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泡菜味道都不一样”这话是燕子说的,的确我在成都时,每家餐馆都有泡菜,差不多的味道但不会完全雷同,就像人生一样,看似平凡的日子,但其中的滋味也不会雷同,要说燕子的人生是什么味道,大概就像腌久的泡菜,除了酸辣已经尝不到甜味了。
燕子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按道理本该是受万千宠爱为一身,上四年级的她,因为没缴学费被老师当众让她回家,一个人在全班的注视下焉噗噗的拿着焉噗噗的书袋走了出去,开始了放羊的童年,因为在农村是没人讲道理的。
后来并没有成年的燕子进了城里打工,没文凭,没技术在80年代,只能做最基础的工作,有时候她回想为什么当时那么早就去打工了呢,也许是因为母亲训斥的“女孩子读再多书都是别人的”也许是心疼干农活养家的父母,也许是想逃离那乌烟瘴气的家。
背着一袋米和40块路费的燕子就这样离家打工了,在城里的服装厂剪了一年的线头,当时我开玩笑的问道,“剪一年的线头无聊吗”她激动的回答到,“怎么不无聊。每天都吃不饱,除了一床被子什么都没有,拇指都做到发炎了”第一次赚到钱的燕子,省吃俭用的在过年时给了母亲740块,每张钱都被她宝贝的压在枕头下,压的平平的,在当时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拿到钱的母亲笑着拉着女儿的手满眼赞许,捏着燕子的手,搓了又搓的说:“还是幺妹仔有能力”她妈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家里的两个哥哥平时不仅在家里吃饭,还经常去劳改所吃饭,用燕子的方言就是“进牢门像进家门一样自然”
在城里的第二年时,燕子终于受不了每日机械的重复剪线头的工作,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吃不饱剪线头的机器,她开始想家,哪怕是放羊也好,想家里的红薯,哪怕是吃红薯也好,想村里的黄泥路,哪怕夜路没灯也好,想偏心的母亲,哪怕被训斥也好,想家里的一切,哪怕没有容身之地也好,燕子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恐惧逃回了家,委屈独自在外看人眼色没吃过一次肉,委屈同龄的女孩都在念书,恐惧母亲责备工头的怒骂,恐惧这看不到头的未来到底该干些什么,燕子头脑一片空白,一路不停跑的回家,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可以把这些烦恼全部甩在脑后,跑回那个温暖的家,一切还像小时候那样,十五岁的她不知道,人一旦长大了就无法回到小时候了。
大雪时节的农村并没有下雪,但空气中的湿寒会穿过袄子直击骨髓,在一年中最冷的几天燕子被母亲带去朋友家吃饭,一直到现在都很贪吃的燕子二话没说跟去了,在半山腰唯一的一间快要散架的房子就是母亲说的朋友家,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四十岁个子很小,眼睛细长的妇女,妇女在门口上下扫视了燕子一眼连忙让她们快进门,妇女一直介绍自己家中的情况,燕子感觉不对劲,但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怪怪的,妇女家有个得了肺结核未出嫁的女儿,和一个二十多岁个子和她一样矮小的儿子。燕子说第一次见到她儿子她仿佛看见了丑陋的恶魔,那顿饭吃到一半她的母亲跑了。燕子仿佛知道了这顿饭的意义,但她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吃完她向妇女告别准备回家,妇女坚持和儿子送燕子回去,就这样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的走了一路。
快到家时燕子小跑回了家门,跑进了里屋,听着母亲收下了对方的见面礼两百块,果然如她所想,她被骗着去相亲了,恼羞成怒的燕子除了沉默找不到其他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满。
几天后燕子随妇女去赶场,母亲给了燕子一点钱让她去买肉,燕子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对那时的她赶场的意义不亚于现在去逛免税奢侈品店,妇女家在城里租了个小房子,平时赶完场就住城里,晚上的时候原本说好和肺结核的姐姐一起睡,变成了多开了一间房和她儿子睡,燕子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怕是不止是买肉还是来卖肉的。
晚上那个个子矮小的男人连脚也没洗的就爬上了床,燕子随后也上了床,紧紧的掖着被子,冬天的夜晚总比其他季节更黑更长,在漫长的夜里矮子男终于爬到了燕子的身上,燕子明白他在做什么,她不小心撞见过父亲爬在母亲身上煽动着被子,她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什么,在她的印象中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因为她问起母亲时,母亲板着脸骂着“死婆娘,嘴巴这么脏”对,这是一件肮脏的事情,燕子不敢反抗,只敢夹紧被掰开的腿,盖紧被子,后来燕子说,其实当时也没做多久,但她一晚上腿都是软的,完事后男人小声嘀咕着“怎么没有落红,是不是处女哦”在这个初夜里除了没来的落红还有燕子想流却流不出的眼泪。
第二天天还没亮,燕子起身穿着袄子,在灰黑的清晨往家赶,因为没怎么睡又看不清路,燕子走的格外谨慎,但脑子里从画面那张丑陋的脸,到身上满是又腥又酸的油脂味,低声的喘气带着从胃里消化到一半的大蒜味,在从那突然恶心的颤动后,燕子觉得以后的路就像今早这样,一片没尽头的灰黑,天慢慢的亮了,燕子拔腿往家的方向跑,就像去年从服装厂跑回家一样,风在耳边叫着,家永远是安全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