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过来三天了。”他微笑着对我说。
我有些无语,虽然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但还是让我觉的别扭。
“我应该早来看您的。”我客套道。
他对我的客套不置可否,抬起下巴望着天花板,目光像是穿透了屋顶,“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见你吗?”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怕我会忘记。我能感觉到,它正从我的记忆中慢慢消退。就像刚起床时脑中还残存的梦,很快就会失去细节,直到彻底消失。”
“那是个梦吗?”我问道。
“我说不准,“他皱眉道,”你父亲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努力的斟酌着语句,“他觉得您可能还没缓过来。”
“哦?”他笑了,“他是不是觉得我还和以前一样是个疯子?”
他的笑温和儒雅,让人从心底觉得平静。
“倒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您还需要休息。”我解释道。
他摆了摆手,“我现在感觉很好。精神绝对正常。我甚至还记得以前发疯时的情景,那时候真是可怕。”他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
“家父说您点名要见我?”我转移了话题。
他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是的,我不知道该跟谁说,又怕忘记。昨天你父亲来看我,说起你在搞创作,我觉得也许你是最合适的。你只需要记录下来,写成小说,或做成什么都无所谓,发到网上也行,我觉得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呢?家父说了一点,但他说不清楚,似乎是您前几天住院时发生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柔和而清晰:“应该说,是我死了以后发生的。”
我不理解,“您说的是濒死体验吗?”
他摇了摇头,“濒死体验我也听说过,我敢保证,那不是。它更真实。”
“真实?”
他点头,“我还是从头说吧。”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我知道,这是准备叙说的前兆,便开启了手机的录音,放到了桌上。
“我三年前得了抑郁症,又加上家里出了点事,我发了疯病。你听说过吧?”
我点头,能把人刺激的发疯的事怎么会事“点事”呢,只是他不想说,我也不提。
“ 那三年,我浑浑噩噩,除了吃饭睡觉,就只会大哭大笑砸东西。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如行尸走肉一般。”
“ 好在现在都过来了。”我安慰道。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眼神迷离,似乎在望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接着说:“我的研究终止了,大学里教的课也停了,学生们来看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可以说,我的人生已经全毁了。”
我没有再说话,他的神情已经深陷在回忆里,我不想打断他。
“直到五天前,我突然倒地抽搐,昏迷不醒。等家里人把我送到医院,我已经不行了。虽然医生对我进行了抢救,但两小时后还是宣布了我的死亡。我被盖上白布,推进了太平间,推着我拐弯的时候,他们还在墙上蹭到了我的手。”
他突然诡秘笑了,摸着左手上的伤口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把脸凑近我说:“因为我一直都站在旁边看着!我看着他们把我抬上救护车,看着他们抢救我,看着他们把我推进冷柜里!”
我打了个寒颤,忙问道:“你是说.....你灵魂出壳了?”
由于紧张,我甚至忘了用敬语。
他没有怪我的意思,可能也根本没注意到。他缩回身子,靠在沙发上,放松了语气说:“可以这么说,但是后面的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也许是他的故事,也许是他的叙述,我有些紧张,问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笑了一下,接着说:“在我的尸体被推入冷柜的那一刹那,我的意识模糊了一下,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我说不清楚,因为那种感觉太奇怪了。你可以想象你闭了一下眼睛,你感觉有一秒钟,实际上可能也的确是一秒,但是如果你再睁开眼睛发现你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了,你还会觉得刚才只过了一秒钟吗?”
我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他说的那种感觉,又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
但我发觉了他话中的意思,便问:“你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吗?”
他点点头,目光又迷离起来 :“我发现自己的周围变了,已经离开了太平间,来到了一个地方,一个陌生但舒适的地方。那地方,怎么形容呢?就像婴儿回到了母体,鱼儿回到了海洋那样的舒适------但事实上,那舒适的感觉要比这两个比喻所形容的还要好几万倍不止,我绝不夸张。我的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存在着万物,它们全部属于我,而我又完全属于它们。我就漂浮在那里,我不用动就可以感受到一切,不用看就可以看到一切。就像回到了家里,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自然,那么完美。我的心里平静温暖,充满喜悦,再也没有任何烦恼的情绪,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事由。那一瞬间,我相信了基督的天堂,佛陀的净土,道家的仙界,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我就在这里。我甚至相信,我本就应该属于这里,而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他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中,双手挥舞,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似乎他已经身处那温暖快乐的世界里,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我咳嗽一声,把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您让我来,就是为了记录这次的天堂之旅吗?如果是这样,我还是认为这只是一种濒死体验而已。”我不客气但委婉的指出,这其实并没有那么稀奇。
“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后面才是我想要说的。”他解释道。
我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问道:“后面?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陷入回忆。
“就在我平静快乐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时,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存在。当然,那种所谓的大,并不是真的看上去很大,只是感觉层面的大。事实上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它在观察我,观察我所有的一切,我的精神,我的记忆,我的过去未来......在它面前。我是通透的,它就像一个神,一个念头过来,就把我从里到外看了个遍。但它也是柔和的,亲切的,平静的。它没有任何的恶意与邪念,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它的美丽与善良。”
“美丽?”我好奇的问,“你感觉到它美丽?”
