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过生日,爸爸妈妈特地从家赶到了我所在的城市,为了给我一个美好的十八岁生日回忆。
大半天就这样很和谐很美好的过去了,可是等到离别的时候,我还是绷不住了。
突然想起来其实不久,却感觉已经过去很久的高中生涯。那时候和同学朋友聊的最多的莫过于未来的期待和希望——“一定要到很远的地方”,“终于不用再在这种地方待着了”,“只要考上大学就好了”……无数的想象铸就了高三最艰苦的日子里,最坚不可摧的屏障;多少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不仅仅是老师家长的鼓励,更多的是自己为自己绘制的蓝图,在冰冷的日子里,闪闪发光。
可是,现实真的如想象一般美好吗?还记得几个月前,父母开车送我进入大学。因为路途遥远,时间紧急,放下东西以后,他们就又急匆匆的驱车离开了。那时候的我心中除了些许的莫名情绪,更多的是迷茫和期待。没有哭泣,没有离别的拥抱。我站在午后的烈日下,静静的看着他们上车。妈妈在车窗冲我挥手,跟我告别;我只是笑着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直到那一刻,当我真真正正想说一声“再见”的时候,我发现,我说不出来。
一口难以描述的哽塞感淤积在我的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我只能一句话不说的看着他们的车开离我的视线,在阳光下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微粒。
我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只是心头怅然;努力晃了晃脑袋,朝着宿舍走去。
大学的真正开始,似乎一切都很顺利——没有碰上什么网传的“奇葩”室友,也没有爸妈在耳边不停的唠叨;辅导员不像是高中事事操心的班主任,而更是一个除了开学就几乎再也没见过的“神秘人物”。三年高压下的紧张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以过度挥霍的时光和看似大笔的生活费。那种自由的感觉将刚刚开学时不安的我们彻底安抚,剩下的只有年轻血液的躁动。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事情接踵而至——从来没有掌管钱财的自己,没有限制的花钱后,留下的只剩越来越瘪的钱包;高压后的突然松懈,手机的蓝光映射在黑夜里被窝里,能够证明的只有第二天沉重困倦的黑眼圈;早上起来匆匆套上衣服,奔波在上课迟到的路上,才明白在家里,母亲不厌其烦叫我起床的声音是多么值得怀念。
终于,在不谙世事的自己被可恨的骗子骗去四百块生活费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孤独倾泻而下。在一个中午,我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接着就是爸爸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我死死扣着自己的手,微笑着问好,像往常一样,带着撒娇的语气:“过几天我就生日了,你们都不过来吗?”
我很明白,他们今年的假期已经消耗殆尽,可还是在心底怀着笃定的期待。理智战胜了感性,我还是退缩了——笑着转了话题;“要和妈妈说说话吗?”爸爸这么问道。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小声的吸了吸鼻子。在经过了自己的愚蠢和外界给予的疲惫,亲人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我彻底失控。一阵吵杂后,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宝贝呀……”
接下来妈妈在说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能记得,在那个中午,在那个空荡悠长的宿舍走廊里,我一个人缩在水房的角落,不敢被任何人发现,只是一瞬间的落下泪来。
我说不出话来了。
来往的学生提着泡面、热水瓶之类的东西,从我身边穿梭不断。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书中所描绘的孤独——偌大的世界,我却只想缩回那个温暖的、小小的城镇——早上听着虫鸣,伴随着妈妈故意说的“迟到”起床;中午,和在准备午饭的爸妈笑嘻嘻的吐槽一下遇到的趣事,窗外的阳光透过绿色的树荫洒在我的床头,伴着我进入午后的梦境;深夜,我一个人戴着MP3,里面放着的《river flows in you》和头顶的星空交相辉映,路上的行人寥寥,只有高三的学子骑着车在空旷的马路上“唰唰”驶过……即使是人人都说是魔鬼地狱的高三,不愿再回首的高三,却也因为有这样一段记忆而美妙了起来。
十八岁的生日,爸妈送我到回校的公交车站,便和我告别离开。我听见他们在背后叫我回头,可是我哪里能够回头?我回不了头了。
公交车牌下,一个女生瞥着拼命忍泪的我;她的旁边,几个男生在热切讨论着近来热门的电竞游戏;橘色衣服的保洁大叔弓着腰,拿着扫帚从我身边慢悠悠的走过。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我不记得我那天还做了什么——将手机的微信开开关关,将联系人从第一个划到最后一个,迷迷糊糊的到了学校,回到宿舍。
“回来了呀。”
舍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自己的手机;我呼出一口气,扬起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嗯!今天超级开心啊。”
夕阳渐渐落下,新的一天照常将要到来。生活还要继续,孤独也终会在短暂的安慰后,重新藏入内心深处的匣子,等待下一个契机开启。不论我们愿不愿意,孤独都是我们走上人生道路的第一堂必修课,我们抗拒它,却最终拥抱它;我们为它而哭泣,却最终因为它,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