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口腔溃疡之痛4天之后,症状急剧减轻,我决定回家。纵使可能触景伤情,也不能一直逃避在外。事实证明,我修炼得远远不够。
我们一家子都爱吃面,打卤面,炸酱面,凉拌面,热汤面,葱油面,炒面,冷面。早些时候您舍不得买吃面的大碗,好几十块钱一只碗,您总说浪费。后来我和妹妹成家,每人家里都有吃面的大碗,您每次见了都又生气又欢喜,说这碗吃面爽快。
看到卫生间的洗澡盆,想起您说不能好好洗澡真是煎熬。那么爱干净的人,因为双肾插管,再不能淋浴冲澡。您夏天爱出汗,不能洗澡太难受,又受不了冷风,每次开了空调您都在自己卧室不爱出来。在冷热煎熬中度过蒸煮伏天。
小朋友幼儿园交手工,我开始捣鼓衍纸。一朵朵纸花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您喜欢的不得了,非让我给您做一副作品装饰墙面。邻居阿姨来了,非拉着人家看,还说让我以后开个店,就卖这个手工艺品。
您爱养花,身体好一点的时候自己拾花弄草,忙得不亦乐乎。后来我接手,技术差了很多——仙人球不开花了,长寿花死了,海棠也死了。您总说我不经心,浇水施肥一点不勤快。两盆绿萝成了硕果仅存。下午浇花的时候发现我养的小仙人球有了花骨朵,妹妹带来的长寿花开了第三波。
整理书架时看到《摆渡人》,这是您结束治疗刚回来那会我买的书。当时您看的起劲,而我至今没有打开过。旁边墙上贴满了小朋友画给您的画,从开始的胡乱涂鸦到后来的各种汽车和美人鱼。
我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收拾,只能停下来写下这些文字。这些回忆和无法抑制的情感是我和您唯一的交流方式。这个世界的残忍和无情在于,一个人离开了,它恍然不知,我行我素。有人说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就是别人碎片化的记忆。这些碎片真实生动,却无法再拼出一个完整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碎片将成为沙砾直至消失殆尽。
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不驻足不留恋。我能做的就是每每想起您,记下当时的想念和情绪。有一天我会离开我们曾共同生活过的城市,街道,小区,房子,离开我们共同熟悉的邻居和陌生人。您也会慢慢潜藏我的记忆深处,只是偶尔会被想起。我的幸福再与你无关,再没有真正的快乐,这些温暖的文字会再一次将我唤醒。
您爱我深厚,我爱您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