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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飘雪了。特地找来了薛之谦的那首《认真的雪》,听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很好听。流转的旋律,熟悉却略带惨意。我忍不住去回忆,曾经喜欢过的一个人。
那时,我大一,20岁的年纪,简单又纯粹,可偏偏装作一副历经沧桑的成熟状。看身边的同学,都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不够成熟、不懂我内心承受的苦痛。我不喜欢和他们交流,觉得他们都太稚嫩,和自己不同频。我喜欢读书,尤爱那些深沉世故的书,写尽人间苍凉的书,比如张爱玲的小说。
我曾一度沉迷在张爱玲的文字中,不忍自拔。无论是《倾城之恋》中的,还是《色·戒》中的爱情,都是如此得惊心动魄。在他们的爱情中,范柳原和易先生都掌握着爱情绝对的主动权。他们老练世故,永远分得清爱情他们生命中的重量。
珠宝店里,动了真情的王佳芝,在最后一刻,感情压倒了理智,老易逃跑了。可面对这个救了自己一命、也是要送鸽子蛋的女人时,他最终还是动了杀机。下令逮捕她和同伙,毫不留情。从前床畔的耳磨斯鬓、软语浓情在真相面前全被否定了。那一刻,她爱他,却也显得如此悲凉。
对白流苏而言,倘若不是整个香港的沦陷,她终究也只是范柳原睡过的女人。用一座城市的沦陷去拯救一段爱情,想来,也是极为可悲的。在他们的爱情里,她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这类爱情,卑微到让人心凉。
可是,我却还是羡慕张爱玲笔下的女主,因为她们都曾有过一场惊艳世俗的爱情。
倘若王佳芝对爱情的修炼始于老易,白流苏对于爱情的修炼始于范柳原,张爱玲对于爱情的修炼始于胡兰成。那么,我这一生,真正的修炼,始于林白。
-2-
我一直觉得,作为文青,标配的套餐应该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背上书包、带上一本书,买张高铁票,一路南下,阅尽江南美景,再用一支妙笔写尽眼中的风光。
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后,我背上了书包,买了一张去南京的高铁票。走得突然,二等座没有了;但为了不辜负自己,我忍痛买了一张商务票。
坐上车后,我便从包里掏出文艺女青年必备的神器——书,半躺在座位上,开始安静地读着。隔壁坐了一位正在认真敲电脑的男士。透过书的一角,阳光下,他的眼镜反着光,玄乎的视线中,只见一张干净明媚的脸庞,一根胡渣都看不见。偷偷多看了几眼,似乎并不是很好看,只不过,笔挺的西装、严肃的表情、认真的样子,全身都流淌着商务、干练的气质。
就在我忍不住多看了一会时,他不经意地朝窗边看了一眼。就在眼神交汇的下一秒,我立马尴尬地躲闪掉。那一刻,真想立马找个袋子把自己装起来。我低头拼命地看着书,心里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双耳也像起了火似的。
我敢保证,他绝对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与尴尬。正在我显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打破了沉静。开口说道:你好,Cindy,我叫林白,这是我的名片。
在慌乱中,我下意识地回到: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字?
他指了指书的封面,说道:你把名字和电话都写在上面了啊。
我尴尬地收起了书,接过他的名片,说了句谢谢后便继续看起书来。
商务座的车厢里,很安静。除了列车飞驰而过的行驶声,只听见车厢里大家翻书或敲击键盘的声音。一路上,我只静静地看书,吓得不敢再看往左边看去。看累了,便停下来,看看窗外一晃而过的春天。
三个小时的车程,看掉了手中的一本书。而林白,却始终坐在一旁认真地敲打着电脑。我曾幻想过无数种安宁的情景,却不曾料想过,坐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旁,他敲打着电脑、我看着书,竟是如此地平和、安详。岁月安好,大抵就是那般模样。在列车即将靠近目的地时,我竟是如此希望,列车就这样飞驰下去、不要停靠,就将那一刻的安宁永远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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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让我意外的是,他竟也在南京南下车。一前一后,我们从车厢走出,就像是结伴而来。我跟着人群往出口走去,他也一路尾随。在乘自动扶梯的时候,前面是一个背着一百多斤的包袱的中年男人。包裹摇摇欲坠,哪怕只是一个小孩用手指轻轻一推,便足以将架在他身上的五个包裹推到。
就在扶梯到了最后一步时,那个中年男人肩上的一个包裹掉了下来,堵住了扶梯口。顷刻间,其它的几个包裹也从他的肩膀上轰然倒塌,他自然也摔倒在扶梯口。而后面的乘客一波接着一波往前进,而我便是紧跟在这个大叔后面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大叔的包裹上,继而被后面无数的乘客踩踏时,恐慌中的我尖叫了起来。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把我从倒数第二步的扶梯上抱了起来,直接跨过隔栏,把我抱到了隔壁的楼梯上。就在我还吓得双腿发软时,只见林白从扶梯口的包裹上跳了过去,继而开始把堵塞在扶梯口的大包裹开始往边上移动。一阵惊慌后,地铁口的道又恢复了正常。
背包裹的大叔被后面的乘客指责着,而我却还站在第二个楼梯上,不敢动一步,眼里含着泪花,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林白走了过来,看着被吓傻的我,只不断地叫着我,Cindy,Cindy……
我像个受尽委屈但却又不敢哭的小孩,只是呆站在楼梯上,不敢前进。林白看到过度惊吓的我,一只手抓起了我的胳膊,扶着我下楼,往出口走。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我,在那一刻,仿佛就像抓到了一颗稻草,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口,不敢松手。走到了出口,我才放开他,从包里找火车票,验票。
出了闸机口,他问我,是不是一个来南京玩?在南京有没有朋友?
受到惊吓后的我,委屈地说道:我是一个人来南京玩的,没有朋友在这。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林白思考了片刻后,你跟着我,我们先出站,然后你今晚就和我住在一个酒店吧,到时再加一个房间就好了。
那一刻,孤立无援的我也乱了分寸,全然忘了这不过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虽然说救了我一次,但也无法改变我才认识他四个小时的事实。我竟跟着他走了,无比放心地跟着他走了。
一路上,从出站到打的,再到酒店入住,一切,都显得如此稳重安妥,我仿佛就像一个被精心照顾的孩童。
后来的人生的路上,我遇到了很多人,却再也不曾遇到过一个这样踏实、温暖的人。
很久以后,我问林白:“你当时为什么没有丢下我不管?是不是当初就对我有非分之想?”
他一边敲打着电脑,一边笑着说:“Cindy,其实,在高铁上,看着你窝在座位上看了整整三个小时的书时,我便对你产生了兴趣。只不过恰好后来发生了“扶梯惊魂”的事件,给了我一个机会罢了。”
我继续追问到:“如果恰好没有扶梯的事情,那你还会找机会和我说话吗?”
林白停止了敲击电脑,开始背出了我的号码。一丝狡黠的笑容掠过他依旧干净的脸盘,他一边敲打着电脑,一边说道:“从来没见过对自己的信息安全如此不关心的姑娘,胆敢把姓名和电话号码就直接写好贴在书的封面上。”
一直到今天,和林白分开了许久后,我还是习惯性地在自己的物品上贴上我的名字和号码,电脑包上、行李箱上、笔记本上,书上,除了钱包。因此,后来,我掉的书有捡到的好心人给我送了回来;我丢的笔记本也有人给我送了回来。只是,被偷掉的钱包,再也没有人给我送回来。
办好了一切的入住手续后,我和林白各自回房了。林白给了我15分钟收拾好,然后一起出去吃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