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的2月里的一天,苏州的一家医院,诞生了一名胖乎乎的女婴。女婴的妈妈是地道的苏州人,女婴的爸爸没在苏州,不知是不是没有请出假来。女婴的妈妈后来告诉她,是阿婆和妈妈轮流抱着,把她接回了家。这个女婴就是我,一名标准的七零后,也是一个典型的因父母工作原因导致故乡和成长不在一个地方的孩子。
我出生的时候,还在正月里,正是冬天很冷的时候。阿婆住在苏州胥门外的老房子里。木头的楼梯,上楼时,脚下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对阿婆的老房子的记忆有很多。窗外就是运河,打开窗,可以看到河上的船,那种船是江南特有的小木船,有船家撑着桨一下下的向前走。阿婆的家只有一间屋子,两张大床靠墙,邻窗的是一张饭桌。门边有个五斗橱,橱上摆着一个老式的座钟。
小时候我是和表姐一起在阿婆家长大。还记得,苏州炎热的夏天,阿婆吃过中饭去做针灸了,我们俩个在家就开始了大闹天宫。不知是谁耳朵尖,听到了木楼梯传来上楼的声音,一定是阿婆回来了。我们俩以最快的速度躺在床上,装睡。阿婆其实也知道我们没有午睡,只是没戳穿我们。她照例会去厨房把浸在水里的小西瓜捧出来,一切两,然后喊我们两个捣蛋鬼起床吃西瓜。
还记得有一次,苏州发生了地震。阿婆家的木头房子晃得厉害。舅舅家的两个表哥把我和表姐一人一个像拎口袋一样拎下了楼。我在被表哥拎起来之前,还在念叨,碗里还有米粒没有吃完呢,不能浪费。而表姐则是到了楼下发现掉了一只鞋。大表哥又冲进去找,阿婆急得在外面喊不要进啊。
我一直很奇怪,我四岁被妈妈从苏州带去郑州上幼儿园,那这些记忆都是四岁前的,怎么记得这么清。四岁那年,妈妈把我从苏州带到了郑州,那里他们工作的研究所里有一个幼儿园,我要开始上幼儿园了。
我小时候幼儿园其实没上几天的。我爸爸妈妈会经常出差。如果爸爸去上海出差,他就会先绕道到苏州,把我带到苏州,放在阿婆家住上一段时间。又或者,爸爸去北京出差,我就会被带到北京,在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们坐火车离开苏州的前一天,阿婆在抹眼泪。我那时不明白为啥阿婆要哭。后来,阿婆告诉我,你妈妈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高兴地回家报信,她就开始掉眼泪了。因为,这个家,又只剩阿婆一个人了。所以阿婆会掉泪。
再后来,我长大后,才慢慢理解了阿婆。阿婆在她20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丈夫,她一个人带大四个孩子,这么多年,她的家就是这四个孩子。我妈妈和两个姨妈分别在南京,北京和郑州,我舅舅则在济南。在我上学期间,阿婆基本上每年都要在这四个地方各住上一段时间。
来到郑州的我,经常被爸爸妈妈带到苏州,北京。所以,我应该是当时幼儿园里最常坐火车的小朋友。而我爸爸妈妈那个时候,应该是文革后,在为百废待兴的中国努力工作。他们频繁地出差,做实验种种繁忙。
在我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他们都会一同去昆明出差,阿婆会来我家带我。那个时候,没有电话,爸爸妈妈也没有给我写过信。现在想来,爸爸妈妈会不会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想起家里的我和阿婆。不过,现在我也不会纠结了。
我的小学就在爸爸妈妈工作的研究所里,五岁半上学前班。我的第一套课桌椅是从家里拿去的。因为那个学校没有给学前班准备桌椅。一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姐姐,帮着我,从家里搬了一个大凳子和一个小凳子到学校。大的当课桌,小的就是椅子了。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上了学。
那个时候,小学是六年,带上学前班的一年,我的小学竟然上了七年。真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