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匡开草
01
小时候,我喜欢看寓言故事。特别是以动物为主人公的寓言,它的出现会让你觉得整个世界热闹非凡,毕竟多了一整个动物世界参与其中。而这个动物世界除了你所知道的动物的一些特性之外,还饱含了你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类情感和纷争。
寓言,一次性就包含了普通故事里所没有的隐喻、讽刺、劝诫,还有意味深长的道理。短而小,简单而有趣,都浓缩在一小则的寓言故事之中。
在顾城的寓言故事诗集《走了一万一千里路》中,文末有一篇他为自己的寓言故事诗写的后记性质的文字。负责那本诗集的编者选择将那篇文字放置于书内的最后,让读者将其也当首诗来看。虽我在看完之后实在不觉得这是一首诗,更像是散文类的记述,但却庆幸编者有这样的考虑。
作品和作品的作者自述放置在一块,这总能让你体悟到一种圆满。作品有作者自身的解读,就藏在作品的字里行间,但这是隐晦的,不那么直白的。因此,在作品集中加上作者的自述就十分有必要,让人知其所以然。瞧,我就这么大方地将创作意图摆放在你面前,供你参考。你又是如何解读的,就与我不相干了。
读者和作品之间的距离,会随着读者领悟的深浅或推近或拉远。在阅读中产生的若即若离的朦胧感,是阅读的一大乐趣。
02
那篇后记不长,是这么写的:
那时我读《昆虫记》,知道小虫子很忙,和人一样,有许多事,有一份生活。它们要过完自己的日子,很努力;可时有意外发生——鸡一啄,蜘蛛网一动,一阵雨,都可能造成日子中断;小学生放学,蹦蹦跳跳,都有可能。虫子太小,抵抗不了外界,倒霉的事情也就无穷多。看蝉唱完歌,从树上掉下来,就为它庆幸,到底是唱完了;秋天,蚂蚁把它抬走,一点一点……这就算我对昆虫世界最不美丽的看法。
想到人,就不然。人幸运机巧,压制了飞禽走兽,不许它们开口,还成立了动物园、博物馆,看它们的笑话;甚至吞刃吐火,自己飞过天去,到月亮上捡石头。这等事,就是有位敢为人祖先的,也只能想想,还给写进了《西游记》。人算够得意的了,虽比上帝不足,比下边的亿兆生灵可是强得多;要知道每一阵秋风都把多少蜉蝣吹到水面上去呵?当今之世,除了看不见的神和微生物外,谁能拿人奈何?真是。
可人又好像偏偏无可奈何,家里嘟嘟囔囔,街上骂骂咧咧,喝酒、打球,娶媳妇都出版了许多理论,就不用说联合国一百多个国家坐在一块,辩论是不是给伊拉克发最后通牒了。
我写寓言,本无深意,若要归类,也非定理,只是把那些让人麻烦的念头一股脑地交给鸟兽木偶,让它们像人那样过过生活——吵吵嚷嚷,热热闹闹,一通别扭至筋疲力尽,趴在地上,也领略了为人的不易。
这样,让从动物园、博物馆走出来的人也受点惊吓,回家再做什么,就心地安泰,不致冒出郁郁之气来。
03
这篇后记,道出了顾城对动物世界最不美丽的看法,弱小却仍努力在生活,和人一样,有自己的一份生活,有许多的事需要去做。同样,也道出了人凌驾于动物之上的“无所不能”,其中的力量悬殊,显而易见。但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有无可奈何之处,且互相不可逾越。
正巧,近日我在一个甩卖群里目睹了因一件小事引起的长达数小时的纷争。起初是“惹事”的两人在互相言语“讨伐”,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加入各自认为正确的阵营。这事更让我觉着人和人之间打交道的不易之处,孰是孰非各有定论,稍不注意就容易干起架来,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以往提起寓言,就知是人与人之间因心里有话却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便转弯抹角地去借隐喻来旁敲侧击,挖苦讽刺。尤其是动物类的寓言,最后的落点也只能是创作的人身上。实际上,并不曾想过动物是否愿意参与进隐喻讽刺的行列之中,去担那份本不该有的教育之大任。
但顾城的那句“只是把那些让人麻烦的念头一股脑地交给鸟兽木偶,让它们像人那样过过生活——吵吵嚷嚷,热热闹闹,一通别扭至筋疲力尽,趴在地上,也领略了为人的不易。”着实让我对动物寓言的固有偏见消散个干净。动物寓言,岂只是因人而存活,何尝不是让动物也按人的方式筋疲力尽地活过一次?
再来,旁观起动物间拟人化的多样纷争,在惊讶其数量之多、内容之繁杂之余,更是觉察出了人际交往间的斤斤计较和可笑之处。吵吵嚷嚷,热热闹闹,虽变相说明这是生命该有的朝气,但久而久之却难免让人生出一团郁结之气。
寓言,巧妙地打通了动物和人之间的通道。让动物如人一般痛快地活过一次,领略为人的不易。也让人在受警醒之余,消去戾气,渐生平和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