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2点半。
这个点柒朵正蜷缩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眼泪扑簌簌流下,浸湿了枕头,她想嚎啕大哭,却又怕影响别人,鼻腔里充斥着各种液体,那种想释放却又竭力压抑的感觉,真是哽咽得难受。
柒朵告诉我,这是她这些日子每天晚上的必修课。
我想起一句话:每个在暗夜里哭泣的人都有想起来就疼痛不能自制的漫漫曾经。
柒朵的漫漫曾经就是州先生。
在决定要和州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柒朵像个怀春少女一样,希望一切缘分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为此她还兴冲冲跑去查星座配对。
结果显示:天秤男双鱼女几率为40%,情海艰难。底下还有说明,这两个组合极其复杂,因为两个人对爱情没有真正的理解,但又以为自己懂得爱。
柒朵当然不会放弃,用她的话就是,都箭在弦上了,怎能不发?明知道是一场难打的仗,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追爱的征程。在翻遍了所有的攻略之后,柒朵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成为那40%。
我说,你就是傻!
她反驳我,你不懂,对我来说,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整个生活,赶走了所有的灰暗与忧伤。
我暗自咂舌,真酸!你怎么不说他像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得你神清气爽呢?
茗烟,你懂不懂文艺!柒朵急了。
我还真不懂。大概爱情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场自己跟自己的较量,就看心驰神往和冷静理性的你,谁把谁打败。
那心是从什么时候彻底沦陷的呢?
应该是那一天俩人从超市出来,正逢外面下着雨,浇湿了一块又一块地砖。柒朵带了一把顶上有两只耳朵的小红伞,犹豫着不知该怎么撑才能正好遮住两人,州先生的手就是这时候搭在她腰上的,然后还很自然地往里搂了搂,末了还不忘调侃一句,放心,大哥哥是不会占小妹妹便宜的。不知是这句调侃的话还是充满男性气息的胸膛让柒朵的脸红了又红。
此后,柒朵出门越来越勤,每次回来都带着一张红光满面,意犹未尽的脸。小妮子的好事将近,我看破不说破,等着她来跟我和盘托出。
终于在又一次回来柒朵宣布她是40%中的一员了。
柒朵说爱情就该是这样,我喜欢他,他喜欢我,这句话一说出来,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柒朵是典型的双鱼座,浪漫且富于幻想,表面寡言少语,内心却单纯的像个孩子。这些年她只身在外,顾自己也顾家里,做过很多工作,吃过很多亏,受过很多苦,也曾狂追了一条街向小偷要回钱包。生活实在是艰难,要两个人才能打败。而现在,她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安全屋,可以毫不戒备地卸下伪装,做天真的小孩了。
州先生也是典型的天秤座。注重现实,敏感谨慎,习惯性追求理想和现实的平衡。创业起步阶段,四处应酬喝酒。夜里和柒朵通电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柒朵也不挂断,隔着耳机听他熟睡的鼾声。
星座书上说天秤男是颜控,柒朵就费尽心思收拾自己,又是美妆搭配,又是减肥瘦身,出去约会衣服都不带重样的。星座书上说天秤男内向,柒朵就不带他去见自己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姐妹。星座书上还说天秤男低调,不喜炫耀,柒朵就真的没在网上秀过恩爱,连隔靴搔痒的话都没有,更不用说两人的合照了。
即便如此,柒朵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因为州先生的好只有她知道。周末俩人在一起,他听到她喊肚子饿,立马到厨房里给她做好吃的,柒朵跟上去从背后环住他,撒着娇说要给他打下手。州先生一面切菜热油,一面还得顾着树袋熊一样的柒朵,摸摸她的手,宠溺着,乖,你去外边坐着看会儿电视,油烟出来了别熏着你,我很快就搞定。说完连抱带推把她赶出了厨房。不一会儿,州先生又出来往茶几摆上瓜子水果,让她边看边吃。
柒朵回家看望爸妈,返程路上客车出了故障,等真正到的时候已是暮色茫茫,全是灯火通明了,可一出车站她还是看到了来接她的州先生,要知道州先生晕车晕得厉害,真不知道那两个小时的车程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不管是出去吃饭还是看电影,柒朵都喜欢用走的,她说走路有利于增进感情。州先生脖子上挂着她的包,兜里还攥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聊天,柒朵想着她真愿意就这样和他一直走下去。
可她没问过州先生愿不愿意,双鱼座就这点不好,一天胡思乱想,自己在脑子里描绘了无数个场景,却始终开不了口问对方,以为自己想的就是对方想的。偏偏遇上一个比她还能扛的天秤座,你不问我也不说,犹犹豫豫,做决定困难症,将三不原则贯彻到底“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矛盾激化的导火线是在饭桌上,柒朵赌气不肯吃饭,州先生说,我一天有那么多事,你还要我在吃饭这种小事上哄你,不想吃就走吧。然后他起身结账走人,柒朵追出去,只看见他上车的背影。他真的没有等柒朵,自己一个人走了。柒朵当时气的不得了,情绪又激动,哭着追回家,当着他的面剪掉了她买的衣服和床单。
他没有时间陪自己她可以理解,发给他的消息他忘了回,她也可以理解,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丢下,被最信赖的人扔在黑茫茫的大街上。州先生看着柒朵泪痕斑斑的小脸,愧疚地把她狠狠搂在怀里。
鲜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州先生越来越被柒朵的任性,多愁善感折磨得疲惫不堪,柒朵也顿不顿就抱怨州先生对他的关心不够。终于有一天,两个人面对面在床上躺着,州先生看着柒朵的眼睛,严肃认真地分析了他们的以后,得出了两人不会在一起的结论。州先生停顿了好久,低声说道,与其将来不痛快,不如我们现在就分开吧。柒朵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让我再想一下,再想一下,好不好……她知道州先生虽然总是犹豫,可他一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哭,有博取同情之嫌,可眼泪就像沸腾的水不住地从眼眶溢出来,完全不受她控制。
柒朵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回来吃饭,上班,和我们开不咸不淡的玩笑,双鱼座女生虽然脆弱,可她在大喜大悲面前反而会趋于平稳和冷静。大概是她的反射弧比较长,又或许是她自己刻意调慢了反应的速度,只有晚上别人都入睡了才又恢复。这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双鱼女忠于爱情,把谁放在心里,就要放一生一世。柒朵爱州先生,爱得执拗,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爱的那40%里终究还是没有她。
最后,柒朵开门离开的时候,背对着我,幽幽地说了一句:现在,我真的相信星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