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屈辱,我们望着老刘,他走过来,“我相信你们!”发令枪响,我震惊了,大家发了疯似的向前奔跑,那些平时懒懒散散的战友也好像变了个人一般。一圈一圈,老刘始终跟在我们身后,那短暂的21分,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却没有一丝疲惫。
哨音落,我们奇迹般的取得了第一,所有人的脸上挂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表情。我们嚎叫着,如同野狼一般抗争着营长的嘲讽与侮辱。“停!稍息,立正……”老刘铿锵的口令掷地有声。营区门口,我抬头望天,天很蓝,被秋风吹黄的枫叶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老刘站在队列面前,眼睛布满了血丝,大家喘着粗气,泪水、汗水湿了身上的迷彩,老刘标标准准敬了个礼,“谢谢你们,因为有你们,我才会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去,带着你们训练,带着你们争得荣誉,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如果有一天我不带兵了,我想我会不适应,我会老去……”当时的我还未能领会这番话的深意,却依然哭的稀里哗啦,只因我们证明了自己,那是我们第一次懂得荣誉。
时光慢慢地走,老刘还是依旧,严格、不近人情,但我们不再恨他,因为每每遇到困难,他总会挺身而出,即使整个世界都看不起我们,他也会觉得我们是最棒的。四年的时光成就了我们这群兄弟,也让我们的连旗有了它独特的意义。每每看到它迎风飘扬,胸中便会燃起一团火,久久不能熄灭。只是枫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如今小道两旁枝繁叶茂,又到了分别的季节……
“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齐步走!”模拟连长扛着连旗走在队列之前,战友们背上背囊,昂首挺胸,如同升旗般充满仪式感,用四年最好的齐步走完这最后的一千米。“立定!”老刘一声令下,部队整齐停下。“按照一至十班的顺序,登车!”大家愣住了,难道老刘连一声道别都不让我们说吗?沉默的30秒,大家好像明白了什么,开始有序登车。老刘双手接过连旗,转身离去,车上一双双眼睛望向窗外,望着老刘的背影……大巴车缓缓启动,老刘忽然一个转体,一个举手礼干净利落,肩上的连旗在风中呼呼作响,可他的眼中是什么在滑落,战友们猝不及防,纷纷举起了右手,模糊的视线中,老刘和连旗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这一幕定格在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上一秒,老兵和他的小兄弟们还在一起,下一秒,只剩下老兵和连旗。
后来我听说,老刘转业了,头发白了一大片。我相信军人是有情怀的,一身迷彩穿四季,一床军被伴一生。看到阅兵,为什么会热泪盈眶,不是因为这场面有多么雄伟,只是我们明白这整齐划一的背后饱含着多少汗与泪,身为军人我们骄傲,即使脱下军装,我们也会有召必回,这是一种情怀,军人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