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雨水连绵,带来了寒气。也正是这样的季节,既带来无限的惆怅,也带来了淡淡的思念。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会说,矫情,叶公好龙罢了。起码我不会,我一向认为,在高原上的生活是史诗般的。真正去过高原的人,也不会这样说。有些想高原了,当然想的不只是高原,还有人,那个安久拉山上的姑娘。
安久拉山,海拔四千四百七十五米。安久拉山,在我爬过的雪山中是最平缓的一座。其他的山,在垭口像这样平缓的地带,不会超过两三公里,就又会变得崎岖难走。安久拉山不是这样,看起来更像一块高山牧场。这是第二次翻越这座山。第一次,乌云密布,来不及欣赏风景,匆忙离去。而这一次,运气极佳。冰蓝的天,哈达白的云,巍峨的山,一个都不少。只是上面的海子,面积缩小了很多。
早上,从八宿县出来,就感觉不妙,起风了。若是翻过安久拉山,可能会有些难度,会很晚。重复的走一段路的时候,少了很多稀奇,眼睛里关注更多的是当地的发展,边走边停。与路边的村民或者民工聊天,成了正经事儿。不再匆匆忙忙的往前赶路。这一次,计划中有了搭车想法,这个想法是从翻过业拉山开始的。因此,经历中,又会遇上一些可以说话的陌生人,能说话,就是缘分,而且还是五百次回眸才换来的缘分。这几年,变化很大,那种做旅游生意的小面包很多,随时可以招手停。不像前几年,路上除了货车没别的,想说话都很难。即便是脱光了衣服,裸骑,一两个小时之内也很难遇见人。
四十公里之后,遇见了磕长头去拉萨朝圣的信徒。两男一女,当时他们正围坐在一个树下吃午餐。那一刻的景象,极像佛教故事里的某一段场景。我是想拍照的,但又放弃了,觉得不应该去打扰他们。我的包里,没有太多的东西给他们了,只有两罐啤酒喝一瓶饮料。酒是不行的,饮料尚可,留给了他们。他们的行程还要持续很久,即便是我到了拉萨,再从拉萨回到家,他们也未必到。其中一个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很像印度的那种苦行僧,头发已经变得块状,一绺一绺的,很久没洗的缘故。语言不通,谈不上什么交流,简单的肢体语言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自行车的码表又出了故障,迷糊了,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离垭口还有多远。看这风的级别,翻山够呛。过了一个村子之后,开始在寻觅合适的车子,准备坐车。拦住了一辆下山的车子,问了一下车费,张口就要两百。我脸上显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老乡啊,这也忒贵了,从这到垭口也不多远啊。那会儿,我是极力的再装。聊了半天不肯降价,但结局也好。那位老哥抄起电话,联系了一个正在上山的车子,定好了价钱一百。告诉我,就让我在路边等,一会车子就快上来了,随后一加油门走了。想了想也是,顺路和再返回去,两者不一样,难怪那老哥不肯降价。
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样子,一辆中型面包车在我跟前停了下来。司机下来之后对我说,要坐车的是你吗?我说,是是是。他还补了一句,要不是我那兄弟,我还真不一定拉你,脸上一脸的“坏笑”。卸了行李,把车子装上。我都没从车子的正门上,准确的说,是打开车子的后盖爬进去的。在最后一排后面,有一个小马扎,我就做那上面。多少有点尴尬,感情我就是坐在了后备箱里,极像一件待发的货物。那辆车拉了一车的僧人,枣红色的僧袍映红了我的眼睛。
