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由水自流,无由云自走,无由愁上心头
无由人自老,无由花自落,无由无奈得受。
呀咿呀
无情的承诺,无情的蹉跎,无情像一把锁
无情的抉择,无情的灼烙,无情的一盆火
呀咿呀
无悔我爱过,无悔我痴过,无悔叶消枝瘦
无悔我执着,无悔我等候,无悔已难回头
呀咿呀
无缘泪滂沱,无缘梦已破,无缘冷月空楼
无缘情将远,无缘人要走,无缘此生来过
情人心爱变不变,明天的事谁能看得见
情人心爱变不变,明天的事谁能看得见”。
沈柔出神的弹着,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白衣男子,初见他时在集市之下手刃庞家两个嚣张的家奴,众人无不拍手称快。
再见到他时,他举杯向她遥望:“姑娘琴声果然出众,你可愿意到我庞府来?”
她知道他身份高贵,父亲是当朝太师,妹妹是最受宠爱的贵妃,自知身份低微,便婉拒了他。
他也并不在意,偶尔过来时还是会指名她,他为她一掷千金,她也知道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桀骜不驯。
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下去,这世界上总是有人不敢奢求未来。
可是他偏不,在一次酒醉之后,他在她耳边说:“柔儿,我们庞家很快就能呼风唤雨了,以后我要你做我的妃子。”说完便是放纵的大笑,他是真的醉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他的惊人之语吓得花容失色。
早晨醒来后,她以为他会杀了她,冰冷的剑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任命的闭上了眼睛,她这样卑微的身份,在汴京城中逝去就像一个泡沫,没有一点声音。
他的剑一点点靠近她的咽喉,她没有求饶,亦没有闪躲。
庞虎的剑咣当落地,对她吼:“滚!”。他没有开口要她保守秘密,但她知道若她说出,以他的狠戾他会要所有人的命。
再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被圣上御口亲封为御豹,称呼上便压了御猫一头,那天她破天荒的喝了他最爱的梨花白。
夏天过去,他很久都没有来看她,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来时,他又来了。
他一杯又一杯喝着酒,似乎在排解自己的压力。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王爷,她依旧为他们弹着琴,他们密谈了一夜,她也弹了一夜,虽然一句话也没有与他说,虽然次日清晨手指已经红肿。
她其实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猜汴京城就要变天了。
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天来的那样的快。
当她听闻庞家二公子被开封府斩杀时,她的未来就已经破灭了,在清算庞家时,昔日的门客一朝散尽,人人唯恐与庞家扯上任何关系,仿佛当时削尖脑袋的不是他们。庞家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听闻最受宠爱的贵妃娘娘都被贬为庶人,而她未受丝毫牵连。
所以他不来找她,是在保护她?沈柔不敢去想,这样去想,她就陷入无止境的沉沦。她会幻想庞虎对她不是一时兴起,她会想也许他是真的想许自己一个未来!
用他给的钱给自己赎了身,安居在汴京城里的一个角落中,直到有一个贵人找上了她。她认得那人便是那晚与他喝酒的的王爷。
“长安阁里最出名的琴娘,沈柔?”
“是。”
“你见过我?”
沈柔不知如何回答,“柔儿不记得了。”
男子笑了,“果然是让人一见难忘,你知道今天找你所为何事?”
沈柔摇头,男子接着说:“汴京兵变前日,有人托我照顾一个人,让我保你平安,下半生衣食无忧。沈姑娘,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沈柔落下泪来,他果然是没有忘记她!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光穿堂而过,她想着自己飘零的命运,她只是一介平民,不明白朝堂上的大人物们发生了什么。只是庞公子武功如此高绝,到底是死在何人手下?!每每想及此,内心都不禁绞痛。
男子打破了她的遐思,“朝思暮想的情郎如今死于非命,沈姑娘真是可怜。”
“大人是来嘲笑沈柔的么,如果是这样,大人请回吧!”