他对我打断他似乎有些不满,不耐烦的说:“是的,就是美丽,我能感觉到。靠感觉就行,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精神构成的,只需要去感觉就行了。”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精神构成?您是说那个地方都是由精神构成?”
他无奈地说:“你别着急,继续听我说吧,说完你就明白了。”
我只好收起好奇,请他继续。
他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那个很大的它只用了一瞬间就把我看完了。然后,我感觉到了一个声音,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念头。那念头就像我们偶尔产生幻听时出现的声音,猛然在脑海里响起。那个声音说:“你还不够熟!”我很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很特别,如果成熟起来一定很美味,但你不够熟!”我更加纳闷了,在意识里大喊:“什么美味?什么叫熟?你要吃掉我吗?”那个声音回答说:“如果你把那称作为吃的话,是的,但你不够熟。”我突然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为自己不能被”吃“感到难过。我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怎样你才能吃我?”这次我没有得到回答,而是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包裹住了。我一点都不觉得惊慌,反而觉得异常的舒适,从心底舒发出一股巨大的喜悦感,那喜悦瞬间传遍我的整个心灵。我知道,我要回家了。”
他停了下来,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强忍着提问的冲动,不去打扰他。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突然抬起眼睛,问我:“你知道,我们这个宇宙是由什么构成的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到这个问题。
“那要看从哪方面说了吧,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清楚。如果从物理方面来说,应该是由最基本的原子组成的,也许还有更细微的划分,但目前还没发现。当然,如果从神学或者宗教来说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也许......"
“没有那么复杂,我告诉你,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他打断了我。
“没有意义?”我吃惊的看着他。
“是的,没有意义。与我接下来告诉你的相比,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不值一提。”他平静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跟我说的是什么,只能乖乖的等着他的讲述。我突然发现,在他的自信与平静面前,我成了一个充满好奇等待新知的孩子。
“我们这个世界------注意,我所说的世界包括我们的这个宇宙,是由两部分构成,物质与精神。”
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我消化这句话。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没错啊,这个世界的确是由意识和物质构成的,但这种说法也太宽泛笼统了吧,连小孩子都知道啊。但旋即,我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重点是前一句-------包括我们这个宇宙!他的意思是我们的宇宙之外还有别的世界!
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微笑着点点头,“没错,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更大的宇宙。我们的这个小宇宙与外面的大宇宙相比,就像太平洋里的一个气泡。”
我被他的话彻底震住了,张口结舌的望着他,他说的太宏大了,我甚至想象不出,外面那个所谓的大宇宙得大成什么样子。
“那......那气泡外,是什么?”我紧张的已经有些结巴了。
“气泡外是精神世界,纯粹的精神世界。而我们所在的这个由物质组成的世界,不过是精神世界这个大海中的一个由物质构成的小气泡而已。”
他顿了一下,靠近我,低声道:“而且,这个大海中气泡的数量,多如恒河沙数,不可计算!"
