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啊!还躺着干嘛呢?!”
杨立不太想搭理屋外母亲的吼叫,周末总是在这样的催促声中度过。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今天他原本约好朋友去博物馆的,可是今天母亲要自己陪她去大姨家吃饭。
自己从出生就在这座城市,直到大学,甚至是工作。它是游客眼中的繁华,却是自己这短暂二十几年的牢笼。二十年以后还会这样吗?杨立也不知道,大概率会重复前二十年吧,难道真的就是一层不变吗?或许还是会有一点变化的,自己的生活会闯进两三个“陌生人”。
啪!!!自己的脑袋被人打了一巴掌,是的,面前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有时候杨立真的想离开这个讨厌的家庭算了,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可是,当看见母亲在自己生病细心照顾自己时;当自己听见生日她对我的祝福时,杨立觉得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一点也不好。这样的忽冷忽热,真的让他感觉十分的疲倦,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撕裂一般。
出门时,阳光真的刺得他眼睛疼。杨立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屋外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被母亲拉着走到了公交站。他想不起大姨家要做那一站,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畏畏缩缩的站在母亲的身后。环顾四周,他发现此时公交站台并没有几个人。或许不是上学的日子,并没有看见一个学生。
公交来了一辆又一辆,母亲没有动,他也就一直在那里呆呆的站着,直到母亲突然一把抓住他,拉他上了公交。车内大概还剩两三个位置。但是空位置都没有挨在一起。母亲将他按在一个空位上,她就默默的站在旁边。杨立抬头看向母亲,“妈,要不?还是你来坐吧?”“没事,你坐。”母亲并没有低头俯视着杨立,她一直平视地看向窗外,窗外谈不上是什么景色,无非就是一些楼房店铺。道路是两条机动车道外加两条非机动车道,机动车道与非机动车道之间并没有什么花坛绿化作为隔断,只是简单的画了一条白线。正因为这样,道路比原本设计得空间更显狭窄。人流占据非机动车道的空间,非机动车又占据了部分机动车道的位置。公交在这条路速度明显放缓了不少。
这让杨立回忆起,小时候家门前还没有那么多的车;没有那么的店铺;没有那么多的人时,路也比现在宽多了。车慢慢加快了速度,窗外的景象也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人肯定是不熟悉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便在一直在这里生活,家门口的人也是人不全的。
“怎么了?”
“没什么,什么时候才到大姨家啊?”
“快了,还有三站就到了。”公交车就这样继续过了一站,“你看,前面那个公园,以前你经常和表哥一起玩的地方。不过一眨眼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对了,你表哥国庆就要结婚了。”
杨立心头一震,他知道表哥是有对象的,不过恋爱不到半年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呢。
“到了,下车吧。”
这栋老洋房好像是姥姥姥爷传下来的,当时大姨给了妈妈一笔钱,这栋房子就归大姨所有了。妈妈以前还总是念叨这事,不过现在基本不说了。妈妈在楼下买了一袋水果,杨立看着老板有些面生,以往来时从来没有见过。
等敲门时,是表哥出来开的门,接下了母亲手上的水果。“哎呀,现在才来,还带水果,姨,你可真是见外了。就等你们了。赶紧进来吧。”饭厅桌上的菜已经七七八八了。母亲旋即走进厨房和大姨大声的寒暄起来,要不是我一直在家,真的会以为她们多年没见过一样。
客厅里坐着一位女子,想必就是表哥的未婚妻了。齐肩的头发,眉毛不像是画的,如果是真的那确实让女孩羡慕,眼睛有神,与她对视了三四秒,杨立急忙不好意思喊声“嫂子好!”