半个多小时后,我到达安久拉山的垭口。以汽车的速度,这段路要是完全骑下来,我至少还需要五个小时,到达然乌镇的时候,估计天又得黑了。这样一来可以在山顶多呆一会,弥补一下那年的遗憾。司机老哥,帮着卸下车子,还嘱咐了一句,下山的时候别贪快,要注意安全。心里暖暖的,这种暖来自于两个陌生人的相遇。
山顶有点变化,帐篷商店换了位置。原来在公路的左侧,现在挪到了公路的右侧。那会儿,饿了。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进到帐篷里要了一碗泡面。帐篷里充满了酥油茶的香气,老板两口子胖胖的,矮矮的。藏式的长条沙发上坐着四五个人,有喝酒的,又吃面的。女人们在吃面,她们吃的面,我在在新藏线的门士小镇吃过,很厚的那种面块,吃到肚里感觉像是瓷砖,整齐的贴在胃壁上,充实。喝酒的男人,年龄不小了,从面相上看像是个大叔。不过也不一定,高原红的脸总会有差异的。譬如,就有姑娘,就喊我大爷。
未曾想,在帐篷里会上演意想不到的插曲。正因为这段插曲,我才会想那个姑娘。
那个喝酒的老男人,喝了得有五六瓶酒了,已经有醉意。插曲的起因源于我的一句问话。我问老板,帐篷里能抽烟吗?因为没看见有抽烟的所以问,这是基本的礼貌。没等老板开口,老男人把话接了过去。能!不仅能抽烟,还能打炮!噫,让我惊讶极了。他不仅会说汉语,居然还会说龌蹉的汉语。这要是,帐篷里没有女人也就罢了,都是男人的话说了也就说了,喝了酒吐个黄腔也算正常,这一点让我接受不了。为了阻止他继续乱说,赶紧敬了他一支烟。结果没起作用,反倒变本加厉闹开了。
泡好了面,刚吃了两口。老男人起身朝老板娘走去,一只手搂住她脖子,一只手就开始掀衣服乱摸,真是不可描述。遇上这种事儿,还是头一回。我忙把头扭过去,看着帐篷外面。没想到,他居然过来袭击我,一把薅住我的领口,把我往那女人身边拽。集中生智,我急忙用双腿夹住桌子腿,任他拽扯,却纹丝未动。喝酒都喝成那样了,走路都晃悠了,拽我很难。更奇怪的是老板一直笑吟吟的站在旁边,没反应。
等老男人再次想拽我的时候,我已经端着面跑到帐篷外面了。所幸他没有再追出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恰巧那会儿下了一阵冰雹,黄豆粒大小。我就蹲在帐篷门口的右侧继续吃面,帐篷的帘子是撩起来的,正好在门口形成了一个凹处,蹲在那里,不注意还真看不见。
正呼哧呼哧呼哧呼哧的吃面,帐篷里走出一女的,看得出是特意来寻我的。她站在我旁边说,进去吃吧,那人不坏,就是喝酒了。声音绵软的醉人。我是怕出事儿,就拒绝了,但看她的眼神感觉有点失望,好像我不相信她似的。一站一蹲,就那样说了一会儿话。帐篷是她姐姐开的,她是来帮忙。我的话少,似乎有点应付,有些失礼。后来我问她能不能给我添杯热水?她说可以的。水端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细声细语的邀我进去坐会,说下山的路很容易了,不用太着急。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她可能是怕因为那个老男人,我会误解一个民族。也许她把我当成了初次进藏的人了,唯恐会给我留下坏印象,所以才极力的邀我回到帐篷里去。
当时,真是有心想和姑娘合张影来着,转念间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终究留下了遗憾。感触最深的就是她的眼神,是那种误会之后,殷切期待理解的眼神。走的时候,那姑娘依然站在帐篷门口张望着。
下山的路,已经不再陌生了,上一次来的影像在在脑海里放映着。这次居然遇见了马帮,这也揭开山上那些输电塔架是怎么建起来的真相。
骡马背上的筐里,除了塔架的零件,就是水泥和砂石料。就是靠着这样最原始的办法,一点一点的运到山的高处,一点一点点亮高原每一处有人烟的地方,看了让人感慨不已,心生敬意。
每次走过山谷里的廊道,脑子里总会闪出廊桥遗梦的一些片段。当大自然把美呈现给你的时候,最好的记录方式,不是拍照,不是影像,是文字。