“别动怒,沈姑娘,想为你的庞公子报仇么?你不想知道,是谁让他穿心而死吗?”
沈柔听闻他的死状,仿佛心中也碎裂了一块,有血汩汩流出。
“沈柔除了弹琴,并不会半点武功,如何报仇?”
“不会武功才是妙事,展昭面前,任何会武功的都难以施展。因此,找不到比沈姑娘更合适的人选。”
“展昭?”
“是展昭,他杀了庞公子。绞杀,一箭穿心,至今连尸首都下落不明。”男子怕画面还原的不够清晰,一再刺激她。
“够了!你今日定不会平白无故来找我,你要我做什么?”沈柔问。
“我告诉你他的行踪,至于你有没有本事杀了他报仇,我不关心。”
“那你…。”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这是一些特制的香屑,我要你想办法给庞凤。噢,就是昔日的庞贵妃,她现在与展昭在一起。”
“她与展昭?!”沈柔大惊,“开封府可是庞家的死敌!”
“世间的情事,有几人说得清?连庞虎都会为你特意托付本王,说出来全开封又会有几个人会相信?沈姑娘,千万不要让庞公子泉下失望啊。”
沈柔呆呆着拿着香屑,直到那贵人走了都恍然不觉。
天黑了,天又亮了。
天黑天亮,庞虎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要你帮我保一个人,保她平安,保她下半生衣食无忧。”身在风花雪月之地,沈柔听惯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只有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反复在她耳边与她耳鬓厮磨,天亮之际,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帮庞虎复仇!以血!以生命!
再次见到庞凤时,她还是吃了一惊。她比她想象中还要美,冰肌玉骨,她一笑,仿佛四海的花儿都要为她绽放。她站在那儿,无端端的就让人想靠近。瞬间她就理解为什么赵祯与展昭为什么难以忘情了。
她开口后,又让她吃了一惊,她已经全然不记得过去的事!如今的她,和一个普通人无异!可是她不是一个普通人,她身负庞家的血海深仇!一定是展昭,是他贪图美色,蒙蔽了她的眼睛。
她看着小蝶,她身上流着的血与庞虎一样!而为什么如今只剩下庞凤一个人?他的尸首上哪儿去了?是否魂无依托?她的内心犹如夏日的雷雨滂沱,然而她尚不能让她起疑,只是淡淡与她寒暄,仿若自己真是大户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自立门户的琴娘。
…
无恨歌,字字句句没有一个恨字,唱的却都是人生的憾事。
小蝶站在门口,听着她一曲即毕。
“好词好曲,就是太伤感了些。”小蝶说。
“让姑娘见笑了。”
“若此曲是沈姑娘所作,可是因为与意中人分隔两方?”
“两方。”
“只要有心,相信不日便将重逢。”
“生死两方。”
“…抱歉。”
“龙姑娘呢,想来龙姑娘如此天人之姿,少不了爱慕者。”
小蝶莞尔一笑,算是默认。
“真是如此,哪家的公子真是好福气,我若是男子,一定会用城中最盛大的婚事迎娶姑娘。”沈柔即知她的身份,便知道展昭在婚事上不可能大操大办,她试探的问。
“我…还没有答应婚事。”小蝶说。
“哦?可是还有什么犹豫?”
“因为几个月前我不慎失忆,我虽与他青梅竹马,但是我总觉得他瞒了我什么。我…。”小蝶想起那个梦境,也不知为何一来到此地,就会想起那个梦境。
“是哪家的大人?”
“开封府的展大人。”
“展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光明磊落,如果他不肯对你说出实情,柔儿猜只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
“歉疚。”沈柔暗示道。
“歉疚?”
“若是有人杀了姑娘父兄亲人,姑娘作何感想?”沈柔假装不经意的问。
“那自然是血债血偿!”小蝶说。“你说展昭…?”