这也是第一次杨立如坐针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嫂子起身去厨房帮忙了,这才让杨立松了口气。
整顿饭杨立如坐针毡,脑袋一直嗡嗡的作响。母亲一直和大姨说着某人近期的情况,杨立断断续续地听着,可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些唠家常,不过他从只言片语中知道这人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像是前面得过相关的精神疾病一样。
今天的他并没有什么胃口,简单的应付了几口之后,便去客厅坐着了。姨夫两年前去世了,这个家也就大姨一个人住着。按照表哥的意思,其实嫂子并不想和婆婆一起生活,这也让表哥十分的纠结。这里就大姨一个人生活,那万一出个什么事都没有人可以照应。
因为这一件事,大家心里面似乎都有一个疙瘩在。在回去的路上,母亲也不断的感叹,大姨也是一个苦命人,这辈子顺心的事没有几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从吃饭开始气色就不太好。”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感觉有点头晕。”
母亲将手伸向他的额头,“哟!瞧你这人,这么大了,身体不舒服也知道说一声拿药啊。”
家里有常备的感冒药,到家却发现治疗发烧的药已经吃完了。母亲一个人急匆匆的跑向隔壁那条街的药店。杨立吃完药后早早的就睡了。
……
过了大概两个月的样子,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表哥和他的女友分手了。想想那天就像是做梦一样,杨立和表哥的下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后,主要的原因嘛,倒不是因为这段失败的感情,按照他的说法主要还是被公司派往外地的分公司了。
表哥走后,母亲便经常去大姨家,甚至小住起来。对于杨立来说,久违的自由是他一直想要的。
杨立和朋友在清吧见到了他那个未过门的也不会再过门的嫂子。在杨立准备起身时,她只是微微地点头示意就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匆匆离开了。看见她的背影,杨立有一种想冲上去的冲动,但是准备起身的那一刻,他胆怯了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是好的。
回到家,他给表哥发了个微信消息,在小野猫酒吧碰见了她。表哥并没有马上回复杨立的消息,杨立盯着手机屏幕一直没有闪动,便躺在床上深深的睡去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看见表哥的一条消息就是简单的哦。杨立也追问过为什么分手,表哥也没多说什么。这件事之后,生活好像就这样一层不变。
工作、生活,甚至是娱乐都让杨立感觉没有一丝的兴趣。直到一天在公司的杨立接到大姨的电话,原来生活来自外界的改变是如此的残酷。在母亲的葬礼上,他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表哥,还有那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在自己刚出生就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至亲的血缘却也带不来半点的熟悉,在这个所谓父亲的身边有一个外国女子,应该不是当初出轨的那一个。五六年前,从大姨的口中得知这个男人在德国结婚了,当时根本想不起这人长什么样。
葬礼过后,男人表示希望能和杨立谈一谈,原本拒绝的杨立还是没能执拗得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跟我一起回德国怎么样?你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亲戚。你妈妈生性就不好相处,家里的亲戚应该没怎么走动……”。
杨立满腔的怒火直盯着陌生的男人,“我妈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评论了!”
“我只是客观陈述而已,你不同意没关系。可是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着的可是我的血。我是你亲爸爸,我还能害你吗?”
“我想你弄错了,我爸早就死了。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什么脸敢说是我爸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不管你怎么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无法否认的。在德国时,我听见你妈妈去世的消息,我也十分的吃惊。作为父亲我确实十分的失职,或许在你的眼中,我根本不配做你的父亲。但是我来到这里也确实是想做一些迟到的补偿。”男人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杨立对此十分的不屑,“我想你误会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按你说的,如果你真的是想补偿我,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即便以后杨立会想这一次的谈话,他的内心也没有任何愧疚。只是生活中的这一场改变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母亲去世已经一年,杨立辞去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他也没有想好未来要去做什么,但实在不想就这样一直在生活的长河中沉溺下去。离开上海前,他去大姨家给表哥他们道别,面对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大姨是最伤心的人。
杨立将自己家的另一套房子租了出去,这套房子是母亲准备留给他结婚用的,只不过目前看来结婚这件事确实离他过于遥远了。从出生到现在,自己只是在长三角活动 ,厌倦了别人口中的江南水乡,第一站他选择去了北京。
杨立并不清楚未来还要去哪里?只是厌倦生活的一成不变,他现在知道,要么你自己去行动,要么生活帮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