他的声音低沉,落在我耳朵里清晰异常。我的思想随着他的话语震动,而大脑则自动开始对他描述的世界进行想象。
但是我失败了,就算穷尽我的所有想象力,还是无法在脑海里描绘出那个宏大世界的真实图景,我甚至无法真的相信有那样一个世界存在,哪怕他说的信誓旦旦。
“这些,”我的声音无法控制的颤抖着,“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扬起头,望向远方,“它告诉我的,或者说,我变成它的时候,就知晓了一切。”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熠熠生辉。
我想知道“它”是谁,又不明白什么叫做“变成它”,还想追问“知晓了”什么的“一切”,如此多的问题堵在心里,我竟一时无法开口,只能等着他慢慢叙述了。
好在他没让我等太久,便继续道:“我知晓一切的时候,就在它包裹住我的瞬间。那一瞬间,我感觉不到自己了。应该说,我感觉不到原来的自己了,我融合进了另一个巨大的精神体中,我变成了它,或者说,我回归了我。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我们不分彼此。一切自然而然的都在我的记忆中,所以,我知晓了一切。”
他的话在我脑中饶来绕去,我的大脑飞速转动,尽力想象,才勉强明白了他所描述的那种匪夷所思的情景。
“那您知晓了什么的一切呢?”我小心翼翼问。
“所有的一切!这个宇宙里最细微的隐秘,每一丝光线的波动,每一个粒子的运动,都清晰无比,一览无余。"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但他的脸色很快又黯淡下来,“不过就在和它分离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细节。和它在一起我可以看到一切,离开它,我就只剩下丁点粗略大概的回忆了。而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记得的部分还在逐渐消失。”
“你还记得什么呢?您可以现在就告诉我,我来帮您把它记录下来。”
他郑重的看着我,“那正是我请你来的目的,可是我该从哪里说起呢,那些信息太多太杂了。”
我提议道:“要不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我以后再整理。”
他摇头,“不行,那样的话肯定会漏掉很多东西,没有一个逻辑把它们串联起来的话,很多东西就会无法理解。啊!我知道了,”他的脸上突然明亮起来,“我知道从哪里开始了。”
我满脸疑惑的望着他,他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问我:“你想过人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吗?”
这个人类的终极问题我当然思考过,但我看得出他没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意思,便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人都很值得同情一般。
“没想过也没关系,反正无论怎么思考得到的答案永远是错的。现在让我来告诉你真实的答案吧,他停了一下,郑重的说:“人类和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存在的目的,都是为了成为“食物。”
“成为食物?”我一头雾水,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这老头的疯病其实还没好?
“是的,“食物”,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吃的食物。而是.....怎么说呢?就像前面我说的,我被包裹住,然后和它融为了一体,我那时就是作为“食物”被食用了。你明白吗?”
我点头道:“食物的部分明白了,但是您说的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了成为食物,这个......”
“ 这个就要从“它”说起了。”他接过我的话说。
“它或者说它们是一种生命形式,它们没有身体,没有形状,只是一团纯粹的精神能量。它们就生活在那无数个物质宇宙之外的精神宇宙之中。
它们生活在那里就像一杯水生活在海洋里——我知道这个比喻很差劲,但是我找不到比这个更贴切的了。整个能量世界都是它们的身体,只要一动念,它们便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它们可以分成无数个,也可以瞬间变成一个。它们没有出生,没有死亡,它们没有喜怒哀乐,不懂悲欢愁苦,它们只是在那里,那里在时间之外,空间之上。他们的存在只是存在,永恒的存在。是的,它们就是永恒!
而物质宇宙,那些能量宇宙中细微的气泡,只是它们的小小玩具。
当它们觉得可以在这些气泡里培育一些食物时,它们便开始了。虽然它们不需要食物,但它们喜欢“食用”时的感觉。
它们改变气泡内的环境-----那很简单,只需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了。使那里很快孕育出了拥有物质的身体而其内附有精神能量的生命体,待生命体的的物质部分消亡剥离以后,剩下的精神能量很快便被吸引到精神世界里它们的面前。它们融合品尝了它,但发现,它不够美味,因为它不够成熟。
于是,它们继续培育它们。最初它们让这些生命体遍布整个物质气泡,但是发现不行,这些生命体繁衍的太快了,物质气泡里那些可以让他们繁衍的物质根本不够它们使用。于是,它们调整了策略,控制他们只在其中一小块物质上繁衍。其中经过很多次微观上的环境调控,比如让环境变热,或变冷,或用别的物质撞击一下等等手段,来控制他们的数量与物种。最终,它们找到了一种近乎完美的生命体。这种生命体物质的部分消亡的速度不长不短,刚好够精神能量发育到美味的程度。它们深植在他们基因中的永不满足的向前发展的行为,使得他们每一个个体都愿意去不断地完善自己,而他们不断完善自己的行为,正是使他们变的更美味的原因。”
他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段,我听得似懂非懂。看他说这些时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停顿,竟像是这些知识早就在胸中演说了千万遍似的。
他拿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水,问我:“你听懂了吗?”
我正低着头思索,听到他的话便抬起头说:“我说一说我的理解,您看对不对。”
看到他点头我便接着说:“它们改变我们宇宙中的物理规则,使其诞生出生命,当然,是我们这种有机生命。开始时在整个宇宙中都有这种生命,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行不通,这种生命繁衍速度太快了,这个宇宙中的物质能量根本不够维持它们的需求。于是它们抹除了其中的大部分,只保留了小部分,也就是我们地球上的生命。”
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他向我点了点头鼓励我继续。
“但是它们觉得这些生命的......呃,灵魂,”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灵魂”这个词最恰当,“灵魂不够美味,于是它们用控制地球的气候、环境、灾难等手段使这些生命进化,直到最终进化出人类,它们认为人类是一种完美的食物,因为人类更加善于学习,更愿意完善自己。我说的对吗?”