“我只是说笑而已,又也许他是在外有了风流债,歉疚也不一定?”沈柔半真半假的说。
“月华?”小蝶皱起了眉。
“好了好了,我与展大人素不相识,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上次你问我的安神香,我已经特意多做了一些,小蝶妹妹,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这…,劳姐姐费心了。”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举手之劳而已。”沈柔笑着说。
小蝶拿着香屑的布袋,不知不觉已经路过了开封府门前。
今日没有升堂,一向全是糙汉子的开封府,居然有女子的声音,小蝶心中生疑的向内堂走去。原来是月华,只见她已经和开封府众人打成一片,正在玩叶子戏。
叶子戏乃是坊间流行的一种游戏,使用6个骰子,投下骰子会有数种排列点数,每一种点数记录都在叶子上。根据点数多少,计算官职前进或者后退,有的人只能止步于尉掾这样的小官,也有能升到将军丞相的人。有人能连升几级,后来怎么样也升不上去。也有开始一直是小官,突然升到大官,当真是牌局如人生。
展昭与公孙先生静静站立在一旁,虽没有参与,看众人玩的起劲,也是面带微笑,显然是心情不错。
“我升了!我升了!”月华手气不错,接连几把都是大数。
“大姑娘家,叫什么我生了我生了!”手气一直很背的马汉说。
月华一巴掌拍在他的官帽上,“本姑娘要是升大官了,便让你给我生娃娃!”
“哎哟!丁姑娘,你要生娃娃的人在旁边呢!”努努嘴对着展昭。
“就你话多!”月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飞起一道嫣红。
“看来今日来的是不巧。”小蝶脸一沉,展昭连忙拉住她,把她往院子带去。
“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展昭问。
“看来是不该突然来,扰了大人的好事。”小蝶说。
展昭对男女之事本就迟钝,不知小蝶突然与他置气是为何,突然看见小蝶手中的布袋子,“这是什么?”
“与你无关!”
“此物有异香,你要当心有毒!”展昭日日在开封府,做事自是谨慎小心。
“展大人,你不要整日疑神疑鬼。平日就是回个家,也要我用你们衙门的办法。今日我寻得一些香料,大人也要查验么?!”
“是!”展昭见她不愿给,索性直接去拿,他身手远在她之上,几招过后,香屑已经到了他手上。
“…展昭,你!”
“小蝶,你相信我,待会我让公孙大人查验,若无毒我自然会交给你。”小蝶不知道她的过去有多凶险,也不理解他如此保护着她是为了她的安全。
“此物是谁给你的?”
“你在审问我?”小蝶怒道。
“我只是问问你,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不可理喻!”
“你!”小蝶气愤交加,紫霞剑出鞘,布袋划了个大口子,顷刻散落,香屑飘落在地。
小蝶拂袖从后门离去。
展昭面沉如水,但他仍小心集了一堆香屑请公孙大人查验。
公孙策拿起一小撮,在鼻前仔细嗅着。一会儿功夫,他沉吟道:“茉莉、豆蔻、小茴香、鸡舌香、甘松、檀香、降真香、龙脑、乳香,我只能闻出这么多。”
“有毒无毒?”
“无毒。”
展昭松了一口气,这时月华也走了进来,好奇的看着香屑。
“好特别的香气,展昭,是你的吗?”
“不是。”
“那便都给我吧。”月华高兴的接过。
展昭想起小蝶今日负气回家,心中挂念,“公孙大人,月华姑娘,展某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展昭,你今日不陪我吃饭了?”月华见他要走,急忙问。
“近日想来开封你也熟悉了,月华,以后你便自己去吃吧。”展昭婉拒道。
“展昭!”月华不甘心的叫道,展昭已经推门而出,公孙大人见此情形也只能摇摇头,默默的收起香屑。
所谓聚散,便是注定有的人相聚便是以有的人离散为代价。
对于沈柔如此,对于小蝶如此,对于月华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