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从一个梦开始,太阳落到了山的那头,整个天空被映照着一片霞红,山坡上郁郁葱葱,一条一个马车宽的土路蜿蜒着到了看不见的尽头。一位红衣女子在一头棕红色的马上,她背对着我,高高竖起的头发和飒飒的衣摆被风吹起。天空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褪去颜色,她依然在那里,一位女子和一匹马,如果不是微微飘起的衣摆和发尾,我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一幅画,一幅被墨汁淡淡渲染过的,带着萧索的画。梦戛然而止,女子没有回头,但我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并着女子轻轻的呢喃声,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真实,又带有一丝梦幻。。。。。。
我在一间房子里,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只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也没有什么灰尘,屋里昏暗暗的,眼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架古琴,琴旁燃着的一盏长明灯是这间屋子的唯一的光亮。一位挽着发的妇人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把酒杯轻轻放到一旁的地上,开始低首抚琴,虽然是在坐着,但仿佛能看出她年轻时伴着琴声的绰约身姿。半响之后,她便俯身趴在琴身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是一阵风吹过,灯芯晃了一阵,然后又顽强的立住了。我看到一个人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跑过去抱住琴上的女子,我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却能看到她脸上的喜悦瞬间凝住了,我看到她把妇人坐着抱起来,把脸埋进了妇人的怀里,我听不到声音,但是看到了她的肩膀在颤抖着,我想过去摸摸她的头,想把她的悲伤拂去,但刚走了两步,长明灯的灯芯将我吸了进去。
缓了缓神,眼前是一山的火海,我像一缕烟一般朝着火的中心飘了过去,我穿过了被热浪逼的缩起的植物,穿过了动物声嘶的哀鸣和极不可闻的呜咽声,我没有停留,我知道前面有我想追寻的。我穿过艳红的火浪,没有感受到温度,却仿佛听到了“不要去”的规劝。终于,我看到了一个身着铠甲的男人,他站在山中仅剩的一小块空地中,无视着火速蔓延过来的火势,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的丝帕,拿在脸上摩挲,我好像从他那被热浪逼迫的潮红的脸上看到了柔软和一丝的愧疚。我飞快的向他奔去,想赶在他被火苗吞噬前抱抱他,但当我仿佛要飘离火焰时,眼前的一切又变了。
这是一个庭院,满院的腊梅花骨朵已经开始冒头,有零星的几枝上已经可以看到梅花的雏形。一个梳着垂鬟肖髻的少女侧坐在地上,上身俯在一位挽着倾髻的妇人腿上,在撒娇说些什么。这个妇人好眼熟,对了,她就是那位抚琴的女子。只见妇人抬手轻抚着少女的后背,眼神坚定望了望我周围的腊梅树,然后摇了摇头,低头对着少女说了些话,少女突然站起来,回头冲妇人嚷了一句,随后便跑出去。我瞥过妇人怀揣着担忧的眼神,跟在了少女的后面。少女跑进了马厩,跨上一匹棕红色的骏马,一直飞驰到了宫门口,下马抱着马头蹭了蹭脸,将马绳交给了宫门的侍卫们,然后跑了进去。我比少女慢了几分,看到有一个侍卫似乎想拦,但另一个拽住了他的衣袖,指了指少女腰间漏出一角的牙白色,轻微摇了摇头,侧耳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又站回了原定的地方。我跟着女子一路跑向了一个大殿的侧门,随着她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侧身钻了进去,轻轻合上门,然后垫着脚尖向一个屏风后面跺了过去,突然我看到少女柔软的身体僵直住了,立在了那里。我穿过屏风,来到了被数盏灯映照着的前殿上,我看到前面几个花甲之年的老人颤颤悠悠的跪在殿中,一脸急切的表达着什么,然后随着前面的一个头重重的磕到了地上,后面的都随着开始磕头。一会儿,我感觉到身侧在动,低下头,看到身侧的男人拿起墨笔,修长白净,拇指被压的一片苍白,手腕处的筋络似乎颤了颤,在一个奏折上写下了一个“准”字。我只扫到了尚书之女几个字,奏折就被男子朝殿下扔了过去,然后他起身急匆匆的向殿外走去,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又仿佛没有。我又穿过屏风,少女还立在那里,我看到她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什么,牙白色的,尖处已经刺进了肉中。如果不是随着呼吸在微微颤动,她仿佛就是一座石像。少女脚边的大理石地上湿了一点,又一点,分不清哪一滴是从脸上滑落的还是从手上滴下的。一滴,两滴,三滴。。。。。。我无聊的数着,滴落在大理石上的痕迹越来越大,我好像看到了一只眼睛在里面里望着我,是的,就是一只眼睛,我把头探了过去,盯着这只眼睛,大脑开始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