他高兴的说:“没错,基本上说的都对,只有一点,人类并不是由其它物种直接进化而来,更不是它们认为的完美物种。它们一直在实验,不成功的话就会换另一个物种上场,比如恐龙就是不成功的产物,而在恐龙之前,最少有五种物种被淘汰,甚至最开始的地球也不是现在这一个。而人类只是它们现阶段认为的相对完美的物种而已。”
我听到最后一句,身上的汗毛突然就立了起来,后背直冒冷气,“那就是说......就是说......”
想到那些可能,我竟然说不下去了。
“那就是说,也许有一天它们突然觉得人类也不完美了,就会换另一个全新的物种上场,取代人类。”他笑着看我,“不过你也许不用想那么多,恐龙那样的物种还生存了三亿多年,人类才诞生了多少年?那太遥远了。”
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便又说道:“还有两个问题,1:它们为什么只在地球这么小的地方留有生命,而在宇宙中空出那么大的地方?2:人类的不断地学习完善自己与是不是美味有什么关系?”
他笑道:“第一个问题很简单,空出来的空间是为将来会出现的完美的物种留下的。比如人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也许宇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至于第二个问题,你仔细想想应该能想明白。”
我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隐隐约约抓住了点什么,但又不很确定。
他在一旁提醒道:“它们是精神体,所以不需要物质的富足。”
我一下醍醐灌顶。是了,人类能在短短的几十万年间发展出现在的文明科技,靠的是聪明的大脑与不断学习的能力。每个人一生中的不断地学习与自我提升便是使自己灵魂更加完美的过程。而它们需要的便是成熟、智慧、完美的灵魂,那就是所谓的“美味”。
他看着我的表情,笑了:“明白了?我就知道你能想明白。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个,”我说:“您是怎么回来的?”
他神秘的笑了,脸上透出得意:“告诉你一个秘密,从这个宇宙诞生生命起到现在,它们品尝过的完美的美味不超过十个!而它们认为我有成为美味的潜力,就把我送了回来。”
我瞪大了眼睛,“这简直不可思议,人类那么多伟大的人物,那么庞大的数量,居然没产生几个完美的灵魂吗?”
他点点头,“大部分所谓的伟大,只是被后人和历史美化的产物,他们有的在自己的民族中伟大,有的在人类的历史中伟大,但他们本身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并没有完美的灵魂。它们品尝过的、那些美味的灵魂,并不是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人,而是那些默默无名的人。真正的好灵魂,不在于做了什么伟大的事,立了什么不朽的功,而是内在的完美。世人也许不知道,不了解,但,它们知道。”
说道这里,他又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望向上方,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屋顶,越过了几百亿年的时间长河,跨过了亿万兆光年的璀璨星空,看到了那生命史上为数不多、默默无名、却熠熠生辉的完美无暇的灵魂。
我也陷入到长久的沉思之中。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时钟指针走动的“咔嗒”声。
过了许久,一声长长地叹息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生命啊,不过如此,在忙忙碌碌中生存,在苦苦挣扎中灭亡。无论什么种族,什么物种,什么文化,什么血统,最后都是物质化为物质,精神回归精神。等他们到达那里时就会发现,我们原来一直都是一体的永恒,物质世界才是虚假的幻象。这才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终极注解。”
我思考着他的话,突然觉得特别悲哀。生命的意义究竟是是什么?没有人能告诉我,即便是它们也不能。或许本就没有意义,连“意义”本身这个词也没有意义。一切本就是混沌一片的,生命就是生命,灵魂就是灵魂,我们只是知道自己是谁,如此而已。
我头昏脑胀的看向他,他也正看向我。
我说:“这太不可思议了,也太悲哀了。”
他说:“不,一点也不悲哀。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只是物质世界的过客,精神世界才是我们的家。等你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那里是天堂。”
他的神色充满了希翼与幸福,似乎在回味初到那里时的舒适与温暖。
我问:“您现在病也好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的脸上仍然挂着幸福的微笑,“我只想让自己尽快变得美味,早日回去。”
我望着他的脸,那干净苍老的脸上的幸福微笑,似乎显得很幼稚。
我的心里慢慢发寒。
我突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正常了。
他的病真的好了吗?
他说的这些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一个疯子的诳语?
但随即,我又释然了。
管他呢!
物质的终化物质,
精神的终归精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